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良吧？”
李良正站在來緣客棧門口和方東陽說話，一個沙啞陌生的聲音突得從身後傳來，他轉過頭一看，說話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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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年男人身上穿的是警服，頭上的警帽帶的有點斜，雙手插在褲兜裡，嘴上叼著根菸，雙眼眯愣著，整個人透著一股不羈的味道，要不是他穿著警服，李良還真看不出他是個警察。
“我是李良，請問你怎麼稱呼，不知找我有什麼事情？”李良一開始還搞不明白這警察找他幹嘛，出於上輩子的經歷，他對穿這身虎皮的人還是比較恭敬。
中年男人彈了下菸灰，不疾不徐的道：“你是李良就好，以後你就叫我老周，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找我，大事小事都可以。”
說完，自稱老周的中年警察轉身就走，他後面還跟了兩個年輕的小警察，都追著他一道離開，只是這兩個小警察明顯搞不懂情況，一邊走一邊問，“周所（長），那個李良是什麼來路啊，還要你專程上門打招呼？”
老周只回道：“屁話多，不該問的別問，之前我交代的事情趕緊去走訪情況，別以為願意跟我發配到這鬼地方來我就會放你們的羊，老子遲早帶你們回去。”
看著漸行漸遠的三個警察，原本被老周幾句話整懵了的李良這才反應過來，登時眼睛一亮就要追上去，方東陽去一把拉住他道：“我說良娃子，這周警察什麼來路啊，他剛才那話的意思以後要罩著你？”
李良這會兒才回味過來，一時間也不曉得怎麼跟方東陽說，這傢伙見李良不吭聲，又道：“你說這鎮上怎麼會突然設立派出所，我聽說咱們這派出所派下來的人還不少，聽說有一個所長，一個指導員，外加五名幹警，咱們方家壩才多大點地方，怎麼就勞動的了這麼多警察喲。”
說完，方東陽見李良的臉色有些古怪，這傢伙腦子聰明，一下想到什麼，一拍手道：“這事難不成和你有關？”說到這，爛杆子湊過去壓低聲音道：“是和你說的那個捐建橋樑的事有關是吧？”
捐建的事情，在還沒有具體成行前，李良只給方東陽露過口風，畢竟陳蘭英拿走的那批金子有方東陽的一份，有些事情李良覺得還是應該交代下，只是方東陽壓根兒不在意，只說讓李良隨便處置，到時候能讓他見到白花花的鈔票就成。
面對方東陽的詢問，李良也不知道怎麼說，只是點了點頭，可方東陽看在眼裡卻是大受震動，他躊躇了下隨即讓李良跟這吃飯，李良說還要回家寫作業，方東陽說有正事談，李良也只好鎖了車跟王家成進了店裡。
晚飯就是普通的家常菜，馮婷婷親手做的，還燙了一壺梅子酒，李良邊吃邊詢問了下其他人在駕校的情況，方東陽說狀況良好，目前大部分人都過了科二，天天是排隊在駕校練車，眼下駕校的條件好不到哪去，他們報名的駕校是江陽礦山機械有限公司下屬的駕校【特殊單位那時候有自己的下屬駕校，對外算是半公開的，沒門路報不上。】，就一輛大車，現在是被他們包圓了輪番開，就為了能練車，之前李良專門還去一趟，按照人頭專門繳了一筆上車費。
等吃完飯，方東陽把李良單獨拉到一個房間裡，兩人關上門說起了事情。
方東陽先問李良下一步的打算，李良心裡盤算了下，眼下先期工作既然落實，他就想著和那個老周先處上關係，隨後看能不能借勢跟於建明撂明。當然，這是工程隊的事情，和挖金隊這邊不相干，方東陽問的也不是這個，他想了想回道：“那批金子的質押期是八十天，現在還不到一半時間，所以先不用急，我準備等金子質押期快到的時候親自去一趟尚海，到時候直接在尚海購買些機械設備，再回來河壩裡就應該要開工了。”
其實當初和陳蘭英達成交易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倉促，關於錢款結算的方式沒說太明白，不過這都是小事情，既然陳蘭英在尚海，李良正好過去結算錢款的同時，拜託她購置一批裝置，畢竟眼下才九一年，像挖機這種進口貨沒點門路還真不好買。
“我說的不是這個。”方東陽擺了擺手，他臉上又顯出躊躇之色，李良見此笑罵道：“有屁就放嘛，憋著傷身呢。”
方東陽站起來，憋了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挖金隊雖說當初是咱們一起搞的，但從頭到尾你出力最大，我就是跑跑腿罷了。說實話，我從沒想過兩三個月可以賺幾十萬，還好那錢暫時沒回來，否則我拿手上都不知道咋處理。”
方東陽在這方面其實和山裡其他人的思想差不多，那批金子等到真的賣了，落到他手裡甚至都不是幾十萬，而是上百萬，可這錢他拿著燙手，放家裡怕遭賊，存郵電所怕存進去就取不出來，想用吧也找不到途徑一下都用出去，心裡總歸是不安生。
李良坐著沒吭聲，他大致明白方東陽要說什麼，其實有些問題方東陽就算不說，他也會找時間和他談。
方東陽組織了下語言，又道：“捐建那事說實話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可你為這事一直在做工作，先是送咱們去江陽學駕照，王泰又被你打發去找人手，現在還來了個周警察說要罩著你。
我是不明白這中間的道道，可我曉得要是將來這攤子鋪開，我壓根沒出力，咱們當初投的本錢是一人兩萬，可如今都翻了幾十倍的利潤，這些錢我拿著都燒手，再想著以後可能還會分更多的錢，我心裡更加不安生了。”
李良笑了笑，道：“你意思是不想再跟我幹了？就因為不安生？”
“屁！”方東陽一下跳起來，連忙道：“傻子才不跟你幹，但是我不能再這麼坐著投錢佔你便宜啊。你說得對，兄弟歸兄弟，但是生意是另外一回事，我以後就跟王胖子他們一樣，只要你給我工資開的高高地，你指哪我打哪。”
這話挺讓李良意外的，他原本想的是重新確定股份，畢竟他這回無論是說捐建橋樑要給的錢，還是送挖金隊去學駕照，抑或後面買裝置的錢等，無形和有形的支出都不少，這要是合夥生意，很多錢都是要走賬的，可現在賬上沒錢，暫時都是李良自掏腰包，方東陽也不會裝作沒看見，所以重新商討合作方式是必須的，可李良沒想到方東陽要退出，從原本的股東，合作伙伴變成自己的員工。
方東陽繼續道：“良娃子，說實話，我其實真心是搞不懂你的想法，就說這捐建，那可是拿著幾十萬往外扔，這支出可比買地大的太多，手下還要養那麼多人，還有買你說的挖機，一臺也是幾十萬是吧？這裡面要是有我的錢，我可真不睡著覺了。
但我信得著你，也願意跟你幹，所以乾脆別在這中間瞎摻和，就學王潤東他們踏踏實實的給你幹。
不過咱們得說好，我可是元老，我的工資肯定要高，獎金也不能少啊。這就好比古代打天下是吧，你現在是大家的領頭人，打下來的江山也沒道理說分給其他人一塊是吧？但是咱們幫你衝鋒陷陣的也還是要論資排輩，我的資格那是最老，以後你這江山裡我指定是開國功臣第一位啊，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方東陽越說越興奮，說到最後湊到李良身邊舔著臉，搓著手一副佞臣的模樣，看的李良嘴角直抽抽，這丫可真是會想。只是方東陽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良還怎麼反對？
“行吧，那等我後面去了尚海把錢款結清，回來就把你之前該拿的利潤給你，這之後...”
李良話還沒說完，方東陽忙不迭的打斷道：“你給我幹啥，那麼大一筆錢，我拿著都不曉得該咋整。你不說你蘭姨拿走那批金子按日頭給你算息錢嗎？我那筆錢你拿著儘管用，你也給我算息錢就成，咱們是兄弟，我給你算便宜點，你蘭姨給你算的日息0.6釐是吧？那我就算0.5釐，月息就是1分5，年息就是...你容我算算。”
這傢伙還真在一旁掰著指頭算起來，很快，方東陽算明白了，“年息1毛8，一萬塊一年一千八的息錢，十萬就是一萬八，那批金子我能分八十萬還是九十萬是吧？那一年的息錢...”
方東陽算著算著還把自己給嚇著了，倒抽一口涼氣道：“十五萬？！我這一年坐著啥不幹都能賺十五萬了？是不是太多了，我再給你降點？”
李良在一旁看的笑了起來，捂著肚子擺手道：“別降，就這麼算，你那錢我就拿著用，等錢回來我先給你一年的息錢，另外...”
李良話還沒說完，方東陽一屁股坐地上，樂的直傻笑，嘴裡說這下真正發達了，劉曉環三兄弟算個屁啊，以後他掙三份錢，李良給的息錢，李良開的工資，他客棧這裡還有生意，等於是一年抱一個金坑回家，日子得多美啊。
這丫簡直如墜美夢，關鍵這不是夢，是真的，甚至比他想的還要多，就說那批金子，他佔四成，他剛才說的八九十萬是按之前的金價算的，他這忙忙叨叨的在江陽和山裡來回也顧不上關注行情，更想不了那麼遠，可等這批金子出手的時候，總價應該在三百萬上下，他能分一百二十萬，按照一毛八的年息計算，一年的息錢是將近二十二萬。
更別說李良不會虧待他，工資獎金肯定是不會少的，方東陽是直接進入了人生的快車道，少說節約了三十年的奮鬥。
這些事，李良心裡很清楚，所以他還真是不忍打斷方東陽現在的情緒，就靜坐在一旁看著方東陽傻樂，他原本準備方東陽樂完了，再談談工資的問題，可這時候門外傳來王家成的聲音，“良娃子，635建工隊的喬德安說找你有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