程恪心說,不錯啊。聽起來粗淺,可句句是大實話。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不才是正經。這哥們兒以詩寄情,可不正也是他的心願和所求麼。

程恪一時對這個姓韓的傢伙好感增加不少。

卻不想一旁的朱琇瑩噗嗤一聲笑了。

“韓公子倒是頗得白樂天的真傳,通熟易懂。以詩詠志,好詩,好志向。”

韓公子頓時臉上笑的跟開了花似的,忙不迭拱手謙虛到:

“朱兄謬讚了,信手偶得而已。僥倖,僥倖。”

“噗”。

這哥們兒憨的夠可愛的,朱琇瑩明明在諷刺他寫的詩如同白開水,沒有一絲文采。更是諷刺他胸無大志,只知享樂。

這貨還以為朱琇瑩在誇他呢。

真不知是為了博得美人一笑,故意裝出來的歡喜。還是真傻,要是真沒聽出畫外音,可不純的跟豬似的?

程恪沒忍住,也跟著笑出了聲。

韓公子看到程恪也跟著笑,這會兒就連丫鬟小梅也一併捂著袖子笑出了聲。這才發覺不對。頓時有些惱了,氣鼓鼓的朝著程恪說:

“這位公子想是看不上我的詩,不如也來一首應景如何?”

程恪是真沒心思搞什麼鬥詩,他還惦記著姚長子那家夥呢。別一撒歡又和人打架,那連他回頭都得挨姚家嬸嬸訓。

他連忙搖手:

“哎呀,韓兄高才,出口便成章。估計七步成詩的曹子建也就你這水平了。我哪能和公子比,那不是丟人麼?”

一邊說,一邊程恪又要跑。

韓公子哪裡肯依,一把抓住他不讓他走。就連小梅都一跺腳要上來擰他,一旁沒作聲的朱琇瑩,這會兒也早就氣的撅起了嘴。

“這位兄臺莫走,兄臺覺得我的詩粗淺,不如吟一首高雅的。美人當前,你總得應和一首不是?否則豈不是唐突了佳人?再說你踩了我的香囊我還沒跟你算呢。你若是也即興來一首,我便揭過此事不提,如何?”

程恪無奈,心想今天要是不露一手,這幾位可沒這麼輕鬆放他走人。

可是他一時情急,心思又不在這上頭,哪裡有能鎮得住眼前這文青少女的詩?

“怎麼,兄臺吟不出?那好辦,兄臺只許應我一個要求。以後我與朱兄相遇,若有你在場,便不許你開口。如何?”

程恪一聽這話的頓時怒了,這是明晃晃的欺負人吶。都說打人不打臉,要是不露一手鎮住這死娘炮,還不得蹭鼻子上臉?

程恪正要開口說話,不想朱琇瑩先不答應了。

“韓公子慎言,哪有這般要求捉弄人的。”

姓韓的公子見朱琇瑩有意偏幫,更加不樂意了,一個勁的挑釁般問程恪同意不同意。

朱琇瑩又急的連連朝程恪搖手,示意他不必理會。

程恪哪裡能受的這般欺辱,況且,他又不是不會寫詩。想他在五百年後的那一世,本就是個小有名氣的詩人。更加上後知五百年,多少流傳千古的詩不能信手拈來?

只是他一下子不知道挑哪首罷了。

這麼想著,程恪一想到今日是端午,腦子裡突然晃出一個翩翩才子,頓時有了主意。

“倘若我今日吟出來呢,韓兄又該如何?”

韓公子大喜,這會兒只當是程恪要臉面賭氣,說大話。再說作詩這種事,拿來品評時本就是各花入各眼。你說好,我還說不好呢。又哪有一定的高下準則。

所以他得意洋洋的挑釁程恪,只當自己今天是贏定了。當即大言不慚的開口許諾:

“任你處置便是!”

程恪一拍巴掌:

“好。”

他又轉頭笑著對朱琇瑩說:

“朱兄今日在場,便為我二人做個見證。評判人便也由姑娘來做。如此,想來韓兄也無異議。”

韓公子當即應道:

“如此甚好,甚好。”

程恪這便嗯哼一聲清了清嗓子,舉目遠眺,遠處楊家灣裡龍舟飛渡,人山人海。又低頭看著眼前的倩倩少女,正矜首企盼,好似迫不及待。於是他邁出幾步,脫口吟道:

吳天五月水悠悠,極目煙雲靜不收。拾翠有人帷遮豔,弄潮幾葉阿童遊。

珠簾枕簟芙蓉浦,畫槳琴箏笮艋舟。擬向龍樓窺殿腳,可憐江北海西頭。

一闕吟罷,盡皆無聲。

韓娘炮眨巴了幾下嘴皮,本還想雞蛋裡挑骨頭找一找刺。可是嘴皮眨巴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不好來。

他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公子,功課是差點。正才稀缺,歪才有餘。但他並不是不懂鑑賞之人。

扣景抒情,以情喻人。一字一句都緊扣當下的風景人情。假如他是考官,那這首應景詩他會給滿分。

尼瑪寫的太好了有沒有!

不用說韓公子還在感慨不停,只說一旁的朱琇瑩,早就紅通通一張俏臉燒到了耳梢。嘴上不知說什麼好,心裡卻歡喜的開了花一樣。

但韓公子掙扎了半天,終究不甘心就這樣認輸,就在他低頭沉吟,努力的在雞蛋裡挑骨頭時。

卻在這時又有人撞了他個滿懷,一頭將他撲倒在地。

韓公子氣的抓狂,他今兒是出門沒看黃曆還是怎地,怎麼接連被撞?先是香囊被撞掉,又是被撞個馬趴。

待要發火。卻舉目一瞧,頓時愣住了。

只見壓著他的竟是個俏臉含春,眼潤秋波的婷婷美女。

這下,韓公子不怒了。反倒有些心猿意馬的不住動起來。

只見他扭啊扭啊,那手就不自禁撫摸上了身。觸手潤滑,直如絲綢。

“爽麼?”

一聲咯咯笑,韓公子身上便發出這麼一聲問。

他下意識便答:

“爽,嫩。”

“啪!”

一個巴掌呼上韓公子臉頰,頓時五道印痕便貼上了臉。

“還不滾開去!”

韓公子鬧了個大紅臉,也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被打的。只見他期期艾艾的說:

“我…我…我在你身下壓著呢,我動不了啊,要讓也得是你先起來吧。”

那美人臉色一苦,咬著銀牙道:

“我腳崴了,動不了。”

“啊!”

這番來去,其實只是轉瞬之間。那廂程恪眼見韓公子被撞到,美人撲懷卻不見起身。還以為他是有意磨蹭,便有些許鄙夷。

只是他正一頭看熱鬧,那廂韓公子卻叫了起來:

“哎呀,這位兄臺別站著好麼。這位姑娘腳崴了,快來幫一把,我便不計較於你了。”

程恪哭笑不得,笑著道:

“男女有別,我可不是登徒子,要不然,豈不又被人罵了?”

這麼說著,程恪拿眼瞧一旁的小梅。反倒鬧得小梅一個臉紅。

朱琇瑩一邊也捂著袖子笑出了聲,又點點小梅:

“程公子說得對,你去扶吧。”

小梅撅著嘴這便去了,卻不想到了跟前,竟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何事驚慌?”

“這人…,這人…。”

小梅手指著趴在韓公子身上的那位姑娘,目瞪口呆,卻是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程恪和朱琇瑩看著都覺怪異,便上前來瞧。

一看,朱琇瑩也禁不住啊的一聲叫了起來,這人不是那女流氓李鳳姐嘛。

程恪簡直無語,怎地逛個街都能撞見這個腐女!

他下意識轉頭瞧瞧朱琇瑩,心道,不會是這腐女尾隨吧?

簡直了。

那腐女倒是直爽,眼珠一瞪,朝著程恪嚷道:

“看什麼看,我哥哥今日比賽,我來觀賽不行啊。倒黴催的又遇到你,就知道沒好事!”

程恪又無語,我才是倒黴催的遇到你這個女痴漢好吧。鬼知道你是來觀賽的還是尾行。

“快拉我起來,我腳崴了。”

程恪看看朱琇瑩,朱琇瑩慌得面紅耳赤,蹭蹭倒退了數步。他又看小梅,小梅更是連連搖手,更是乾脆的躲到了朱琇瑩身後。

“呃……。”

無奈何,程恪只好自己上去扶那腐女。

想想也就無所謂了,跟別的女子倒是可講男女有別。眼前這位嘛,當她是男人好了。反正她只對女人感興趣,是個腐到沒邊的女漢子。

程恪嘆口氣,上前一把將李鳳姐拽起,觸手倒真是感覺滑膩。不過他可對這拉拉生不起興致,捏著鼻子扶起她,又將她託著肩扶坐在路口的堤石上。

只是正眼一瞧就發現不對勁了,這腐女可不僅是腳崴了這麼簡單,羅衫裙角都被扯破了幾絲,分明是剛剛與人爭執過。

程恪第三次無語,這妞有這麼渴嗎。肯定又是去調戲小娘子,反而被人家男人給揍了。

李鳳姐正在齜牙咧嘴唉聲嘆氣,一頭便瞧著程恪看她眼神不對。當即便爭辯道:

“看什麼看,老孃被惡徒給調戲了不行啊。”

哎呦呵,你這腐女還有被惡徒調戲的時候?可真真新鮮,這是東關哪位爺這麼重口味呢,牛逼!

李鳳姐就要開口罵人,這時卻聽到一聲奸笑:

“哎呀,小娘子你在這塊吶,可把小生好找。小娘子你別跑啊,你那幾個隨從還在我那邊躺著呢。你這一跑了,隨從們找不到你不急,我倒先替小娘子急呢,就不怕有歹人擄了你去?”

話音一落,眾人隨聲尋人,只見不遠處人堆裡突然擠出一個一臉痘痘的肥胖大少,約莫二十歲不到的年紀。身邊跟著三四個惡僕,推搡著人群扒拉出一條路來。

李鳳姐看到這胖子,心底頓時驚慌,下意識就一把拽住程恪,低聲哀求道:

“救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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