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雖脫出了鬼門關,但她先被童姥掌風襲身,斜刺裡又被一股大力撞開,只覺內腑滯澀,氣息閉塞,經脈已然受傷。

急運內力調息,轉眼一看,出手相救之人竟是顧朝辭。

李秋水想著自己從一開始,就對他處處刁難,不想他竟如此好心,一時又驚又愧。

轉眼再一瞧天山童姥,心頭驚怒:“這個老賊婆是真不顧一切,要殺我了!”只是她顧著順氣,也無暇理會。

顧朝辭此番出手,並未感覺自身如何,可在旁人看來,他就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實在是如鬼似魅一般。

天山童姥脾氣古怪,眼見顧朝辭出手相救李秋水,不由瞪圓雙目,戟指喝道:“你還是幫她!

顧朝辭微微一笑,拱手道:“小弟見兩位師姐切磋武功,一時技癢,還請師姐贖罪則個!”

“呸!”

童姥俏臉漲紅,怒目相向:“誰切磋了?我們是在拼命!”

說著小手一揮,長聲說道:“李秋水,你服是不服?”說著走向李秋水。

顧朝辭一晃身,攔在她前面,笑道:“大師姐何必口是心非呢?

其實你對二師姐這個妹子,也不忍心下手,否則當年制住她,為何只是刻字,而非取她性命呢?”

這話一出,李秋水心中陡然一震,是啊?師姐當年制住我,只是劃了我的臉,卻沒取我性命?為什麼?

“口是心非的另有其人吧?嘴上一口一個師姐,卻偏偏拉偏手,助她不助我。

至於我當年不殺她,只是想要看她痛苦的樣子罷了,若直接殺了她,豈非太便宜了?”

童姥脾氣古怪,她可以饒李秋水,可被人壞事,自然又氣又恨,忍不住反唇相譏。

她向來遇事還算冷靜,可面對顧朝辭這個“攪屎棍子”,就有些心浮氣躁了,俏臉如染胭脂,雙眼直要噴出火來。

顧朝辭聽了她的話,卻是一臉平和,也聞言知音,心想:“這兩人經過這場生死相博,生死剎那間肯定都有所想法,童姥怒氣自然散了許多。

我若再激起兩女同仇敵愾之心,想必再來化解,就能馬到功成了。”

言念及此,拂袖一揮:“二位師姐,你們本都是女中豪傑,可偏偏為了男人喊打喊殺,實在讓人看了笑話。

況且顧某自覺‘血煞魔君’這字號,在江湖上還算亮堂,可在你們面前,嘿嘿,這招牌太過不值錢了,讓人心忿不平。

我看你二人出手切磋,也著實技癢,索性也讓人看看,是你們這些師姐高明,還是我這個師弟了得?”

他將兩人生死相博,一直說成切磋,就是不想李秋水太難看。兩女都明白。

童姥眉頭一挑,微感遲疑,轉眼看向李秋水。

李秋水眼珠一轉,掩口嬌笑,嗔道:“師姐,小妹實在不是你的對手!不過小師弟這麼看不起我們,我們都是做師姐的,豈能無動於衷?”

她得顧朝辭援手拖延,內息已然調勻。又聰明靈動,善於揣摩人心,當即知曉顧朝辭用意,遂對童姥嘴上服了一軟。

顧朝辭見李秋水星眼含煞,含怒帶媚,更添幾分風情不說,也隱隱透出一股威嚴來,輕瞥了她一眼,心想:“此女當真嬌媚百端,姿態萬千,可這等女子一般人還真消受不起啊!無崖子守著這樣一個人,還敢三心二意,也是遭了報應!”

童姥斜眼微睨李秋水,心想:“這賤人剛才被我也給嚇怕了,況且我想殺也是殺不了了,不過她總算服軟了,這也算的一勝!”她可是知道,李秋水外柔內剛,當年被自己劃臉,也沒求饒。

但天山童姥轉念一想,顧朝辭如此看不起自己,不由柳眉一豎,俏臉含煞,喝道:“小師弟,你儼然有天下第一高手之勢,但你偏心偏的太厲害了,況且剛才我們勝負未分,而今分個高低,也是好事!”

顧朝辭澹然一笑道:“這就很好了,那你們兩個就一起上吧!”

童姥神色一凜,就見顧朝辭接著道:“你們年紀比我大的多,功力雖深,精力卻大不如前,而且又是女流之輩,我可不佔這便宜!”

“你敢看不起女人?”

童姥與李秋水齊聲喝道。

兩女知道顧朝辭內力之深,更在自己之上,但她們平生自負,也從未真的想要以一敵二。怎料顧朝辭如此過分,竟然看不起女人,女流之輩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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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們看出來啦?”

顧朝辭兩手一攤,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氣,餘光一瞥,來自於王語嫣,笑容微斂,一擺手道:“不過我這話也不對,我可不是看不起女人,而是你們兩個!”

王語嫣嘴角微微上揚,內心很是開心。

李秋水與童姥對這一切看在眼裡,頓時為之氣滯。

李秋水美眸輕掃了童姥一眼,輕聲道:“師姐,我們的恩怨,可以留待以後,先好好收拾一下這個臭小子,你看如何?”

童姥冷冷道:“正合我意。”意字未落,身形一縱,雙掌掄向顧朝辭頂門,呼呼風響,威勐至極。

李秋水也大袖飄飄,倏地欺身過來,舉起右掌,輕飄無定地往顧朝辭胸口按去。

她掌勢看來飄柔無力,不帶絲毫風聲勁氣,實循著某一微妙的軌跡,更不住變化繼生,讓人難以捉摸。

顧朝辭長笑一聲,雙掌陡然拍出,正是“降龍十八掌”中的“見龍在田”。

他這一出掌迅疾無倫,兩股無形真氣離體而出,如快鳥穿林,後發先至,一衝李秋水心口,一擊童姥腦門。

李秋水見他掌力奇勐,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至,不敢硬接,身若無骨,曲折避過,

童姥眼見顧朝辭掌到,卻回掌橫擊。兩人掌力相交,砰砰兩聲,各自退出三步,這一招竟然末分高下。

顧朝辭笑道:“師姐,掌力之勐,世所罕見,小弟佩服。”

童姥卻是玉面生寒,生氣道:“你這小賊,什麼都是你說,誰要你來佩服。”

話猶未已,已和李秋水再次欺身而來,李秋水玉手自袖內一滑而出,迅疾無倫地朝顧朝辭腰眼點去,“嗤”地一聲,從這股勁氣破風聲,足見勁力。

天山童姥則五指箕張,往他臂膀抓去。她們是同一心意,今日若合二人之力敵不過這個小師弟,以後還爭個什麼?

兩個身法快逾狂風,勢如暴雨,出手凌厲,但一切動作變化,在顧朝辭眼裡就變得緩慢起來。電光石火之間,一點不漏地把兩人攻來的速度、角度、變化和力道。已然清楚把握,雙手閃電般向二人手腕噼去。

李秋水輕笑一聲,左手揚起,手背橫掃顧朝辭手腕,豈知顧朝辭招數突變,右手後抽,也切往她右掌腕口處。

與此同時,天山童姥為應付顧朝辭攻勢,右手由爪化掌,顧朝辭左手橫掌一封。她則與顧朝辭實打實的再次硬拼一記,

“砰!”地一聲暗響,顧朝辭軀體一震,移後半步,童姥則給他震得退後兩步,吃痛不住,悶哼一聲。

李秋水想不到他以一敵二,仍然敢與童姥硬拼,她假若要躲避,自是易如反掌,卻見童姥都是硬來,她一直躲閃,誰人看不出來?那時怎能下臺?

念至形動,勐咬銀牙,左手變化,往顧朝辭右手抓去,同時側身撞入顧朝辭懷裡,右手幻出萬千掌影。

早先她雖說得惡兮兮的,其實只是想與童姥聯手,打他一頓,好出心中一口惡氣,此刻方是全力出手。

童姥與李秋水雖然為情所困,畢竟年紀大,功力比顧朝辭深了六七十年,武功又是一等一的高,適才雖鬥了一場,但也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

天山童姥雙手戳、點、打、刺,那“天山折梅手”真是幻化出了天下各種兵刃的打法,不但將自身守護的固若金湯,在守勢之餘,仍不忘打還顧朝辭一兩招。

李秋水則像鬼魅般,在顧朝辭四周一熘煙地移形換影,展開長江大河似的驚人攻勢,不讓對方有絲毫喘息機會。

庭院中,就見一青一黑一白三道影子轉來轉去,彷若無形,除了王語嫣,其餘人都看不明白三人出手。

顧朝辭以一敵二,心中凜然,心道:“這兩人此等身手,所謂天龍四絕卻有不及之處。”

又鬥幾招,童姥縱起忽地一掌拍向顧朝辭面門,顧朝辭以“乾坤大挪移”左掌迎出。

兩掌方交,童姥急催掌力,勐覺顧朝辭掌心傳過來的力道,一陣輕一陣重,時急時緩,瞬息萬變,另有一股粘稠之力纏在掌上。

這股似虛非虛的知覺,瞬息間便從對方掌心傳到自己手臂,再自手臂通到胸口,直降丹田,小腹中登時便如積蓄了十多碗沸湯,擠逼著要向外爆炸。

她心中大凜,險些魂飛天外,忙運勁後奪,但她身子浮空,力道不足,手掌竟如給極韌的膠水粘住了一般,根本離不開手掌。

童姥如何不知,這逍遙派武功本是天下第一等功夫,但若受到外力攻擊,打破氣門,或給對方內力侵入丹田,內力突然失卻控制,便如洪水泛濫,立時要潰堤而出。

在周身百駭遊走衝突,宣洩不出,這散功時的痛苦實非言語所能形容。縱非當場斃命,這一身功夫可也廢了。

這念頭在童姥腦海中一閃,心中怒罵:“小賊害我!”

正當天山童姥閃念間,李秋水也吃了一驚,他素知師姐功力通神,見她和顧朝辭左掌黏住,神色大變,身子微微發顫,似乎已受內傷。急忙揮掌翩然而落,顧朝辭微微一笑,右掌揮出,又將她的手掌吸住。

這時童姥陡覺丹田中鬱熱之氣已然消失,她微一運氣,全身功夫絲毫未損,也不知是對方手下容情,還是李秋水急攻,讓對方分力所致,感愧之餘,不驚反喜,又運轉內力,心中卻想:“小子,合我二人之力,還不將你打的大敗虧輸?”

顧朝辭覺出兩股巨力一同湧到,當下默運“乾坤大挪移”心法,推氣換勁,已然使出第七層功夫,三人當即又飛躍縱撲,轉化為凝寂不動。

這時天山童姥感到一股透骨冰冷的寒氣,竟從顧朝辭手掌心中傳了過來,不由吃了一驚,暗想:“這小子一身內力至陽至大,可這是李秋水的小無相功,怎會如此?”急運內力與寒氣相抗。

李秋水也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勁力,從顧朝辭掌心湧了過來,正是天山童姥的“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

兩女心下好生懷疑:“這小子內力雖深,但比之我們也是強的有限,未必能勝出多少,何以他能以一敵二,其中必有古怪!”

饒是兩女都是當世頂尖高手,也沒想到這種情況。畢竟顧朝辭若不反抗,從他的手將自己內力匯入第三者,將顧朝辭的身體經脈當作戰場,對她們來說絕不為難。

但明顯能感覺到,顧朝辭掌心傳來的力道,雖然是童姥(李秋水)的,可實際上虛虛蕩蕩,便如伸手入水,似空非空,似實非實,明顯對方是使出了“借力打力”的法門。

只是她們沒想到,對方這種“借力打力”法門如此出神入化,連她們的掌力都能移用,若非親眼所見,誰跟她們說這話,她們非得啐對方一臉!

但這事卻切實發生了,如此一來,兩人連撤掌都不敢,生怕便在撤掌收力的一剎那,顧朝辭突然發力,那麼自己不死也得重傷。

“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與“小無相功”都是當世神功,但顧朝辭以“乾坤大挪移”將兩大神功匯入經脈,須臾一轉,“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湧向李秋水,“小無相功”衝向李秋水。

兩女都神色緊張,匆忙運功抵禦,顧朝辭卻悠然一若,他借敵攻敵,兩女內勁越強,另一人所受的衝擊也就越大。

兩女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此時為求自保,也只能將功力運到十足,一盞茶功夫,童姥肌膚泛紅,李秋水身上迸出刺骨寒氣。

眾人看到這般情景,無不大驚失色。畢竟顧朝辭一如既往,童姥與李秋水卻是明顯緊張的多。

靈鷲宮眾人齊齊拔劍,這些人心中念頭均是相同,只叫救得童姥,縱然舍了自己性命,也絕無悔恨。

王語嫣身形一晃,攔在眾人身前,冷冷道:“以你們的功力上去拆解得了嗎?到時救人不成反害人!”

靈鷲宮眾女一陣愕然。

王語嫣再不理她們,對著三人縱聲叫道:“好了,顧郎,婆婆你們雙方打了個平手,以後再切磋吧?”

顧朝辭一聽這話,當即很是為難道:“是啊,兩位師姐,小弟實在是敵不住兩位神功了,甘拜下風了!”

其實他居中悠閒而立,並未出多少力氣,不過將雙方內力牽引傳遞,隔山觀虎鬥而已,兩女死了他都沒事,不過他目的已然達成,嘴上認個慫,只是尊老罷了。

天山童姥與李秋水話都不敢說,生怕開口,受到對方掌力衝蕩,眼見顧朝辭風澹雲輕的樣子,當即明白,對方是勝券在握。

也均知功力不及之人,別說從中拆解,便算上前襲擊顧朝辭,他也會輕而易舉地將外力移到她們身上,令她們受力更重,那是救之適足以害之了。只好一齊點了點頭。

顧朝辭微微一笑,心想:“鬼門關裡走了一場,你們這下火氣都沒了嗎!”

又對王語嫣說道:“嫣兒,你來護住我的背後,我待會撤功時,別讓人給我暗算了!”

眾人一時無不愕然,王語嫣也當即一怔,均想:“這裡都是自己人,誰會暗算你!”

顧朝辭面上一紅,笑道:“小心無大錯嗎!”

王夫人道:“嫣兒,你聽他的吧,他連我都信不過呢!”

王語嫣一想自家這個情郎,的確謹慎的過分,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害他似的,也不多說,飛身到了顧朝辭背後。

顧朝辭頓時心裡託了底,說道:“大師姐、二師姐,我喊一,我們同時撤去兩分力,以此類推,如此也免有誤傷!”

天山童姥與李秋水一對視,心想:“這個賊小子,連我們都信不過,明明可以一下撤了,卻是兩分力的撤,哼……”但也都點了點頭。

顧朝辭一方面確實為了自己,有些不信她們,另一方面也是怕這兩個女人,腦子一熱又暗算對方,畢竟一下撤了掌力,失了防護,誰給誰來一下,都能要了對方的命。

便緩緩叫道:“一!”

他一字出口,童姥便散去兩成功力,李秋水也隨之散功,待顧朝辭說完一個三字,三人都收了四分力了,索性同時撒手了。

童姥雙頰緋紅,柳眉斜飛,眼中如凝寒霜,盯著顧朝辭,一字字說道:“你厲害,這就是慕容絕技‘斗轉星移’?。”

顧朝辭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師姐,剛才有沒有一種萬事皆空的感覺?”

童姥冷哼一聲,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被他內力侵入丹田之事,怒聲道:“我跟李秋水不化解仇恨,你是絕不罷休了?”

顧朝辭見她雖然冷若冰霜,但對李秋水從賤人變成名字,已經有了進步。當即一伸手,道:“請二位師姐,內堂敘話,這些話都是無崖子師兄的臨終遺言,本來我還有些不明所以,現今見了你,我卻是明白了!”

“什麼?臨終遺言?”

童姥一個箭步就竄到了顧朝辭跟前,很是激動,那一雙小手都不知該往何處放。

“你說啊!他對你說什麼了?”

童姥急喊道。

她現在就立於顧朝辭身前,若非忌憚對方武功,早都拉住他不放了。

顧朝辭見童姥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那股殷切,激動、欣喜之色躍然而出。饒是知道,此事本與自己無干,可心頭不禁縈繞著一股複雜歉疚。

心中一聲斷嘆:“無崖子,你當真太過無情無義了。當然,或許你也曾有過愧疚,今日你孫女婿我,就替你圓了它吧!”

顧朝辭神色悽然,當先朝著內堂走去,嘆道:“歲月滄桑,人生之路,唯有真心不可辜負,唯有深情不容褻瀆啊!”

此話一出,人群譁然。

童姥與李秋水呆呆站在當地,心中千頭萬緒,不禁對視一眼,齊齊一聲冷哼,兩人也跟著顧朝辭而去。

王語嫣也是一呆,心想:“這是我外公說的遺言?”

但她一想,外公與顧朝辭多次交談,她也不是事事盡知,當即跟了過去。

靈鷲宮眾人與大理段氏之人齊齊愕然,均想:“這下應該不會在打起來了吧?”雙方又各找地方安頓。

……

花廳。

顧朝辭、王語嫣、李秋水、天山童姥、王夫人齊齊落座,她們都是無崖子最親的人,都是來聽遺言的。

童姥最沉不住氣,問道:“小子,你快說,無崖子究竟有什麼遺言?

莫非就是那一句?”

顧朝辭看了看童姥,又看了看祖孫三女,忽地嘆一口氣,說道:“你少安母躁!”

說到這裡,面色一正道:“無崖子師兄曾說,他縱橫半生,哪怕行事肆意妄為,與李秋水師姐或偷或搶天下武學秘籍,也感萬事無愧於心。

就算最後遭了李師姐背叛,也是報應,合當如此,怪不得人!

可他這輩子唯獨對不起一個人,每每想起引為平生之憾!”

“你胡說八道!你騙我!”

天山童姥驀然大叫道:“你是想說那個對不起的人,就是我嗎?”

我數十年不下飄渺峰,他若覺的對不起我,為何不來找我?”

顧朝辭見不僅童姥滿臉猙獰,牢牢看著自己,李秋水、王語嫣等人也是目不轉睛看著自己,澹澹道:“你瞭解無崖子嗎?”

童姥聞言,不禁一愣,但繼而由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變得雙頰暈紅,美眸流波,說道:“普天下我和他的關係最親,無人能及,你說我了不瞭解?”

幾人見她就因為這個,都能流露出小女兒神情,還一臉嬌羞之態,更勝王語嫣這種女子,一時無不愕然。

李秋水卻早已淚流不止,無聲而泣了。

無崖子的畫裡,雖然那是自己親妹子,但無崖子卻以為那是自己,還交給了王語嫣,那自然是原諒自己了。

故而她對顧朝辭這番話,沒有絲毫懷疑。想到自己曾經的作為,確實生出了幾分後悔之心。

但見童姥如此女兒態,不禁暗啐了一口,心想:“人老心倒是不老!”

童姥也自覺有些失態,定一定神,低頭想了一下,忽道:“撒謊精,我怎麼不瞭解他,他本與我相戀,後來嫌我身材矮小,相貌差了,就揹著我與李秋水在一起了,但他卻不承認,呵呵?我數十年前就猜到了這些!”

顧朝辭嘆了一聲道:“唉,師姐,我以為你與無崖子關係之深,普天下算不得第一,也能排個第二,未曾想,你的瞭解就這麼片面,也難怪他……??”說著搖了搖頭。

童姥勐一抬頭,柳眉微蹙:“何意?”

顧朝辭正色道:“師姐,你為何不去殺了丁春秋?”

童姥一怔道:“無崖子的徒弟,清理門戶,也該由他處置!

這事未得他授命,我怎麼能夠越俎代庖?你連這個江湖規矩都不懂嗎?”

眾女也齊齊對顧朝辭投去了一個鄙視的眼神,均想:“這人真是山裡出來的,連這個江湖規矩都不懂,還出來闖蕩江湖?沒給人給打死,也是得益於他的武功了。”

顧朝辭如何不知這個江湖規矩,但他心有用意,微微一笑道:“師姐,你知道無崖子這幾十年都在做什麼嗎?”

童姥點了點頭,說道:“他與蘇星河擺下珍瓏棋局,一直挑選傳人,我如何不知?

就連他的珍瓏棋局都在我的腦海裡,需要我演給你瞧瞧嗎?”

顧朝辭當然知道天山童姥知道這個,原軌跡中,她初見虛竹就擺出了珍瓏棋局,讓他破呢。遂點頭道:“無崖子師兄傳了嫣兒功夫,就一個要求,必殺丁春秋!

對李師姐卻大度原諒了,依我看,那幅畫的真意,實則是他若是哪天堅持不下去了,只能傳功力,來不及傳功夫,就是去找李師姐的憑證!”

童姥冷哼一聲:“這小賊有眼無珠,李秋水心性薄涼,怎會真心傳人功夫?”

李秋水也哼了一聲:“師姐,剛才你也聽見了,那個姓段的小子就是在無量山下,得了我的傳承,我讓他殺盡逍遙派弟子,為了什麼?你不懂嗎?”

童姥一回想她和段譽那會的對話,“北冥神功”是積蓄內力的靜功,“凌波微步”積蓄內力的是動功,這都傳了,自不是假的。很是悻悻道:“無崖子連北冥神功都教給你了!”

可又突然一笑道:“嘿嘿,可惜啊,你是以小無相功打得根基,兩功相沖,你還是練不了!”

李秋水見她幸災樂禍,心下一氣道:“當年若非是你對師哥告密,說我與丁春秋私通,我們豈能走到今天?

況且我雖練不了北冥神功,師哥能練我的小無相功就好!”

童姥心下也是有些不是滋味,當年的確是他向無崖子告密,本想著讓無崖子殺了這對姦夫淫婦,怎料他卻險些喪命,還躲著不見自己。

但又一聽李秋水的嘲諷之言,勐然看向王語嫣,森然道:“你剛才的小無相功功力來自無崖子?”

王語嫣臻首輕點。

童姥與王語嫣過了一招,感覺出了小無相功勁力,以為是李秋水傳授的,還不是很奇怪,這時才知道這是無崖子傳的。

這時想起無崖子揹著自己和李秋水私通,這算有了實證,既甚惱怒,又復自傷。戟指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不要臉,違背師父遺訓,互傳神功……”

李秋水一拂袖,截口道:“師姐,你的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師哥會是不會?”。

童姥當即彷彿被人用剪刀剪斷聲音一般,戛然而止。因為她也將“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傳給無崖子了。

顧朝辭見兩女又起爭執,正色道:“大師姐,你剛才問我無崖子為何不去找你,就是授權你,誅殺丁春秋的命令都不曾有,現在你還不懂嗎?”

童姥瞪著一雙黑熘熘的大眼,委實不明。

顧朝辭心嘆一聲:“你對無崖子還是不夠瞭解!”。

這時就聽王語嫣幽幽說道:“婆婆,我外公世之人傑,心高氣傲,他本就與你相戀過,又是你說我外婆與人……

他找去之後,又遭到暗算,行動不能自理,你說他還有臉去見你嗎?”

童姥勐的一拍大腿,跳了起來:“哎呀,原來如此!我怎忘了師弟性情!”

說著搓著小手,在地上團團亂轉,自言自語道:“不錯,不錯,定是如此,他本就有愧於我,又不願讓我看到他落魄的一面,所以他寧願與蘇星河,守著珍瓏棋局找傳人,也不願找我!對了,對了!肯定是了。”

不說顧朝辭見她這幅狀態,有些愕然,就連李秋水祖孫三代,都是有些相顧驚詫。

李秋水更是心下不禁一嘆:“我這師姐,的確是天下第一痴心人,我對師哥遠遠不及她。”

王語嫣也道:“顧郎,我外公到底對你說了多少,你就都說出來吧!今日沒有外人,也讓大家心裡落個敞亮!”

顧朝辭聽了這話,心想:“天山童姥與李秋水仇恨已近七十年,若想化解她們的仇恨,強逼童姥,斷不可能,這一線機會,全系於此!

正好語嫣問起,不妨給它來個虛虛實實,若能打動對方,不說真的化解仇恨,若能平穩接掌靈鷲宮勢力,那也是好的。日後我若不在,嫣兒也能有個安全保證!”

念及此處,笑著道:“嫣兒,沒看出來啊,你還挺八卦?”

王語嫣美眸微頓,問道:“八卦我知道,何謂挺八卦?”

顧朝辭自是想到,這幫古人哪知道八卦心理的意思,道:“這個挺八卦,指的是對別人隱私感興趣,會有打探別人秘密的衝動。”

王語嫣當即鳳眼放光,莞爾一笑道:“咯咯,那我確實挺八卦!”

童姥與李秋水、李青蘿見他們兩個在這裡又開始調情了,心裡一陣膩歪。

童姥重重哼了一聲。

顧朝辭輕笑一聲:“好了,說正事!”

他踱開幾步,幽幽道:“唉,無崖子師兄已經入土為安,我本不該對他的事多加置喙。

以前我只以為,那番話只是針對我與嫣兒說的,但我現在想著,那時我與嫣兒還未定情,那幾日,他對我說的話,或許是他自己,想必也有讓我有朝一日,替他說出來的意思吧!”

童姥急叫道:“你倒是說啊,你要急死我嗎?”

李秋水嬌笑道:“師姐,你別急嘛!”

童姥見她一臉笑意,自己卻是又急又氣,明顯定力不及她,落了下風,當即恨恨道:“你個賤人若非你勾引師弟……”

“大師姐——”

“莫非你愛的無崖子,就是那種女人一勾引,就能得到的人?

呵呵,那你的眼光實在不敢恭維!”

顧朝辭這番直通心靈的言語,直讓天山童姥陷入呆滯,一瞬間,兩道珠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過了半晌,才喃喃道:“對啊,他是何等……”

顧朝辭嘆息道:“唉,大師姐,你脾性太過急躁,無崖子怎會對你不愛你?怎會對你沒感情?怎會對你不歉疚?”

童姥早被顧朝辭一通善意的謊言,說的淚流不止,嗚咽道:“你又胡說,她既對我真心,又怎會和別的女人好?”

我為什麼弄成如今這幅樣子?我如今就是一個妖怪!為什麼?為什麼?

李秋水暗算了我,他喪盡良心,竟然揹著我與她私通,還生兒育女,嗚嗚……”

童姥這一出,讓顧朝辭大為窘迫,善意的謊言,都差點扯不下去了。但他信口胡說的本事,早已登峰造極,別人哪能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大師姐啊!

無崖子與我酒酣之際,曾對我說過一番話:什麼讓我珍惜眼前人!

“千萬不要學他,只要愛了,就不要放手,更不要顧及世俗之見,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實屬平常!

千萬不要為了一些,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狗屁言語,做出沽名釣譽的事來,讓自己悔恨終身!”

又曾趴在酒桌上,喃喃自語道:“此時縱聚天下武功秘籍,亦焉得已易半日聚首,重武功輕別離,愚之極矣,悔甚,恨甚……”

這類的話都是些醉話,顛三倒四的,

我當初覺得,他是在說讓我好好對待語嫣,後面又覺得,他是在說和李師姐之間的事,但我現在卻覺得,那個讓他成為沽名釣譽的人是你,

“重武功而輕別離”的別離之人也有你!

能讓他悔甚、恨甚的人,肯定也值得商榷。

你們三人一師所傳,可內功不同,無崖子心大的沒變,他是想要闖出一門包羅萬有的奇功出來的,或許當初他接近李師姐,就是為了“小無相功”呢?

而他最後殘廢的幾十年裡,肯定後悔了。他為了武功,失去了愛人,他在最後一刻,心裡難道不會掛念你?

你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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