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知道的,這瓶特殊的酒只能帶您返回曾經的某個片段,去再次目睹迷離的幻象,而絕對無法改變已經從我們眼前走過失去的事物。

惡魔小姐,你是反悔了嗎,還是說,你想告訴我逃避是只有懦夫才會選擇去做的可恥行徑呢?

不,我絕無取笑您的意思,也並不後悔將它交給您。

鬆開握著喚靈散的手,蕾溫把它送到了面前的男人手中,完成了一樁店內的交易後,她端詳著泰恩略顯頹廢的面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淺淺笑容。

逃避並不可恥,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跨越來自現實的障礙,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癒合內心中的創傷,您的選擇是別人無法評價的。對我而言,徘徊在原地至少比失意著後退要好得多,只是,我想再負責任地提醒您一點,請務必一次性不要喝太多了哦,不然第二天會引發頭痛的。

聽到這只魅魔的叮囑後,泰恩點了點頭,這些話真是懷念,在他的女兒還沒有從自己身邊離開時,這樣的嘮叨他沒少聽過,也沒少厭煩過她的多管閒事,而現在久違地又聽到了這樣有些嗦但蘊含著關懷的叮囑,他反而覺得有些開心。

好的,我知道了。

帶著能解憂消愁的酒液,泰恩邁著不再沉重的步伐離開了蕾溫的店鋪。

喚靈散,由以下三種成分構成:一份追憶,一份憂傷,一份自省。

只要泰恩不是一個叫不醒的裝睡者,那麼蕾溫可以打包票,她給予他的這份滿足感足以填補他內心中的空虛與迷茫。

只要他還能分得清何為現實,何為過去的幻影。

...........................

咕嘟咕嘟咕嘟

帶著絲絲涼意的酒液順著泰恩的喉嚨流入了他的體內,為了迎合男士的喜好,也為了更好發揮其中各種材料的成分,蕾溫將它的口味儘量調製成了與麥芽酒的味道,人們為了忘卻煩惱而大肆飲酒,為了發洩傾訴而麻醉自己的大腦,只有在天旋地轉上下顛倒的迷離世界裡,浸泡在酒精中的神經才能顯出半分歡愉。

嗅著酒氣,艾琳微微向後退了兩步,女孩無法明白為何這種糜爛的氣息會如此受人追隨,她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泰恩大口大口往嘴中灌著喚靈散,大有一副一口將其喝幹的趨勢,而在那之前,艾琳不知道面前的酗酒者其實每次都是一小杯一小杯地慢慢享用,一個星期也喝不完一瓶的。

咣的一聲,將瓶中最後一滴液體吸入自己的肺腑後,泰恩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力氣,有些用力的將瓶底重重砸到了櫃檯上,望著空空如也的瓶子,他雙眼發直,在疑惑中摻雜著一絲呆滯,彷彿將幾秒前自己的行為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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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是...直接喝乾了一瓶嗎?

拿起手裡的瓶子,泰恩不可置信地搖著頭,曾幾何時,他的狀況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這到底是懸崖勒馬,還是病入膏肓,他自己也不清楚。

....嗯,是的。

面對著泰恩無法理解的行為,艾琳有些擔心起他的精神狀況,從一進來這個男人看起來就像許久沒有休息過似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精神也萎靡不振,比起痛飲,艾琳覺得一張可以讓他睡個安穩覺的床才是他最需要的。

不過,她終究只是一個服務於顧客的店員,只要對方有著訴求,那麼自己就必須實現那個願望。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泰恩便開啟了第二瓶,直接拿起來向著嘴裡灌了進去,絲毫不顧其中一部分酒液從瓶口湧出浸溼了他的衣衫。

如果您認為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幫您再拿來一瓶....

照這架勢,艾琳認為第三瓶被當場用掉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也許這瓶喚靈散確實對於泰恩有著足夠的吸引力,讓他可以不顧一切近乎於痴狂地去飲用它。

那麼,這其中的味道一定十分特別吧。

咳咳...咳....

被液體微微嗆到的泰恩暫時停下了手上和嘴裡的動作,將已經近乎空了的第二瓶放到了櫃檯上,隨後,他向女孩舉起了手。

不,不用了,謝謝你,已經足夠了。

握住瓶子的上半段,泰恩讓瓶底剩餘的液體隨著自己的動作在瓶中迴轉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口味變得刁鑽了。

不行,它,實在是太淡了...

用舌頭細細品味著其中的滋味,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僅僅是這種程度的話,已經無法再滿足他了。

一點味道都沒有.....

男人臉上的失望之情沒有掩蓋半分,完全映現在艾琳的雙眼中。

抱歉。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剛剛還在暢飲的泰恩發出了如此低的評價,但女孩清楚得是自己確實沒有讓對方滿意,在思考之前,她的身體已經記下了蕾溫的規矩,向對方承認起了錯誤。

不,你這是幹什麼呢,孩子,你並沒有錯,請轉告你的店長,蕾溫製作的喚靈散質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出色,我很感激她能為我提供這個曾經無數次在深夜中拯救我的靈魂的良方。

對不起...我沒能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表達您既對這個商品滿意,又對它很失望嗎?

這是一個矛盾的答案,就像站在一條通向左右的道路,人是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極端上的。

它並沒有變,變的是我自己,很抱歉,看來....我終究是一個聽不進奉勸的傻瓜。

泰恩將第三瓶喚靈散朝著艾琳的方向推了推,示意自己已經不再需要了它了,接著,他把自己的目光轉向了艾琳身旁的貨架上。

像是做了一個十分艱難的抉擇,泰恩幾次欲言又止,最終一邊用右手把自己帶來的那瓶猩紅色液體拿到了身邊,一邊用左手指向了貨架上的瓶瓶罐罐。

小店員,我想打聽一下,請問...這裡有沒有販賣著一種叫做極樂的商品?

極樂?請讓我想想......

艾琳曾自詡為三天就能將蕾溫交給她的商品清單全部記住的小天才,事實上女孩的記憶力確實鍛鍊得十分出色,雖不能稱之為過目不忘過目成誦的天才,不過也可以說在同齡人當中算得上出類拔萃了。

抱歉...這裡應該沒有您提到過的這件商品...

找遍了記憶中的每個角落,又在貨架上努力對比出每一件道具的名稱,艾琳還是沒有找到泰恩提到的那個名字。

而這,也在泰恩的意料之中。

是嗎,果然就算是這裡也沒有嗎,謝謝你的服務了,小店員。

揮揮手示意艾琳不要在意,泰恩開啟了那瓶猩紅色液體的瓶口,並非是像剛剛飲用喚靈散那般豪邁,這一次他的動作可以說得上謹慎注意得多,順著微微傾斜的瓶口,宛如鮮血的液體流入了他的嘴中。

.......哈,連它也只是僅此而已。

捂住自己的腦袋,泰恩將瓶口遠離了自己的嘴邊,而此時,他握著瓶子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似乎力道不足的樣子。

果然,正如它的名字一樣,那是我們區區人類根本無法觸碰到的恩賜,興許是只有神明才可以享用的聖水吧,偶然間流落到了這個世界上。

拿起自己的瓶子,泰恩用雙臂支撐著自己,讓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離開了椅子,勉強站了起來,而他那真摯中帶著希冀的描述吸引了艾琳的注意,聽他的語氣,似乎存在著有遠比喚靈散效果強上許多更能令泰恩滿意的東西。

那幾滴甘露,是窮極一生也無法得到的秘寶,卻也是來自神明的詛咒~~一旦接受於它~~便再也~~再也回不到屬於自己的領域~~~人之遺憾,魂之悲慟~~

自言自語著,泰恩的情緒莫名亢奮了起來,用著奇怪的音調哼著腦袋中隨意拼湊出的字句,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足跡時輕時重,而其本人也像個馬戲團的小丑一樣,以醉醺醺的姿態上演著滑稽的鬧劇。

正當艾琳想過去攙扶他一把時,失去平衡的身體已經再也堅持不住,抱著自己的瓶子,泰恩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瓶中瞬間裂成了碎片,紅色的液體散發著令人厭惡的氣味灑滿了一地,使得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的男人造成了一副受重傷血流滿地的景象。

接著,就是艾琳慌忙跑過去想要跑過去檢視情況,而蕾溫又十分不巧地回到家中時的這個微妙的時間點。

聽完了艾琳的回憶後,蕾溫總算是明白了發生在她眼前的這起事件的前因後果,而在這其中,有一個名字不停出現在她的思緒中,強調起自己的存在感。

極樂。

在少女即將與索米德道別時,少年曾有意無意問過她的一個問題。

蕾溫,你可以使用黑魔法吧,就是那種十分扭曲的邪惡法術。

只能說在理論上我比較有自信,實踐中的法術我掌握的並不多,突然問起這個是想做什麼?

呃呀,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我想問問對這種法術有過研究的你,黑魔法中呢,有沒有能使生者與亡者對話的法術呢?

不解索米德這個問題的指向,稍作思索後,蕾溫否定了這種可能。

不,即便是十分高階的亡靈魔法或黑魔法,也只是單純利用了亡者靈魂其中的部分情感與能量,不可能存在著完整無損可以保持自我的亡者靈魂,更不可能有可以交涉的可能。

哈哈,也是,這世界上既沒有純淨的極樂之地,也沒有人心無慾望的淨土。

極樂...敢為商品起這種名字的傢伙,對自己的作品恐怕真的很自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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