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算是範弘道正式開始坐監讀書生涯的第一天,他氣走了擋路的秦監丞,和時習之等人到了正義堂前,發現本堂監生都站在正堂前方空地上。

原來今天是本堂上大課的日子,按照規矩,本堂東西兩班十房的在讀監生都要在本堂正房月臺下,排列隊伍,然後監中博士會來授課。等授課完畢後,監生恭送授課教官離去,才可回到各房溫習揣摩。

此時授課的博士還沒有到,十房監生除去因故未到的,尚有兩三百號人,三五成群的各自閒聊,總體上每房監生相對捱得近一些,一會兒也方便排隊。

範弘道屬於第八房,或者全稱東班第八房,如果作為新人獨自前來,可能就會陷入孤單。不過在時習之等人的引薦下,範弘道融入本房並不算困難,並沒有太多陌生尷尬的感覺。

秦監丞在大門甬道那裡刁難範弘道、時習之等人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其他同學耳朵裡。同學們對此都很好奇,尤其對範弘道等人昨晚鬼混的細節好奇,於是範弘道自然而然就成了話題中心人物。

時習之不免賣弄口才,將昨晚香豔吹得天花亂墜,連帶範弘道力壓群雄也講了出來,聽得其餘同學連連咂舌,範弘道的形象也“高大”起來。

收到不少仰慕的範弘道笑而不語,這就是他的目的。

不過說了一會後,時習之忽然想起,東張西望幾下,便分開人群,劈手捉住一個矮個子同學,輕喝道:“你是怎麼回事,膽敢向監丞告密!”

原來這位矮個子同學就是秦監丞所說的紀路平,所謂的“告密者”。此時紀同學被時習之抓著,臉色也是紅一塊白一塊的。

他一邊掙扎著,一邊解釋道:“昨日傍晚你們走了後,那秦監丞忽然將我綁到了繩愆廳,威脅著要動用刑罰,問我午時與範同學說了什麼,又問我晚上又約定了什麼。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說你們去了坊司衚衕。”

“叛徒!”時習之很憤慨的罵道。

範弘道慢慢走過來,先是示意時習之放手,隨後很高姿態的開解道:“紀同學都被綁到秦監丞面前了,所以也是情非得已,就饒他這回吧,我們不必計較這許多。”

周圍其他同學聽到,暗暗在心裡給範弘道點了個贊,這位新來的範同學還是有點寬宏大量風範的!

範弘道向左右致意道:“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

此刻忽然有人高呼道:“博士來了!博士來了!”剎那間,庭院裡安靜下來,二三百監生開始排列隊伍,沒人再說話。

雖然這年頭國子監風氣渙散,但是最基本的規矩還是要講的。範弘道雖然是第一次上課,不知道怎麼排隊,但能跟著時習之等人胡亂站著。

不多時,果然看見有兩個人陪著一個年近花甲的老頭子登上月臺,都是身著官袍的。時習之低聲對範弘道說:“旁邊那兩人是東西兩班的學正,中間的老者是國子監博士之一,徐博士。”

國子監設有五經博士,是高階教官,博士下面還有助教之類,負責一般教學,而學正學錄之類都是負責教堂秩序和日常管理的。

範弘道看著徐博士這把歲數了,很懷疑他還能不能講的動了。不過徐博士一開口,只聽得聲如洪鐘,與老朽外表極不相稱,立刻將範弘道鎮住了。

朝廷選拔講官、贊禮官之類需要開口的官員時,有一條硬體標準就是口齒清晰、聲音響亮,不然連履行基本職責都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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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徐博士講的是理學:“《禮記》中雲,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又有孔子曰克己復禮;《中庸》曰致中和、尊德性、道問學;《大學》曰明明德;《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明天理、滅人欲而已,用天理超自我。”

範弘道今天也是糊里糊塗直接跟著來上課的,對各種規矩一無所知,不免在下面多問了時習之幾句話。例如“大課幾日一次”?“平時如何溫書”?“文章課業幾天一寫”?

徐博士在月臺上講著課,瞥見了與同學交頭接耳的範弘道,覺得範弘道面熟,頓時就記起範弘道是誰了。當日範弘道大戰王宗師時,徐博士也在彝倫堂露臺上親眼目睹了全過程的。

隨即徐博士又記起,羅萬化羅祭酒囑咐過自己,叫自己多多注意範弘道。至於這“注意”是善意還是惡意,不言而喻,是個人就知道羅祭酒對範弘道觀感如何。

以這樣音量講了半天,縱然徐博士天賦異稟也覺得有點吃力了,畢竟歲月不饒人。他決定喘幾口氣,暫停了長篇大論的講課,對著東班第八房的方向喝道:“範弘道!”

範弘道正與時習之低聲交談,忽然聽到博士喊自己名字,不由得愣了愣。徐博士講他的課,自己又沒有上去搗亂,他叫自己幹什麼?

但是師生禮儀不能不顧,範弘道只能排眾而出,站在月臺前,先對徐博士行禮而後才道:“學生範弘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同學們的目光齊刷刷落在範弘道身上,大都飽含著同情。聽說剛才範弘道從外面進來時,就被監丞堵在甬道上刁難,好不容易才脫了身。如今到了上課時間,又被博士單獨叫出來,看來也不會是好事情。

世上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稍有點情商的人也能看得出來,範弘道這是明顯被刻意針對了!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普通教官的針對,而是能指揮整個國子監的刻意針對,不然監丞和博士哪能是一般人能隨便指使動的?

雖然都想到了這些關節,但同學們也都沒什麼辦法,對範弘道除了同情也只能同情了。

徐博士掃了範弘道一眼,詢問道:“你今日初來聽講,可曾聽得明白?”

這個問題,範弘道不敢回答太滿,也不敢太示弱,他想了想,很謹慎的回答說:“勉強能聽懂幾分,如果不明之處,待課後詢問就是。”

“哦?”徐博士捋了幾下鬍鬚,又問道:“那你在此說說,都有什麼心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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