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闆接過話道:

“一事不煩二主,汲堂你既為這篇短文請了序,這部傳奇小說是小玩意,卻是人人愛看的,馬老我可不敢奢望,便請你做個序吧。哦,還沒問這部稿子有名否?”

程恪應道:

“《聊齋志異》”。

程老闆雙手拍掌:

“好名字!既然汲堂總計出了十五兩銀。那乾脆,我也先支付你十五兩銀,後面分成就扣除你十兩,五兩也算我饋贈,買的是你才情,你若後面還有好文,只管拿來我鋪上就是。可好?”

程恪聽到這些話,就算他心理年齡將近40,畢竟身子還是個才十四歲的孩童。一時激動,臉上終於露出了舒暢的歡笑。此時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在來回盪漾:

“終於成了,一炮打響,要發財啦!”

二人這便在朱友檀的見證下,互相簽訂了契約,約定五五分成。程恪一季來鋪上收利一次,收滿三年為期。

這期間還鬧了個小笑話。

程老闆問程恪署名寫誰,程恪當然是要署名權,就說直接寫自己名字就好。

結果一堂的人看他眼神都不對了。

朱友檀更是氣的要上來罵他,搞得程恪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後來他找陳小春一打聽,才知道自己又犯了拿後世習慣套用當下的錯誤。

後世裡當做民族文化瑰寶的古典小說。在明朝這個原本的時代,其實是上不得檯面的小玩意。

這個年代,有身份的文人講究寫詩寄情。只有那些平生不得志的落魄文人,才會做小說這類消遣文事發家致富。

然而就算是落魄文人,也不願著名,而是以筆名替代。以至於後世裡,很多經典小說都不能確定小說原作者到底是誰。

譬如大名鼎鼎的《jinping梅》就是例子,作者是蘭陵笑笑生。可是蘭陵笑笑生到底是誰,成了後世一樁公案。

還有一種情況,是身份貴重的文人提出思路或者意見,由門客來代筆。比如《西遊記》就是一例。

朱琇瑩看程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模樣,覺著好玩,當時就噗呲一聲笑了出聲。

搞得程恪鬧了個大紅臉。

不過這署名的問題又成了老大難,程恪裝逼一時爽,到了眼下見真章。他總不能直接拿蒲松齡的筆名做署名吧,誰叫他裝神童呢,取個老學士的名字,豈不是極不相稱?

還是朱友檀出聲解決了這個問題:

“此地為揚州東關,道路多植銀杏。故而古有蝶衣鎮之稱。莫如你便署名程蝶衣吧。”

程恪一聽這話,嘴張的老半天,差點沒一個馬趴跌倒。

程蝶衣?

這哪跟哪啊,他可不是同志哥好吧。

他就想拒絕,畢竟後世那位“哥哥”影響太大,又以程蝶衣一角聞名影史,這會給他帶來極其強烈的違和感好不好。

“怎地,蝶衣此名不好麼?”

“呃……。”

但看朱友檀撇著鬍子一副得意洋洋的陶醉模樣,估計開口拒絕的話,恐怕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吧。

“好,好,蝶衣好,蝶衣好。”

程恪趕緊擠出一副歡喜無比的表情,拱手朝著朱友檀答謝:

“謝謝老先生賜名。”

朱友檀更覺得意,反倒是一旁的朱琇瑩看的有些怪。

這小子笑的怎麼看起來有些假呢。

朱友檀又提筆,刷刷刷的寫了兩行字:

羔羊跪乳獸知義

黃香溫席孩體情

書成,啪嘰一聲又蓋了一戳鳳陽府衙的大印遞給程恪:

“這是我讚許你們母子二人的淳淳親情,母慈子孝,該當表揚。你且拿了這幅對子回去交付你母親,就說是馬中丞送的。”

眾人紛紛喝彩。就連程恪自己都有些感動,朱友檀這是在誇讚他,也是變相在幫他呢。

又鄭重拱手行禮,重新謝過一回。朱琇瑩這回看到程恪是真心答謝,也是滿心歡喜。叮囑他解決了家庭困頓,趕緊去復學備考,相約與他在江都縣試時相見。

程恪拿了這幅對子,懷揣三十兩的銀票,滿心歡喜的去了。

一眾人等將他直送到巷口,還在不住感嘆。

“難得一個翩翩少年,倒是與繡娘很是般配。汲堂,你今日又是賞錢又是送對子,這是心動了吧。”

程老闆這般打趣,朱友檀呵呵一笑,只是那笑容卻有些苦澀,轉頭朝程老闆說:

“繪川這是拿我開心呢,我家情況,別人不知,你不曉得?我倒是想找這麼個乘龍快婿。可是,人家知道了真相,能答應麼?”

程老闆一聽這話,知道自己口無遮攔,觸到了老友的疼點,嘆口氣說:

“咱們一對老兄弟同病相憐,只可惜我沒閨女,要不然我還想和你爭一爭呢。你好歹還有琇瑩,別那麼灰心嘛。”

說著話,程老闆又笑眯眯的拿眼瞥朱琇瑩。

只見少女的臉,早就紅成了桃花樣兒……。

下了文津橋一會兒路途,程恪經過做滷菜的時小三攤子。扒拉了幾文錢,心情大好的切了一隻大燒鵝。又惦記著姚長子喜歡吃鵝腿,再外加了兩根鵝大腿。

一路回到了家,把今日一番事情跟母親一一詳談。

秦氏聽了連連拍掌稱讚,又問了兒子那噱頭文章寫的什麼,程恪大致講了內容。秦氏一聽,心道難怪。

她可是在閨中讀過書,識過字的,不是那起沒見識的庸俗婦人。自然是知道自家兒子這文章的價值。

“沒想到我兒竟然真就將事情做成了,哎呀,早知道你今兒就能拿了銀子回來,我又何必將你爹的畫作給了東昇當鋪先做抵押呢。”

秦氏一邊拍掌誇讚兒子,一邊又自怨自艾起來。

“怎地,東昇鋪子上催債了?”

程恪因問。

“那倒沒有,只是前日裡王婆子這一出,倒讓為娘我心底忐忑起來。我又哪裡知道你今兒就能拿了銀子回來,萬一不成,我總得有個防備不是。所以娘就拿了家裡唯一值錢的你爹的舊畫藏,叫長子送了那鋪子上先抵著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程恪皺眉。

“娘,你怎麼不等我回來再商議呢。”

秦氏便有些期期艾艾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程恪一見他娘又泛起了愁苦模樣,心底雖不痛快,倒是臉上立即就先笑了。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今兒才拿回來三十兩銀錢,連本帶利也是不夠的。再說咱家裡各項上還要花銷,藥鋪裡也欠著些銀兩,娘你還要再抓些藥補補。先抵著畫也好。過些時日銀子湊足了一併還上就是。”

秦氏這才轉眉歡喜起來,兒子這說的可是正理呢。瞧著他小大人似的分析的頭頭是道,秦氏便只剩高興了。

母子一番歡快過了,程恪又包著兩隻鵝大腿送了姚長子家。

秦氏依門而望,看著兒子消瘦的身影,心裡又心酸又歡喜。

心酸的是,她替自己兒子不值起來。這樣的風華文章居然拿來賣錢,真不知是該可悲,還是可嘆。要不是自己掌家把這家裡弄得一團糟,兒子至於這麼賤賣麼?

喜的是,一番波折兒子因禍得福居然開了竅,跟他爹當年一模一樣,小小年紀便驚才絕豔。

或許,以後遇到事情,她該跟兒子多商量才是。

秦氏這一番心思過折,卻在不經意間,就在心理上拱手相讓了這個家的主導權。

正在秦氏自怨自艾的時候,佃戶劉板凳卻興沖沖跨進了程家院子。

這人先挺著個肚子打量了一下四周,見程恪不在,只有秦氏依門而立。眼前頓時一亮。笑呵呵的將褡褳從肩上卸下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褡褳一鬆,幾錠亮晶晶的銀子滾了出來。

“哎呀,瞧我這粗心的。”

劉板凳故意慢吞吞的撿地上的銀子。撿一錠,就舉著在日光下照一下。這邊嘴裡就說:

“太太啊,我今兒來買田啦,你瞧瞧,都是足份的官銀哦。”

秦氏看他不請自來,心裡頓時又氣又慌。這家裡現在就只有她一人,孤男寡女。豈不是憑白又讓閒人亂嚼舌根麼。

她一邊急忙要往裡屋避讓。一邊揮著袖子說:

“你出去,快出去。去前院等著,我兒子一會兒功夫就到家。我家現在是他做主,什麼事情你與他說。”

誰曾想劉板凳這個農民就跟個憨貨一般,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故意。卻搶上前攔住秦氏。

“太太別走嘛,雲哥一個小毛孩子懂什麼。太太這是哄我呢,說什麼這個家是雲哥當家,天下哪有十四歲的毛孩子當家的道理,太太這是不想賣吧。”

秦氏聽到不想賣這句,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頓時臉紅。

“你胡說什麼呢!”

劉板凳糊塗了。

“我怎麼胡說,太太拿哄小孩的話來哄我。我這怎麼是胡說呢?”

隨即,劉板凳好似明白到了什麼,突然臉上湧起一陣奸笑。

“是太太想歪了吧。”

秦氏不知該作何解釋,只是更怒。一手指著劉板凳斥道:

“放肆!”

劉板凳這時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只見他撿了銀子收好,嘴裡還嚷嚷著:

“太太久曠了這麼些年,很是寂寞吧。前兒日子我也聽說,河口上的王婆子上門提親,被太太趕跑了?”

一邊說,一邊就要上來摟抱秦氏。嘴裡還沒停,越說越下作。

“要我說也是,那弱不禁風的宋小官人有什麼好,小白臉一個。我就不同了,身壯體棒,保管太太你滿意。”

聽到這些下作無比的話,秦氏氣的渾身發抖,剛好的身子又有要暈厥的跡象。

她此刻越發驚恐,生怕兒子不在,被人趁機。

只見劉板凳越來越靠近她身邊,那粗糙的臉越發猙獰。

秦氏想喊兒子,可不知怎地,越急,就越說不出話來。只有眼淚急的止不住直流。

幸好,這時兒子的聲音響起。

娘,長子媽給咱家送粽子來啦。

程恪和姚長子勾肩搭背,兩兄弟有說有笑的跨進了後院,卻不料就看到眼前這一幕。

“劉板凳,你個畜生東西在做什麼!”(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