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季昭然指腹撫弄著瓷杯, 久遠而陰森的記憶在腦中若隱若現，他慢慢後仰，喝一口清茶潤嗓, 平淡地說：“時間太長，記不清了。”
季昭然的出身不可謂不矚目。
父親季則禮是華國知名地產商，母親是清貴大家族的獨女。
季昭然的母親在生他時因難產而死，季則禮初為人父便痛失愛妻, 面對幼子難免手足無措。
季則禮是商人，堅信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光育兒保姆就安排了五個, 年齡層從二橫跨到五。
五個保姆都是家政業頂尖人才，常有育兒分歧, 季則禮認為這是想碰撞的火花，便預設了這種行為，還鼓勵她們時不時去花園吵上一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季昭然能堅定地發展成同性戀，五名保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
最開始察覺不對勁的是年紀最大的那位保姆。
季少爺長得玉雪可愛, 皮膚得似一捧新雪，甚至還有些超出尋常孩子的聰穎，但目光卻經常停留在空氣中的某一處……
似乎在觀察著麼。
季則禮經商有道，手段精詭譎，但在生活中卻不拘小節，活得非常粗糙。
季則禮想著牛頓不盯著蘋果看能發現萬有引力嗎，天才總是與眾不同的, 沒準我兒子就是在觀察分子運動。
他沒有把保姆的話回事，還毫不矜持地向保姆交代：我老婆生的兒子必然不同凡響，勸她們早日習慣, 不要大驚小怪。
直到季昭然歲時，提歸家的季則禮看到寶貝兒子冷著臉從花園走來。
季少爺皙纖瘦的雙臂抱著足球，神冷靜而寡淡，身上衣服卻一反常態地被撕碎好幾處，嘴角也有些發青。
季則禮忍不住問：“跟人打架了嗎？”
季少爺放下足球，慢條斯理地洗乾淨手，他擦手，抬眸，說出的話卻讓季則禮脊背冰涼。
“我殺掉了一隻鬼。”
季則禮腦袋空了一下。
他深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或許兒子最近看了麼恐怖電影，只是在與他開玩笑。
季則禮勉強扯起笑，問：“哦？麼樣子的鬼？”
季少爺眉眼漆黑，五官漂亮似精雕玉琢，他翻出一套乾淨衣服抱在懷裡，倨傲地抬起下頜：“只是一隻想要吃掉我的蠢貨罷了。這只比找來的兇一些，但還是沒我厲害。”
季則禮沉默了一瞬，問：“那你怎麼……殺的他？”
“我本來不想殺他的，但他不講道理，吃不掉我就要把別的小孩子拉到湖裡。還說要把那個小孩子送給我……”
季少爺眉梢緊蹙，似乎不願回想：“反正他就死了。”
說罷，他頗有教養地跟季則禮商量：“我不喜歡提起這些事，煩人。以後不要再問我了，可以嗎？”
天，季則禮給助理打了個電話，推遲了所有安排，專地在家陪著兒子。
半個月後，季則禮將雲禪寺的上一任丈慧遠法師請到了家裡。
季昭然離開雲禪寺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魚肚，來祈福的遊客與他擦身而，陸續走進寺中。
看著季昭然頎長挺拔的背影，覺法師目光漸漸變得悠遠，彷彿透山中層巒的雲霧看到了更遠的地。
那時的覺還是個年輕僧人，低眉順眼跟在慧遠師父的身後。季少爺站在二樓樓梯旁，一雙漆黑的眼珠像被清水浸透了，他居高臨下望來，嘴唇張開合上，說：“你們好。”一句招呼打得倒像是漫不經的審視。
覺聽到師父低聲念了一句佛號。
《高興遇見你》第一期快剪輯完畢，網臺聯播，衛視地為這檔綜藝挪出黃金時段。
這個綜藝還在籌備期便飽受期待，節目組在製作期並未流出關季昭然的隻言片語，直到開播，季昭然空降的訊息直接讓這檔綜藝獲得了空絕後的關注度。
播出天，《高興遇見你》的收視率直接破了電視臺五年以來的記錄，網播量與討論度也是一騎絕塵。
【我是誰我在哪我看到了麼？？？】
【只要我活得夠久，我就麼都能看到！】
【季昭然，你最好懂事一點，好好表現，不要逼我求你，ok？】
【季昭然為麼獨獨參加了這個綜藝，這是場結婚了嗎！】
微博沸騰了，多原本對真人秀不感興趣的觀眾也端坐在電視機，不看不知道，一看……
網友們紛紛驚呼，這可太麼精彩了吧！？
隨著節目播出，各種詞條輪番登上熱搜，不少片段被網友熱烈地討論起來。
節目播出的時候寧稚安剛剛結束第二期的錄製，這期的內容比上一期要更折騰人，錄製完畢，寧稚安累得直打蔫，癱在車後座連手指都懶得抬起來。
小周一臉興奮地回頭：“寧哥，你上了好幾個熱搜！”
寧稚安無精打采地開啟微博，視線聚焦到熱搜榜的瞬間，寧稚安顫聲問了句：“這是陶媛姐買的嗎？？？”
“不是，根本沒花錢！”小周驕傲道：“全是自來水，都被你精彩的表現折服了！”
寧稚安盯著螢幕，靜了好一會兒才微微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微博上，#寧稚安，夏利光#，#寧稚安，筍#，#寧稚安被大鵝攆跑了！#幾個熱搜詞條後面都跟著醒目的“沸”字。
【寧稚安看到季昭然出現時候的表，跟我在網咖看到教導主任來逮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i了i了，寶貝挖筍的表好自信，那種從骨子裡散發的我天生就是個筍人的氣質真是太迷人了！】
【草，我看寧稚安跟季昭然比賽挖筍都能看出巧克力廣告片的即視感，下雨天，挖筍鐵鍁更配哦！鄉村愛我愛了！！！】
【哈哈哈對不起，但是好好笑，那只鵝為麼就只攆寧稚安啊？！難道因為他氣質太筍嗎？】
【我宣佈本屆奔跑冠軍就是寧稚安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寧稚安跟大鵝奔跑的姿勢是同步的！】
寧稚安捂著腦袋，一目行地滑下去，在某一條熱評時視線忽然停駐。
【娛樂圈不是紙醉金迷銷金窟嗎，為麼寧稚安窮的讓我碎！那夏利，甚至都不是自動擋！】
這條評論蓋起了高的樓：
“寧稚安v，全新夏利即將推出，新車售價或5萬元！”
粉絲不是有底氣的反駁：寧稚安也不是那麼窮的……也許他只是喜歡那種粗曠的駕駛感呢！
真不錯。
寧稚安忍不住用小號點了個贊。
網友快不痛不癢地回覆：嗯嗯，季昭然開賓利，寧稚安開夏利，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寧稚安漠然地把頭轉向了窗外，開賓利的就酷嗎？
陽光透樹隙不均勻地散落在車窗，寧稚安歲月靜好地閉著眼，細修長的指骨繃起，險些把手機鋼化膜按碎。
許是今天的熱搜太出圈，晚，寧稚安收到了來自陰陽兩界的熱烈問候。
【周唯魚】：小寧，好好拍戲，你早晚會富起來的！
【馮訊】：小寧，有時間來我這裡給失業小星上柱香，他會讓你事業更上一層樓！
【孤傲的吊死鬼】：大大，等你死後，陰間作家富豪榜一定會有你一席地！
【代購香火，不收紙錢】：大大，不然你來給我做代理吧，三個月讓你在4s店喜提勞斯萊斯！
【懷】：[連結]窮養兒富養女，初為人父，這三件事要記牢！
連謝聞舟都打來電話，委婉地問了問他最近的況，然後憂忡忡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寧稚安放下手機，有點煩地問：“我是真的窮嗎？”
寧稚安其實是有自知的。他幾年糊的分，收入在星裡勉強算是墊底，但是對普通人，他賺錢已經算是輕鬆的了。
他容易知足，也因為知足，在娛樂圈恪守底線，沒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寧稚安對錢不是有概念，所以到今天才意識到，自己跟季昭然的差距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遠。
小紅從沙發後面鑽出頭來，幽怨地垮起一張鬼臉：“你給我買的掃地機器人都是乞丐版的。”
寧稚安悶悶不樂道：“那些花裡胡哨的功能就是智商稅。”
小紅脖子伸得更長了，嗓音都開始變得尖細：“你急了你急了！”
“我沒有，你不要無理取鬧。”寧稚安退後兩步，翻出季昭然的照片給自己壯膽，才敢嚇唬鬼：“小我帶季老師來制裁你。”
小紅酸道：“這就讓登堂入室了嗎？”
正說著，寧稚安手機忽然一震，螢幕上季昭然的照片倏然變成季昭然的來電介面。
這人就這麼不禁唸叨嗎？
寧稚安手一抖，按了結束通話。
寧稚安：“……”
小紅：“哇哦，出息了，敢掛電話。”
在小紅欣慰的目光下，寧稚安冷靜地回撥了去。
小紅恨鐵不成鋼地飄遠了。
電話接通，寧稚安率先開口：“我剛才忙。”
熟悉的聲線在耳畔漫開，不依不饒地問：“忙麼？”
寧稚安鮮少說謊，臉不禁有些發燙，人直往窗邊走：“忙事業呢！”
其實這倒也不完全是假話，寧稚安錄完節目，拍了個廣告才回的家，到現在飯還沒吃。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言簡意賅道：“那能賞臉跟我吃個飯嗎？”
“看檔期吧，最近忙。”寧稚安拉開窗簾一角，沁涼的夜風滑入，他閉目道：“我這個未來的成功男人，連家都沒怎麼回呢。”
“寧稚安，”季昭然叫他名字。
頓了兩秒，說：“你低頭，往下看。”
寧稚安：……
寧稚安緩慢的、僵硬的、視死如歸地垂下頭。
目光所及處，季昭然長身玉立站在夜色裡，輕輕朝他招了招手。
……
寧稚安拉開車門的時候有些微微氣喘。
“您逗我玩有意嗎，就在樓下，還這麼搞我！”
一上車，寧稚安就惡人先告狀，拙劣地開了口。但他聲線偏軟，這麼呼吸錯亂著，倒像是帶了點兒撒嬌的意味。“我，我都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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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昭然目光從他鼻尖溼潤的汗珠上移開，忍俊道：“我怎麼敢。”
寧稚安也覺得自己這脾氣發的沒有道理，是他先說的謊，但好死不死的，季昭然今天開的是賓利。
是寧稚安冷酷地問：“去哪吃？吃麼？”
“粵菜，鄒墨是南人，口味清淡。”季昭然輕哄著：“今天先委屈你了，兩天帶你吃火鍋。”
寧稚安眨了眨眼，聲音陡地雀躍了些：“鄒，鄒墨？是要見鄒墨嗎！？”
寧稚安期待忐忑，連帶著看著季昭然的目光都變了。
要不是鄒墨的年紀已經沒有競爭力了，季昭然真想立刻掉頭回去。
季昭然：“對，就是那個年近五，深度近視，有些禿頂，已經娶妻生子，家庭美滿睦的鄒墨。”
季昭然每加一個形容詞，寧稚安的眼睛就亮了一分。
沒錯，就是他的偶像！
鄒墨！
季昭然今天的車速一反常態的慢，寧稚安焦灼地看著空曠的馬路，想到自己剛才惡劣的態度，覺得自己好理虧。
他不好意再催，索性拿起手機來。
寧稚安嘴角揚起，忍不住給cp粉發去資訊。
寧稚安：跟你分享一個好消息，我要見到鄒墨了！
半分鐘後，cp粉冷冷地回：是嗎，我也跟你分享一個好消息，我馬上就要見到寧稚安了。
寧稚安：？？？我是說真的，沒跟你開玩笑。
cp粉輕描淡寫地說：我才是說真的，也沒跟你開玩笑。
cp粉繼續說：你這個人哪裡都不錯，就是有些愛吹牛。
寧稚安氣笑了：你才是愛吹牛！
cp粉：呵呵，^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