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過來探望。菊香跟他說起了早些天碰到陸曉輝的事兒。陸游一聽,那火暴脾氣又上來了,跳起來就往外衝。唐婉一把把他攔住了。“你要幹麼?”陸游道:“他這麼欺負你們,我要去揍他!”唐婉悠悠的嘆了一口氣,“你從前說我說得挺好,自己呢,還是那火暴脾氣沒有改。你先坐下,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

陸游這才坐了下來。唐婉說道:“早些天的時候,我上大佛寺去。一個小和尚在寺外掃地。這時,來了一個客人。客人問他:‘你是誰啊?’小和尚很自豪地說:‘我是悟淨大師的關門弟子。’客人就說,‘那太好了,我能不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小和尚道:‘可以啊!施主請問吧。’客人問:‘一年有幾季啊?’小和尚想,這種問題還用問嗎?於是便回答道:‘四季。’客人搖搖頭說:‘不對,一年只有三季。’‘哎,你搞錯了,四季。’‘三季!’最後兩個爭不下,就決定打賭:如果是四季,客人向小和尚磕三個頭,如果是三季,小和尚向客人磕三個頭。正巧這時悟淨大師從屋裡走出來,小和尚上前問道:‘師父,我說一年有四季,但這位施主卻說一年只有三季,還非要跟我打賭。師父,您說一年有幾季啊?’悟淨大師看了一眼客人,說:‘一年有三季。’小和尚一聽,大吃一驚,可是他不敢馬上問師父。客人馬上說:‘磕頭磕頭!’小和尚沒辦法只好乖乖磕了三個頭。客人走了以後,小和尚迫不及待地問悟淨大師:‘師父,一年明明有四季,您怎麼也說三季呢?’悟淨大師說:‘你沒看到剛才那個人全身都是綠色的嗎?他是螞蚱,螞蚱春天生,秋天就死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冬天,你講三季會滿意,你講四季吵到晚上都講不通。你吃虧,磕三個頭,無所謂。’我聽了後,也很受啟發,不爭就是慈悲,不辨就是智慧,不聞就是清理靜,不看就是自在,原諒就是解脫,知足就是放下。陸曉輝他們這種人,就是那‘三季人’,他們所做的事,也是‘三季人’做的事,我們又何必跟他斤斤計較?”

陸游這才發現唐婉桌子上擺著二本《大乘妙法蓮華經》。“婉妹最近參佛,竟然有如此進展,我整天渾渾噩噩的,終是一事無成。”

“遊哥要跟我參什麼佛?你還記得大師跟你所說的不?你現在所做的,就是要耐得寂寞。”唐婉道。

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菊香開了門,竟然是趙士程。趙士程一看到陸游也在屋子裡,頗有些尷尬,道:“陸兄也在這兒啊。我路過此地,順便進來看看唐姑娘的凍瘡好些了沒有。”

菊香答道:“世子,謝謝你送給我們的凍瘡膏,我跟小姐用了後,都好多了。”

“有效果就好。沒有了的話,我再送一些過來。”趙士程道。

陸游盯著趙士程,頓時醋意大發,正想要找個理由教訓趙士程來著,想起剛才唐婉給自己講的那“三季人”的故事,終究是忍住了。

唐婉道:“這兒還有,沒用完呢!菊香,給客人上茶。”

“不必了,我不渴。我就是順便路過的,看看凍瘡膏用完了沒有。既然還有的話,我也就不打擾陸公子跟唐姑娘的了。我先走了。”趙士程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陸游看著趙士程出去,心中如同吃了蛆一樣的不舒服,對著唐婉說:“這種人也是那‘三季人’,以後要少和他來往。”唐婉一聽,便笑了,“才跟你講‘三季人’的故事,你就隨便亂套人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後少和他來往便是。”

如是,每每想到趙士程這日或許會來,唐婉便早早躲了出去。直到天黑才回去。偶爾碰上了一回,也尋個由頭打發他回去了。日子過得很快,冬去春又來。

趙士程再次來時唐婉又出去洗衣了,並沒碰上。回來時,看到菊香站在桌邊,一臉尷尬。 “世子來了,這回送了兩樣東西來。” 至於送什麼,她沒有說,只努了努嘴讓唐婉看桌上。

唐婉只看了一眼,人就怔住了。破舊的桌上,一個精工細作的唐代鎦金花瓶上正插著一串紫色的風信子。夕陽自窗格間透進來,照在鎦金花瓶之上,更顯得金光閃閃。風信子也顯得格外的漂亮美麗。

唐婉問道:“他送這樣貴重的東西來做什麼?你怎麼把它收下來了呢?”

菊香神色複雜,站在唐婉身側輕輕道:“世子說這只是一點小小的心意,他只是想讓你幸福快樂。他選花信子是想讓你忘記過去的悲傷,開始新的生活。小姐要如何回應呢?”

唐婉一生氣,“啪”地一掌拍在了桌上。桌子破舊,縱然她力氣不大,也被震得“撲”地一跳。“我早就跟他說過了,我的心裡只有陸游。他又跟我來這一出!”

菊香道:“姑娘若實在是不願意呢,退還他就是了。只不過世子來這一出,也是太莽撞了。”

唐婉悵然道:“他怎麼總是這樣不明白,他對我的情意我早就已回絕了,從前不會,現在更不會了。我只不過視他如兄長,他怎麼總是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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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香道:“如今也一樣的可以直接回絕了他呀。不過小姐可要好好想想清楚。世子的情意倒是感人的,這樣的男子也的確是少見。”

唐婉淡淡道:“他對我的確多有照顧,也多次有恩於我。然而,我是真不能喜歡他。”

菊香垂手站著,神色傷感而溫柔,輕聲細語道:“其實再想想,世子與小姐相識也是好些年的了,與小姐的情分自然不一樣。而且他對小姐的心卻是多年如一。他家境不錯,又是帝王的後裔,全越州府也找不出第二家來的,這樣的人家要到哪裡去找啊?小姐剛才所說,是真不能喜歡他,這跟真不喜歡他還是大有區別的。我覺得那是因為三少爺的緣故,所以小姐才說不能喜歡他,我覺得在小姐心裡,其實也還是對世子有情份的。”

唐婉不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確實,如果沒有陸游,他趙士程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只不過,在愛情的世界裡,真正的愛情都是唯一的,陸游的位置沒有人能替代。過了一會又問道 :“他來時,還說了什麼?”

菊香說道:“世子還說明天下午再來探訪。”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唐婉只覺得倦怠而厭煩,合上雙眼,淡淡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好好想一想。”

第二天的午後,趙士程依言而來,室內早已打掃得窗明几淨,一束新開的雪白梨花開在瓶中,清爽甘甜的氣息讓人覺得格外溫馨。

唐婉讓菊香泡好了茶上來。趙士程忐忑不安地看著唐婉。 面目間微有擔憂之色,“你不願見我,我只能偷偷來瞧你了。這一月多來,你都是快三更天才睡的,難怪臉色這樣難看。” 唐婉一怔,道:“你在外面,我怎麼都不知道。”

他笑一笑,有難言的苦澀,“我若存心不想讓你發現我,你又怎麼能察覺我在外頭呢。” 唐婉愕然,原來這麼多天他竟然一直偷偷在外面直到自己息了蠟燭他才走的啊,不禁心裡悄悄升起一股暖流,一旦想通了,有些事也就迎刃而解,“那麼,那日在紫金庵裡的偶遇也是你在跟蹤我?”

他低首不語,然而那神情,已經是昭然若揭。唐婉的心口突突地跳著,他形容頗有些憔悴,哪裡還是從前那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唐婉低低嘆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他直了直身子,淡淡笑道:“我不苦。只是想見你睡下了才走。”

唐婉半是嘆息,半是感慨,輕聲道:“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世子已經二十五、六歲了吧。這個年紀了,若在尋常人家,大約都是妻妾成群、兒女成雙了。王爺想必早些年就在為你的婚事煩惱了。”

趙士程笑了笑,道:“若不是娶心愛之人,我情願不娶。”

唐婉緩緩道:“世子,我想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的了。我的心裡只有陸游,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的神色溫柔而冷靜,“這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還要送我這些東西?”唐婉語中已帶了些許無奈,鄭重道,“我唐婉自愧不能承受這樣厚重的情意,還請收回吧。”

趙士程神情一變,“這也不是什麼很貴重的東西,只是我的一點心意。我是在那一次晚上碰到你後就買好了這個花瓶的,想要送給你,但從前我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找到合適的花送給你。如今我真心誠意懇求你,收下這個花瓶和花。”

唐婉搖搖頭,“你的這份心我知道,但我確實不能收下你的這份情。”

趙士程目中依舊誠摯,“婉姑娘,我一定要說與你聽,我對你的心意一直都是一樣的,不管是什麼時候。你可以現在不接受我,但是不要緊,我會等,哪怕是這樣慢慢等一輩子也行。只要你一天不嫁,我就會一天不娶。”

唐婉聽了,不禁一怔,心中愁苦,卻不肯在臉上流露半分,只靜靜道:“你也明白,我的心裡只有陸游,我能給你的,只不過是虛無的希望,只會讓你白白地等待。” 他悵然良久,卻也極力裝作很鎮靜的樣子道:“過去,我也是很喜歡你的,但我不敢向你表白,只是讓家人出面來向你提親,結果,你嫁給了陸游,讓我一直後悔到如今。今日,我終於又有機會當面向你表白了。所以,我才送了這些東西過來。只要是你的決定,無論多難過,我都會接受,尊重你的意願。但是,也請你尊重我的意願。鎦金花瓶,你若是不喜歡,可以把它砸了。花,你要是不喜歡,也可以把它扔了,反正我也不會收回。你要是現在就退給我,我現在就砸給你看。”

“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砸了呢?你們兩個都不要,那就送給我得了,我好歹可以拿去當鋪當了,兌些銀子回來花的。”菊香道。“你要是喜歡,你就收下吧。反正我是不要的。”唐婉道。

趙士程帶著一絲哀傷的心情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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