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目前統計的結果,此戰我義勇軍共擊斃清軍過千人,俘虜騎兵337人,步兵816人,水兵約4oo餘人——具體數目目前仍在統計之中,大戰船二十七艘,其餘戰馬,刀槍,鎧甲,旗幟由於天色已晚,估計要等到明天才能統計出來!”拿著本子做完了粗略戰果報告的賬房(文書)唸完一組組足以讓人興奮得大喊(事實上他自己也的確興奮得想要大喊)的資料之後,卻沒有得到李滿江的任何回應。

他只是垂著眼皮靠坐在書桌背後的太師椅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睡著了。

可他當然沒有睡著,就在剛剛這個賬房進來的時候,李滿江還睜著拿著本前朝戚繼光戚少保所著的《紀效新書》在燭火下翻看,可等他唸完了報告之後,李滿江就成了這個樣子。

賬房尷尬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把求助的目光投到站在李滿江身後的張耀祖身上,張耀祖這時候也摸不著李滿江的想法。即便已經是五年過去了,自己也成為了他最信任的親信,大多數時候,他都能猜透李滿江的心思,好比之前在城外如願對金科的報復一樣,可是也總是有些時候,他無論如何都猜不透李滿江的心思。

他想了想,輕輕的揮揮手,示意賬房離開。

賬房如逢大赦,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這書房原本是蛟河城駐防佐官的屋子,門檻卻有些高了,賬房跨腳的時候,不心碰了門檻一下,出輕輕的噗的一聲。

正在這時,李滿江開口了:“那,我軍傷亡呢?”話的時候,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彷彿只是夢囈一般。

賬房連忙又返回來,趕緊翻翻報告簿答話:“報告上,我軍此戰犧牲7人,重傷21人,輕傷?人。”

完話,李滿江又沒有了聲音,還是在那裡假寐。

張耀祖受不了這氣氛,沒話找話:“恭喜司令,此戰大勝啊!”

李滿江睜開眼睛,跟著唸叨了一聲:“是啊!大勝啊!從前明萬歷四十七年迄今近一甲子來前所未有之大勝啊。我究竟是該高興還是悲哀呢?”

張耀祖介面道:“號稱清廷最精銳的披甲人八旗軍都這般不堪一擊,天下還有誰能阻擋我義勇軍兵鋒?自然是應該高興啊!”

李滿江嘿然,正要話,書房外的衛兵輕輕敲門:“報告司令,章渝大掌櫃求見。”

被人這麼一打岔,李滿江忽然間又沒有了繼續就這個問題和張耀祖下去的興趣,反而奇怪章渝為何想要見他:“有請。”

不一刻,衛兵就帶著胖乎乎的章渝進了書房,章渝一進來,就跪倒在地給李滿江行了個大禮:“人章渝,拜見司令大人。”

“章掌櫃不用多禮,快起來坐下再。”

“謝司令大人。”

一番客套之後,李滿江看著這個胖乎乎臉上寫滿精明,滿臉堆笑的富態商人試探道:“起來,這兩個月諸事纏身,還沒來得及給章掌櫃賠罪壓驚呢,等這陣子忙完之後,少不得要請章大掌櫃等各家大賈喝杯水酒,聯絡聯絡感情才是。”

章渝滿臉的受寵若驚,感激涕零道:“大人您笑了,貴軍軍紀嚴明,頗有嶽爺爺岳家軍凍死不拆屋之古風,我等下賤商賈得蒙司令關照,旬月以來秋毫無犯,已是感激不盡,哪裡還敢有勞煩大人。”

李滿江面色愈和熙,微笑連連:“章掌櫃過獎了,過獎了。不過到紀律嚴明,我倒有疑問想請章掌櫃你打聽打聽啊!”

章渝自然是滿口應承:“大人請,人知無不言。”

“那就好啊。話,自從我進駐蛟河城以來,忽然間城裡就多了不少新兵,人吃馬嚼來來往往把這的蛟河城塞了個滿滿的,我這邊呢又是軍務繁忙,南面有疏忽的地方。章掌櫃你告訴我,到底有多少義勇軍士卒膽敢擾亂你們商家正當經營,有白吃白喝,強買強賣的?你儘管告訴我,我李滿江治軍向來是最看重紀律的,只要你出來,我查明之後絕對一個都不放過。”李滿江忽然間語氣一變,變得森然起來。

“絕無此事,絕無此事。”章渝連忙否認,“據人所指,各家商戶無不交口稱讚貴軍將士偉人和氣,軍紀嚴明,買賣公平,絕對沒有大人您的那些什麼白吃白喝,強買強賣的事情。”

李滿江懷疑道:“不會吧?怎麼可能沒有?”

章渝言辭肯定:“絕無此事,請大人您務必相信人。”

“沒有?”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沒有騙我吧?”

“千真萬確沒有!”

兩人好像相聲一樣繞了半天,李滿江忽然一拍書桌,嚇了章渝老大一跳:“那章掌櫃你告訴,既然我義勇軍上下新老士卒將官都對你們商家秋毫無犯,這蛟河城在進駐了幾千人馬之後人吃馬嚼每日的消耗買賣卻沒讓這城裡的市面繁榮起來?反到是有的店鋪乾脆關門大吉了?”

“這,這個,也許……”章渝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李滿江的義勇軍對各家商店茶鋪未曾有一侵犯,可是這些商賈們不少都覺得李滿江一夥人是土匪流寇,等開春雪停兵化,寧古塔或者是吉林的大人們知道了自然會派兵前來,要知道八旗披甲軍隊多狠啊,這些烏合之眾肯定不是對手。既然不看好他們,上古們也就不願意冒險和李滿江做生意,免得到時候更不好撇清從賊的嫌疑。而章渝的店鋪則不同,幾年來和張耀祖的多次合作已經在蛟河城裡人人知曉,亦多受人羨慕,這時候唯一不能不開的商鋪也就章渝等幾家和張耀祖李滿江勢力糾纏頗多的鋪子。為此章渝還受了眾商家不少白眼和冷遇。可是就在剛剛觀看完李滿江組織的絞刑誓師大會後,章渝卻又被幾個以前相熟的商人請了過去,如此這般的好話了一籮筐,終於和章渝達成了共識。他這番過來,原本是要和李滿江商量這個事兒的,沒想到幾個月來都沒有對此過問過的李滿江這時候突然繃著臉喝問,章渝一時間又不能把這個過錯諉給其他的已經成為了自己同夥的商人,頓時就結結巴巴,不知所措的站起來立在原地乾著急。

還好李滿江吼出這麼幾句話之後,火氣彷彿也就隨之消散了,他滿意的欣賞了一下章渝惶恐的神情,這才重新溫和的:“章掌櫃你也不必急著,來坐下,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坐下咱們慢慢聊。”

章渝聽了他的語氣又重新恢復了那種淡淡的自若,這才明白原來是嚇他的,他也就順著李滿江的意心的做了半邊屁股在冰冷的木質太師椅上,聽著李滿江話:“章掌櫃,咱們以前雖然沒打過交道,不過你和耀祖他是老交情老朋友了,耀祖是我最得力的屬下,他的好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因此,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為難你。不過,還請你回去之後,傳達下我的意思,如果各位商家覺得我義勇軍還算有信用有紀律,沒有得罪之處,也就不必和銀子過不去,還是開門做生意的好,我義勇軍雖然不愁補給,可這城裡還有其他百姓需要生計,市面繁榮一些,我們大夥兒的面子也好看一些,不是嗎?”

原來,李滿江對這群商人也是比較惱火,自從他進駐蛟河城,城裡的商鋪店面,竟然多半關門,擺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態來。李滿江深知商家對於地方物資的轉運和經濟的活力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可他們擺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勢來,李滿江又不願意真個來個暴力強迫他們合作,加上積極備戰訓練新兵等事務纏身,一時間竟然就這樣讓他們得逞了幾個月,好不容易遇到章渝主動來訪,自然要逮著機會敲打一番才是。

章渝聽著李滿江講話,竟是越聽越高興,等他一完,又起身給李滿江一揖:“章渝恭喜大人。”

這回輪到李滿江摸不著頭腦了:“何喜之有啊?”

章渝不答,反而問道:“大人可知,這區區蛟河城裡,竟有數十商鋪店面,經營範圍無所不包。大人您可知這些商家來歷?”

李滿江哪裡關心過這種問題:“哦?莫非有何奧秘?”

章渝道:“好教大人得知,正所謂:山西的車輪子,安徽的腳丫子。從前明起,咱們山西的票號商家就行遍大河(黃河)南北,最早就是販賣皮毛到口外,到大清開國了,因為晉商給大清國出力良多,因此也特別優待,雖然封了邊牆不讓漢人出入遼東,可是卻唯有咱們山西商人例外,這一,徽商那群窮得時候就鬧跟扁擔當挑夫,達了就靠著運河吃航運的安徽老不一樣,他們沒咱們這等能耐。可以,長江以北,但凡有銀錢來往的城關,就有咱們晉商的鋪子。這蛟河城裡的各家商鋪則基本都是各家票號在盛京的分號派駐過來收購皮毛人身的鋪子,否則單隻這蛟河城丁人是養不活咱們這麼多店鋪的。”

旁邊的張耀祖曾經聽李滿江講起過晉商的家史,因此也有些瞭解,見章渝的洋洋得意,忍不住插嘴刺了他一句:“還不都是你們幫扶著後金建奴一步步把他們養大的,沒有你們幫那群滿韃子打聽訊息收買明軍將領,哪有他們哪能那麼輕易奪城掠地?”

章渝卻不以為意,反道:“正所謂奇貨可居,張兄弟你可知這世上最有風險,也是最有賺頭的奇貨是什麼?”

他其實是給李滿江聽的,因此也不待張耀祖想出答案,就繼續道:“那就是天子。耕田可得十倍之利,販賣珍寶可得百倍之利,而投注天下之主,則可得無數倍之利。我晉商先輩眼光卓著,早看出了明廷腐朽,後金或可為大事,這才早早買了滿人這只奇貨。”

“夠了!”話的確是李滿江,“章先生,我不想聽你們的那些浸潤了無數鮮血的光輝史,耀祖,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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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渝卻一反之前的心翼翼唯唯諾諾之態,忽然掙開拉他的張耀祖的手,大聲道:“可是今日,我章渝代表了一十二家在遼晉商,特意來買李滿江李大人您這個可居之奇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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