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了,院子裡傳來蟋蟀的叫聲,還有青蛙在那兒開始鳴唱著庸俗的情歌的聲音。陸游躺在床上,心裡彷彿一座空城,煩燥得很。他努力的讓自己靜下心來,告訴自己一切安好,要順其自然,要隨遇而安。仕途不得意,沒關係,我有情場得意啊;賺不到錢過富裕的日子也沒關係,就住在這樣的院子中,閒雲野鶴,朝看花草暮看樹。粗茶淡飯的,一口井,一隻青蛙,一隻蟋蟀,一個美人,一生一世,也是美妙……

想到這兒,他忽然覺得那蟋蟀的叫聲也不再是那麼的刺耳了。哦,對了,蟋蟀!他的眼前一亮!

這一天。唐氏忽然問李嬤嬤,“最近你可知道三少爺都在家幹些什麼嗎?有時一大早請個安後就不見人影了。”

李嬤嬤垂手而立,猶豫了一陣。“這個奴才還真的沒有怎麼注意。三少爺,以前讀書很勤奮的,這些天卻在藏書樓看不到他的身影,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反倒是三少奶奶,老奴經常看到她一個人在書房裡看書。當時老奴還挺好奇的,她又不用去參加考試的,卻整天抱著一本書在讀。奴才那天還特地過去跟三少奶奶寒喧過幾句。三少奶奶跟我說了一大堆詩可以興、可以怪……一大堆奇怪的理論。”

唐氏一聽就笑了,說道:“是說詩可以興、觀、群、怨。”畢竟跟著陸宰生活了好幾十年了,沒有吃過豬肉也聽到過豬叫,唐氏竟然也懂得詩的四大作用。

“對,是觀,不是怪。還是夫人厲害。什麼都知道。” 李嬤嬤也捧起自己主子的馬屁來。

不過,唐氏卻並不了情,板著一副臉。這一段時間以來,她一來考慮到陸游失去了蘇曉曉,一時悲傷想不開;二來陸游剛剛新婚;三來也是自己學會了玩麻將,便放鬆了對陸游的學業的督促,如今看來,是該把韁繩收緊的時候了。便對李嬤嬤道:“你去看看三少爺在不在家,都在做些什麼,如果不在,就把三少奶奶給叫來,我來問問她。”

李嬤嬤便來到陸游房間前。院子打掃完了,屋子也收拾過了,菊香正在那兒做針線活。唐婉的針線活做的不算太好,就坐在一邊捧著一本書在看。

有條裙子的裙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勾破了一點邊,菊香正熟練的把勾破地方的線頭剪了剪,把裙子的那一塊攤平,用繃子把那破的地方繃起來準備修補。陸府裡菊香的針線算是頭挑,除了比王永香要差一些外。你看,那細細的一枚針在菊香的手裡頭顯的那麼靈巧又那麼聽話,很快,破口漸漸被縫合起來,裙角邊只留下一道隱約的印痕,若不是仔細看的話就根本看不出這裡曾經補過。

“小姐,我這裙子已經補好了,你要不要看看?”菊香問道。

“嗯,這樣已經算是補得很不錯的了。”唐婉瞄了一眼,非常的滿意。她剛好一抬頭,便看到李嬤嬤過來,忙招呼菊香上茶。“ 咦,李嬤嬤啊,是您過來了啊,菊香,快上茶。”

“不用了,三少奶奶。我剛喝過才過來的。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兒啊,三少爺呢?” 李嬤嬤問道。

“三少爺出門會朋友去了。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來。不知李嬤嬤找三少爺有何事?跟我說也一樣的。”唐婉合上書本。

“我一個做下人的,哪敢找他有什麼事啊,是老夫人要找他,問學業上的事。” 李嬤嬤笑道,然後又補充道:“老夫人還說,如果三少爺不在家,讓三少奶奶出過去一趟,老夫人有話要問。”

“哦,是這樣啊。李嬤嬤請先回吧,我這進去收拾一下,馬上就到。”唐婉聽說唐氏要找她,不敢怠慢。

唐婉把書收進屋子,又在鏡子前梳妝了一下,然後跟菊香一起來到唐氏的房間。

唐氏正襟坐在會客室的八仙桌旁,閉目養神,手中握著佛珠來回捻著。李嬤嬤垂首站立在一邊。兩人上前去,請了個安。

聽到唐婉的聲音,唐氏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道:“哦,是你們來了啊?”

唐婉恭恭敬敬地問道:“不知母親找孩兒前來,是有何事要吩咐?”

“我問你,陸游去哪兒了?”唐氏嚴厲的目光掃向唐婉,不怒自威。

“三哥早上出去的時候跟我打了個招呼,說他出去見一個朋友,晚上就會回來的。”唐婉不亢不卑地答道,她說的也是實話,陸游也沒告訴他去哪兒了。

“見什麼朋友?這些天天天看不到他人影,也是天天見朋友去了?哪有這麼多朋友的啊,如果是學業上的朋友,那還好一點,就怕是些什麼狐朋狗友的,不僅不學好,還會把他帶壞了。如今我是年紀大了,說話你們也不想聽了,覺得我囉嗦。所以,我就沒怎麼管你們了。現在你們已結過婚了,也算是成家立業的了。就不能再跟沒結婚前一個樣。你這個做妻子的,要做到盡妻子的責任,多勸勸他學點好的。俗話說得好,妻賢夫禍少。東漢時樂羊子之妻借切斷織機上的線,來勸喻丈夫不可中途廢學,你就不能勸勉遊兒把心靜下來努力學習?”唐氏是越說越激動,把樂羊子之妻勸自己丈夫求學的典故也用上了。

唐婉不敢吱聲,只得靜靜地聽著,還得不同地點頭贊同。“母親教訓得是。打明日起,我就讓他在家好好讀書,不要再去會什麼狐朋狗友的。”

恰在這時,趙萍又來找唐氏玩牌。走到門外時聽到唐氏在訓斥唐婉,便沒有進來,停在門口聽了會兒。她一向看不得陸過瞧唐婉的眼神,恨不得找個機會羞辱她一下。這回聽唐婉說陸游會朋友去了,不禁心頭大喜,這不是天賜良機嗎?因為她早上明明看到陸游是捉了一隻蟋蟀放到籠子裡到街上鬥蟋蟀去了,當時自己還跟陸游打了一個招呼的。

於是便大剌剌的走了進來。“伯母,你們是在找陸游嗎?我早上剛好看到他拿提著一隻蟋蟀籠子往瓦市的方向走去了。我聽說人瓦市那條街上,有一座勾欄專門是鬥蟋蟀的,一些富家子弟常在那兒鬥蟋蟀耍錢的,要不要去找找他在不在那兒?”

“什麼?鬥蟋蟀去了?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這玩物喪志的道理他不明白嗎?我看他的書真是白讀了。走,你們陪我去找找看,那畜生真要是在那兒,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唐氏一聽趙萍的話,頓時怒不可遏。

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趙萍還要往裡添油加醋。“伯母,您不要生這麼大的氣嘛!陸游是那麼聰明的人,不像我家陸過那個榆木腦袋,整天在家讀書還比不上陸游學半天的。文武之道一張一弛。陸游這種有本事的人偶爾玩玩,不但不會荒廢學習,身心也不至於過度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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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他這是偶爾玩玩嗎?他這叫玩物喪志!”唐氏額頭青筋直冒,就是李嬤嬤服侍了她幾十年了,也很少看到自己的主子這樣生氣。

大家都明白這會兒唐氏是真生氣了,趕緊去瓦市找人。宋朝的瓦市,就是我們現在的劇院。大的瓦市,像在臨安城裡的,有幾十座勾欄,演出雜劇及講史、諸宮調、傀儡戲、影戲、雜技等各種伎藝,可容觀眾數千人。裡面不僅有歌舞伎,還有說書的藝人、馴獸的藝人、玩雜技的藝人、玩魔術的藝人,以及表演相撲、表演小品、表演武術、表演弓箭、表演蹴鞠、表演傀儡的各類演員。

山陰縣城的瓦市當然比不上臨安城的,但也有十來座勾欄。其中一個還專門用來鬥蟋蟀的,也算是一種地方特色吧。

唐婉跟在唐氏身後,很是著急。她恨陸游也不跟自己說一聲,這會兒也唐氏逮到了,不僅他自己遭殃,自己也還要受連累。想讓菊香去提前通知一聲吧,唐氏就在眼皮子底下,如何瞞得過?頓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唐氏氣呼呼地來到瓦市,立刻有小二上來問道:“各位客官,你們是想要看戲呢還是要看表演?戲有雜劇及說書、諸宮調、傀儡戲、影戲等,表演有相撲表演、小品表演、武術表演、弓箭表演、蹴鞠表演,不知客官想要點什麼?”

“我們不是來看戲的,也不是來看表演的,請問你們鬥蟋蟀的勾欄在什麼地方?”李嬤嬤問道。

“哦,是來鬥蟋蟀的啊。沿著這裡一直往前走,右手邊的最後一間便是。”小二指點道。

唐氏便按小二的指點找到了鬥蟋蟀的勾欄。遠遠的就聽到了裡面有人笑鬧的聲音,“鬥啊,鬥啊,加油啊!”“咬它!快咬它!”

唐氏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場所。一進去,就看到門口的桌臺上擺著好些罐子,每個罐子上面還貼了標籤,用筆寫著諸如獅子頭啊,黑珍珠啊,金鏟子啊,大青頭啊,白銀翅啊,癟頭等等。這些估計就是蟋蟀的名字。

罐是鏤空的,裡面是用山坡上黃泥鋪的地,裡面放著嫩綠的白菜葉和新鮮的玉米粒。罐的一角有一座用石籽搭的小房子,有一隻蛐蛐就裡面。滿屋都是公蟋蟀拉母蟋蟀的叫聲。那滋啦滋啦的叫聲,就象通俗歌曲沒完沒了的反覆尾聲。

裡面的小二一見唐氏等人進來,便立刻熱情地迎上來,“各位客官是來買蟋蟀的呢還是來下注的?”

唐氏也不說話,進屋子就滿屋子尋找陸游的身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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