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好啦!”菊香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對唐婉說道。“什麼事啊,這麼慌慌張張的。”唐婉道。“三少爺,三少爺今天娶親了,娶的是王姑娘!”菊香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不可能。這不會是真的!你有沒有聽錯啊?”唐婉幾乎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真的!我聽鳳兒親口對我說的!陸府都準備開了,今天就正式成親。現在,好多人都趕去喝喜酒去了!”菊香以十分肯定的口吻說道。

唐婉的心猛地一沉,癱坐在椅子上。“怎麼可能呢?三少爺可是親口對我們發過誓的啊,什麼兩情相渝,什麼永不相負,難道這一切都是虛情假意?”她又想起了曾經與陸游在一起的那些點點滴滴。那些寫在高山雪地上的腳印,那些留在烏龜橋上的誓言。難道它們都被風兒吹跑了被鳥兒叼走了嗎?

“唉,那天叔叔來接我們回去的時候,我們就應該跟他一起走的。”菊香嘆道,“小姐,我想我們對三少爺看走眼了。當初,他說他用的是什麼緩兵之計,以後還要迎你回去的,一紙休書就休了你。如今可好,他又當新郎了,可是新娘卻不是你!我和你都被他騙了!”

“或許,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唐婉幽幽地道。

“小姐,只有你到這個時候了還在選擇相信他。好吧。我們就再給他一個最後的機會讓他證明自己對小姐的真心。我想別人能強迫他拜堂,我可還沒有聽說過能強迫一個新郎進洞房的事。他今晚若是不來,我們就不必等他了。”

唐婉覺得腦袋有些暈,昏昏沉沉的,爬到床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小姐,你醒來了?粥已經熬好了,你吃一點吧。我這就給你盛去。”菊香一看到唐婉醒來,就要去盛飯。

“不用了,我不想吃。”唐婉說道。

“不吃飯怎麼行呢?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就多多少少吃一點吧。”菊香固執地去盛了一碗過來。“小姐,我今天就沒炒菜了,放了一點皮蛋到粥裡,加了些青菜。你就嚐嚐吧。”說著,就拿起調羹舀了一口,遞到唐婉嘴邊。

唐婉不願意拂菊香的這一片好意,勉強吃了半碗,便不想再吃了。一個人,靜靜地坐下窗臺下面發呆。一縷清柔的月光透過窗子,灑在了窗臺上,落在了唐婉的身上。夜變得越涼,她的心也跟著變涼。她的眼睛充滿了迷茫,看不見自己前行的方向。

院子裡的兩棵大梧桐樹,一株是梧樹,一株是桐樹。風吹樹葉象流水一樣嘩嘩地響著,那是它們同長同老同生同死的歡歌。微弱的燭光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悄悄飄進了一朵柳絮進了屋子裡。飄飄蕩蕩的,象那天空飄灑的飛雪。唐婉不禁觸景傷情起來。曾經的幸福就象柳樹上的柳絮一樣,一轉眼之間就不知道飄哪兒去了。而陸游對自己的情意,也一如這眼前的柳絮,似雪非雪,讓人看不透了。她走到銀箏前,開始彈奏那一首《千秋歲》。低眉信手續續彈,指走無心,流露的卻是自己隱藏的心事。

數聲鵜鶘,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么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這美好爛漫的春光將要凋謝,惜春人連那殘花都懂得把它折下來。我的遊哥,你又在哪兒呢?你怎麼忍心捨得丟下我在這狂風暴雨中飄泊?你的心就如那永豐坊的柳恕似雪非雪讓我猜不透。銀箏的細弦在輕輕撥動了,這是我深深的哀怨在傾訴啊,你聽得到嗎?天若有情不會老,真情永不會滅絕。我這多情的心就像那雙絲網,中間有千千萬萬個結。我的遊哥,你又在做什麼呢?是否如我,在這樣的思念著你?哪怕是這回憶中帶著一些苦澀?但也是有不少的甜蜜的啊,正如我們那年少時的相遇,那再見時的驚喜。應該是不能忘的吧。

正待停弦收音,遠遠隱隱傳來一陣笛聲,吹得是正是李白的《長相思》。

長相思,摧心肝。日*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橫波目,今為流淚泉。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悽悽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隔的遠了,這樣輕微渺茫的笛聲一種似有若無的纏綿,悠悠隱隱,份外動人。唐婉問菊香,“可曾聽見有笛聲?”

菊香聽了一陣,道:“好象有,似乎跟小姐剛才彈的曲子很像呢。”

唐婉不覺起身,站在門邊聽了一會,那笛音悠遠清朗,嫋嫋搖曳,三回九轉,比起自己的來,更多了一種刻骨的相思之情,在靜夜裡如一色春日和煦,覺得心裡的滯鬱便舒暢許多。

唐婉於是又端正坐下,雙手熟稔一揮,清亮圓潤的音色便從指下滑出,那曲中便飛出了真切的思念。

那邊的笛聲似乎亦近了些,唐婉聽起來也清晰許多。“莫非是遊哥來了?”於是一推琴起身,菊香便取了披風在手,道:“小姐,你是要出去走走?那就把披風穿上吧,小心著涼。”

夜的暮色裡,稀稀落落的閃閃發光的星星數不勝數。月亮出現在它們中間,她那圓圓的臉盤上,掛著慈祥、溫柔的笑容,靜靜地俯視大地,幾朵灰色的、薄薄的雲縈繞在她的身旁,宛如仙女擺著衣袖翩翩起舞。皎潔的月光給大地披上了銀灰的紗裙,照在花瓣上,有些清涼…… 唐婉跟菊香出了門,去尋那一個吹笛人。剛一出門,不遠處,一位著素衣的男子手持一支紫笛,微微仰首看月,輕緩吹奏。他眉心舒展,神態閒雅,憑風而立,是十分怡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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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清那人是誰,唐婉不禁一怔,已知是不妥,轉眼看菊香,她也是很意外的樣子。本想駐步不前,轉念一想,他曾經在自己遇難的時候救過自己的,這會兒明明看見了卻裝做不認識也不是為人之道。索性上前去,與他相互點頭致意。菊香見他,亦是含了笑,上前道了一個萬福,然後知趣地退了下去。

趙士程的目光在唐婉身上停留一下,道:“你瘦了許多。比起那日在庵中,你又瘦了一圈。”唐婉便笑了笑:“短長肥瘦各有態,玉環飛燕誰敢憎。”

他聞言笑了笑,“是的,情人眼中出西施。我見你又瘦了,並非說你沒有以前漂亮了,只是擔心你病了。”他的話輕輕傳來,目光中充滿了憐惜。

此時的唐婉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輕浮,忙退了幾步,整衣斂袂,正色道:“那日世子大義救我於危難之中,我銘記於心,感激不盡。”

趙士程聽唐婉這樣說,不覺一愣,眼中有幾分憂傷,道:“婉姑娘一定要和我這樣生疏嗎?”唐婉坦然笑道:“雖然我今日落魄,但我唐婉決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他日世子若有不便,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我也自當全力相助。”

“我當日助你並非是為了交換。我記得你早就跟我說過,你不是交換物件。我就是想要交換,你也不會同意的啊。”趙士程想起那時想以陸游交換唐婉的事來,尷尬地笑道。

唐婉略點了點頭,趙士程的心思她不會不明白。“但我不想白白受人之恩。” 趙士程道:“我也並沒有施恩於你啊,那一天,我只是恰好路過而已,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的。而且,我只是希望唐姑娘安好。因為……我一直視唐姑娘為知己。”

他停一停,又故意明知故問道:“你們怎麼會來這兒?”唐婉苦笑一聲,然後指了指他手中紫笛道:“方才是你在吹笛?”

趙士程開心的笑:“你看這兒除了我還能有誰?”唐婉也笑著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難道又只是恰好路過而已?” 趙士程淡淡一笑,道:“不知道姑娘相信這世間可有緣份一事?”話問得十分溫婉,卻暗藏了凌厲的機鋒。 他的身影蕭蕭立於清冷潔白的月色中,頎長的輪廓更添了幾分溫潤的寧和。唐婉雖已察覺他的用意,但仍認真道:“我相信。” 她這樣認真誠懇,趙士程反而有些愧疚,何必一定要她說呢。然而話已出口,不得不繼續,“我們好幾次相遇了,看來我們之間一定有緣。所以適當的時候我總能趕來相救。”

唐婉別過頭,輕聲道:“我知道世子對我好,可是我是有夫之婦,又是個不祥之人,若傳出去,對世子自身無益。” 他的目中掠過一絲清涼的喜悅,道:“多謝姑娘關心。不過,我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穿自己的鞋,走自己的路,至於其它的,就讓別人去說去吧。”唐婉道:“你倒是活得很明白。可是這世界上就有很多人不明白,或者是明白了也做不到,不是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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