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來等待泰恩甦醒的時間並沒有久到令人煩躁,他昏迷的原因只是精神過度疲勞,只需要給他一段好好休息的時間就足以恢復過來,而在這期間,艾琳被派在他身邊觀察著情況,蕾溫則是選擇一人遁入了她的實驗室,帶著她收集起來的浴血藤花汁液和剩下的喚靈散。

看著桌上已經被喝得一乾二淨的空瓶,即便蕾溫經由艾琳的描述已經搞懂了狀況,但她依然很難相信泰恩會一反常態的在短時間內獨自用掉兩瓶,這實在不像是他的風格,平時他都只會過來買上一瓶就足以,並根據這個有些頹廢示意的中年男人的透露,那一瓶應該足夠他用上許久,而且每次他都會用一個十分精緻的小杯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品著。

喚靈散這瓶藥劑聽起來名字十分詭異,不過其實它的原材料和效果並沒有名字那般神秘,它的裡面有著幾種具有安神作用的藥草,可以很好地幫助使用者緩解身體與精神上的疲勞,並有助於他們的優質睡眠,順帶一提還有著部分保健作用。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那麼它就與這個名字無緣了,更不會出現在蕾溫的貨架上,對自己的作品有著異常追求的魅魔少女將寧靜與治癒裝進了這個瓶子後她並沒有感到滿足,於是將一種毒素也加入了進去,在不斷的提煉改進後,使之成為了矛盾而異常的存在。

喚靈散可以使飲用者保持頭腦上冷靜的思考與活躍的思維,但同時會對他的神經產生微量且足以復原的破壞,讓嚥下它的人們看到模糊的幻覺。

那將是一種十分奇妙的體驗,一般而言,人在看到幻覺的同時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漸漸失去理智,而倘若思維真的沒有受到干擾,那麼人們本身也應看不到幻覺,而喚靈散,恰恰能平衡這兩端極端的天秤,讓飲用者在儘量保持意識的同時看到模糊的幻覺。

它將是一瓶不稱職的美酒,無論你喝下多少,都將無法徹底逃離自己所不願面對的現實,無法麻痺自己用虛偽的快樂來一醉方休;它也是一顆有著嚴重缺陷的藥物,如若真想令使用者能靜下心來好好休息,又何必在他們的眼前產生讓他們無法閤眼的幻覺呢。

這樣糾結纏繞在一起宛如團亂麻不能理清的思緒,卻正好與一些人的人生重合,化為他們意志道路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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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恩是個曾經從人生高坡上不幸摔下的落難者,而他既沒有選擇鼓起用心站起來重新去征服這道難關,也沒有就此放棄萎靡不振的待在原地,他就像個抓住樹藤蕩在空中的躊躇者,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最終成為了一個異類。

而喚靈散,正是貼合了他這樣的心態,他將無數次想要抓住眼前的幻象,卻又無數次被自己的理智阻止,他笑著與眼前並不存在的人一次次舉杯共飲,又在無聲的悲涼哭泣中閉上雙眼一次次送走對方,感受著手上空無一物的觸感。

這,終究只是夢一場,是空虛的輪迴,來自自身的懲罰。

這瓶子裡的液體的確能解憂消愁,因為,在它所引發的憂傷哀愁上,先前所感受到的那些坎坷簡直不值一提。

蕾溫很清楚,在這樣層層加劇的苦楚中,泰恩終究將會選擇兩條道路中的其中一條,而他之所以會選擇買下這個,也只是希望有什麼東西能夠推動他去選擇,讓那根懦弱的手指最終指向某個方向,然後踏步前行。

開啟第三瓶喚靈散,蕾溫倒了一小杯,微微抿了一口後,他緩緩加大了幅度,讓杯中的液體一點一點淌入了自己的腹中。

持續著這樣的步驟,少女模仿著泰恩幹掉了手上的一瓶。

她是能對毒素有著一定免疫能力的魅魔,這種程度的毒根本奈何不了她分毫,不過有些特殊的是,儘管她無法產生幻覺,但新增在其中的少量酒精卻如實地產生了影響,她的身體唯獨無法免疫酒精的作用。

與其解釋成飲酒對身體有一定好處,這倒更像是創造魅魔的上位存在臨時起意新增的惡意設定呢....

蕾溫並不擔心自己會喝醉,這一瓶裡面的酒精含量並不高,即便是她這樣酒量較差的身體也能完全接受,所以也不會出現種種醉酒的窘態。

太淡了嗎.......

思考著泰恩曾對這杯中液體的評價,蕾溫拿起了手邊另一個杯子,那裡面裝著少量的浴血藤花汁液,還是完全沒有加工過濾過的最純版,拿飲酒來比喻直接飲用它的話,那簡直就是俄羅斯老毛子往嘴裡灌醫用酒精般的操作。

將杯子舉到嘴邊,明知道其中的成分不會危害到自己,蕾溫還是被這濃烈的氣味險些勸退了,她搞不懂,究竟是有什麼東西在驅使著泰恩能毫無顧慮地把這樣危險的東西灌下去。

.............

小酌了一口後,少女臉色十分難看地把杯子放了下去,不敢再多回味口腔中的味道,一口氣直接把汁液咽了下去。

真是地獄般的味道......

她可以保證,即便是味覺比較重口的人,也絕對不會想嘗試一下這個的挑戰,而若是放在電視節目中的懲罰環節,也只會被批評道這毫無一點人道。

而這,也僅此而已嗎...這種級別的致幻劑都不能讓你滿足,泰恩,你的選擇是什麼我已經明白了,但是....我還真想去看看...能讓你胃口變得那麼大的極樂到底是什麼?

泰恩飲用浴血藤花的汁液已經說明了他的抉擇,這個男人最後沒能戰勝內心的陰影,面對身前高不可攀的障礙,他放棄了最後的掙扎,也拒絕了在那之後的冰冷現實,他鬆開了拽住繩子的雙手,毫無猶豫地墮入身下無底的深淵,活在了美好的虛幻中。

極樂,這是一種人類無法參透踏入的境界,意為幸福所在之處,如果它真的是某種即便是我也無法想象到的致幻劑,那麼這個名字起地倒是有些形象呢。

蕾溫的探求欲此刻開始蠢蠢欲動,她想親眼見識到這未知之物的真身,也想親身感受它的威力。

同時,蕾溫也察覺到了自己心中隱隱的不甘,能夠將她的怪誕作品碾壓的東西,到底會是個什麼樣子。

少女希望等到泰恩醒來後,經由他的講述自己能夠拿到更有意義些的線索。

....................

特洛迪亞城門門前,守衛亭。

又是一個風平浪靜美好和平的一天,一邊望著城外遠處的天空,今天負責看守檢查進城人員的衛兵德蒙打了個哈欠,趁著這會兒並沒有看到其他外來人員的功夫,他忙裡偷閒坐了下來,享受起了難得的休息時間。

對於被安排在這個大多數時候都很空閒悠哉的閒職這件事,最初德蒙也是不太高興,他的志向夢想可是參加帝國的王國軍,依靠自己的實力在戰場上大顯身手,贏取功勳以及他未來妻子的青睞,怎麼說他也是在學院生涯中實力排的上名號的好手,這些自信和抱負他還是有的,所以每每想到自己只能在這種地方混日子,他就感覺自己的心中有股無法釋放出去的憋屈。

所以說,暢銷的騎士小說不光會麻木單純女孩們的心性,讓她們整日沉迷幻想,期待著騎士大人命中註定的相遇,對男孩們也是如此,眼前的德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所期待的冒險征戰生涯在剛剛開始的起點上便結束了,因為在剛剛畢業時的一次傭兵任務中他的膝蓋被射了一箭,本身這並無大礙,但這卻急壞了他的母親,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受傷,這位母親用盡各種方法阻攔他的追夢之旅,最後成功的替他在這座不大不小的普通城市裡謀了份差事,把兒子的未來安排的明明白白。

而因為德蒙的同事們經常聽他把這茬事掛在嘴邊,久而久之便開始用某種方式調侃起了他,比如......

我曾經也和你一樣是個冒險家,直到我的膝蓋中了一箭。

他的同事們面對著生疏的新面孔,都會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而這樣的行為在有一段時間內真是氣得他直跳腳。

真是的,為什麼他德蒙的一生中就不能見識見識十分厲害有名的人物呢,先不提什麼勇者或是賢者,哪怕是無惡不作的大魔頭或是狡詐性感的魔女,那也至少為他平淡無奇的人生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萬幸的是,雖然德蒙的思維十分跳脫,但他對待工作還是比較認真的,他和他的同事們一起守在城市的最前線,保護著居民們的安全,這聽起來也有些帥氣不是嗎,他偶爾會這樣滿足地認為著。

眺望著遠方的道路,他這時看到了一個微弱的小點,再使勁睜大眼睛才發現是一個靠近的人影。

等到對方離他的距離足夠近之後,他才看到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也就13,4歲的樣子,這麼小的年紀獨自一個人外出實屬稀奇,她梳著兩個白色的鑽頭辮子,劉海下的藍色眸子沒有這個年齡應有的活力與朝氣,反而有些死氣沉沉,身上穿著一套深色系的術士袍,看樣子似乎還是個冒險者。

請停一下,這位小妹妹。

招呼著這個女孩停下來,當看到對方將目光投向自己後,德蒙這才發現,這個女孩的肩頭還立著一個奇怪的裝飾物,看那個樣子,似乎是一隻鳥類的骸骨,儲存地十分完整。

你能給出自己的身份資訊嗎,或是先說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填一下我手上的登記表。

..........

女孩沉默不語,宛如一座不會說話的雕塑,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睛望向了特洛迪亞城中。

....小妹妹,如果你不配合我們工作的話,我們是無法放你進城的。

接著,德蒙看到了這個女孩終於動了起來,只見她指向了自己的喉嚨,對著他搖了搖頭,接著,她開啟了腰部的小包,拿出了一個筆記本,對著德蒙翻開了上面的第一頁。

抱歉,莉絲無法說話。

讓德蒙十分意外的是,這個小女孩居然是個無法發聲的失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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