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這如同保護珍惜動物的舉措,龍致遠很不習慣,在他看來,有些太過小心了。但是作為上位者,他必須尊重丁四的勞動成果,更何況從蒙古草原回來,丁四就將他率隊衝鋒在第一線的事情專程他爹龍老實和老祖宗柳原凱進行了彙報。

當下兩位長輩立刻定下了條條框框,授權丁四對龍致遠進行必要限制,在安全方面必須統一由丁四全權安排,龍致遠沒有辦法這是長輩的意願,無從反抗,所以只能捏著鼻子忍受下來。不過還是要求了幾點,儘量做到不擾民,儘量做到低調,儘量做到不要太過繁雜,只是從今天的動作看,很明顯,丁四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過了片刻,吃食下去的衛士沒有任何異常徵兆,丁四這才點了點頭,將店家趕開,從頭到尾一邊見識食物的製造過程,一邊端茶送水的往上親力親為往上送東西,效率還是不低的,很快就把龍致遠面前的桌幾擺的滿滿當當的。

說起來,龍致遠已經餓的要緊,昨日進遼陽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體念著下人的辛苦,他胡亂吃了些東西也就早早安歇了,今天早上起來,原本就打算多吃些填填肚子的打算,又被丁四這麼折騰了半天,飢火中燒,那裡還顧得許多,抓起一個饅頭大口的咬了過去。

恍惚間,三四個饅頭,兩大碗粥落肚,龍致遠這才緩過勁來,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好傢伙,這把邊上看著的店家弄得稀奇不已,原本以為中間這位貌不驚人的黑皮公子是什麼豪門大戶,要不然這一眾護衛如此專業?可眼下瞧著也不像,要是豪門大戶,那裡可能吃起東西來如此粗野,狼吞虎嚥的摸樣,必然是精挑細選,細嚼慢咽的斯文人。

只是店家看在眼睛裡面,卻不敢多事詢問,畢竟對方不管是什麼來路,都不是他一個平民百姓能夠得罪的,眼前這架勢萬一真的那句話對不上人少爺的心思,惱怒起來,指揮著手下把自己的鋪子砸了,到時候可沒地方說理去。

可事情往往就是如此,你越多麻煩,麻煩就要來找你。就早點鋪子的店家在一旁默默祈禱這幫大爺早些離開,免得多生事端的時候,龍致遠已經吃飽喝足了,抬起頭來四顧而盼,畢竟光他吃好喝好還不行麼,一眾手下也要吃喝,反正時辰尚早,巡撫衙門還沒開門,如此他也就是吩咐鐵衛營的弟兄們都吃飽喝足了,畢竟等會兒事情還不少,要是處理起來,弄不好到了中午飯食都落不了肚子。

正好看到店家站在一旁,眼睛一轉,龍致遠笑著對早點鋪子的老闆寒暄了句,煙道:“我說這位大哥,吃著你飯食的味道,似乎並不是遼東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是從關內過來的吧?家裡有幾口人啊,老家哪兒的?這生意可好?貴姓哪?”

呵呵,這話要是換了一個年紀大的人來問靠譜,可是龍致遠麼,年紀輕輕的問著這些話,就讓人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了。不過店家心中雖然有些想笑,但說起來也是街面上打滾多年的老油子,自然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應對,露著幾絲笑容,一副感激垂詢的摸樣,半含著恭維,作揖打拱,言到:“回這位老大人的話,小老兒姓徐,您就喚我老徐頭也就是了。要麼說您是大人物呢,真是慧眼如注,了不得的本事~!說的不錯,俺可不是這地地道道的遼陽人,乃是山東過來的,不過到遼東生活也有數年了,去不成想您一吃就吃出了口味,真是行家裡手,小老兒家中大小十來口,生意好不好的,可是不敢同您這種貴人相比,勉強餬口混個三餐飽肚罷了。”

“嗯~!”龍致遠點了點頭,這店家話說的實在,從店裡面傢伙事兒的新舊程度上看,這店鋪的生意似乎並不算是太好,當然他問這個店家並不僅僅是心血來潮,也是有他的目的所在。於是開玩笑似的講道:“怎麼你這背靠著巡撫衙門的店鋪都不紅火,還有哪裡會紅火?”

聽到這話,店家面色微變,似乎有些什麼心結,想說,卻又不敢說,最終還是咽了回去,面上帶著幾分勉強的笑容,順著龍致遠的話的意思講道:“是,您說的再對不過了,有巡撫老爺在,這南來的北往的官宦自自然然多少能幫補著些,小老二感激的緊。”

龍致遠作為上位者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他很快就從老闆面上的容顏之中看出了不妥的端倪,想必這個巡撫衙門開在這裡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太多的便利,帶來的更多是麻煩,龍致遠之所以花時間在這個老闆的身上,就是想要從側面打聽打聽曾山到任之後,在百姓中間的人望如何,要知道細節處真知,從這點點滴滴之中,就能看出來曾山的心態如何,安全局、情報局的報告畢竟太過官面,他更想從另外一個角度出發,去看看曾山這個人。

要知道曾山不在廣寧巡撫衙門之中好生呆著,藉著調查張凱賢開原兵備道一事,已經逗留在遼陽三四個月了,聽著監視的內線傳出來的訊息,這位曾大人似乎想要將巡撫治所從廣寧轉到遼陽來,只是龍致遠現在還沒有搞清楚曾山為什麼這麼做,但這一點已經足以讓他提高警惕,畢竟遼陽這塊兒可以說是龍致遠現在在整個遼東區域之內,能夠掌控的比較牢固的第二區域,曾山將手伸進來想要幹什麼?

笑了笑,龍致遠招手把遠遠站著的老闆喚到眼前,溫言細語的說道:“店家你不用驚慌,我不是什麼朝廷的大員,也不是微服私訪的官兒,只是因為有些事情麻煩,需要拜訪一下巡撫衙門中的某位老爺,就是有些不得門而入,糊塗的緊,所以看著老丈你在這裡開店,必然消息靈通,所以想問一問訊息,請你老指點一二,看能不能摸到些門路。”言罷,揮了揮手,丁四從懷裡面掏出一隻二兩銀錢的小銀錁子放在桌上。

好麼~!足足二兩的銀錁子,哪是老闆大半個月的進項,正所謂財帛動人心,清酒紅人面,這個時候的早點店家那裡還顧得上旁的,面上笑成了朵兒花,連忙言到:“悄悄這位公子爺客氣的,您的面相一看就是多福多壽,遇難呈祥的主兒,能有什麼麻煩;

到小老兒店裡面吃飯,就是給了小老兒這莫大的臉面,哪裡還敢再收您的銀錢,有什麼您儘管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老兒別的不敢說,這遼陽府中上上下下的關關節節都知道個十之八九,您可算是問對人。”邊說,他邊涎著臉,伸手將桌上的二兩銀錁子牢牢抓住,迅速籠入了自己衣袖之中,一副深怕龍致遠變卦的神情。

說起來,這店家小老兒也不是糊塗蟲,他從龍致遠一行人的行蹤之上看出來了端倪,如果是這幫人同巡撫衙門裡面的人有密切聯系,必然不會天剛剛亮,就來拜訪,而眼下這個時節來,恐怕還真的是如同這年輕人所說,沒有摸到門路,瞎尋摸,早早的趕過來碰運氣;

要是達官貴人,肯定要有拜帖之類的東東,不會如此莽撞帶著一幫人就上門,所以龍致遠的這番說辭,他還是信了一半的,至於剩下的哪一半,在銀子的威力之下,那裡還顧得上這許多,先將好處收到懷裡面了才是最實際的。

見店家徐老頭收了自己的好處,龍致遠笑嘻嘻的換回了之前的話題,問道:“我說徐店家,前面我說你這店中生意興隆,看著你似乎並不滿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怎麼似乎有什麼苦楚之事,不好說出來?”

徐老頭面色一變,抬頭偷偷看了一眼龍致遠,琢磨了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說道:“這位官人,您可是貴人,我這小老兒活的艱辛,四處都是爺,誰人都是爹,可以說小心翼翼的過著日子,您如此抬舉我,又給了重賞,自然要老實本分有問必答,不過還是要請您多多擔待,在這裡問到的話,那說那散,要不然小老兒恐怕一家禍事要上門了。”

呵呵一樂,龍致遠揮了揮手,斷然承諾到:“放心,老丈你就將心踏踏實實的放在肚子裡面,這裡面的關節我還不知道麼?您說的越詳細,我的事情恐怕辦起來越順利,儘管說,我絕不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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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龍致遠說的誠懇,徐老丈也不矯情,整理了整理思路,說道:“要說啊,小老兒這家裡面的店鋪生意,過去是不差,還有個小兒子在知府衙門裡面當差,多少也算能有些補益,不至於讓牛鬼*蛇神欺負,小日子也還過的去,可是,可是現在卻是不行了~!”

聽到徐老丈開啟了話匣子,龍致遠面上帶著溫和之意,全神貫注的聽了下去,接著他的話茬就問道:“這話怎麼說,過去行,現在應該更行才是,這遼陽城因為關外的土地拍賣,已經成為了一個相當大的物資集散地,南來北往的客商,行腳之人來了不少,連帶你們這些店鋪的生意應該愈發的紅火才是,怎麼會不行了?”

苦笑一聲,嘆了口氣,徐老丈摸了摸自己的長胡子,悲催的言到:“客官這話是說的不錯,這遼陽城中的生意的確好做,關外的土地拍賣,讓咱們遼陽受益不少,可那是別的地界,人家各個賺的盆滿缽滿,大發其財~!但絕對不是我這塊兒,我這才是真正的倒黴呢;

您既然找到巡撫衙門,應該知道,原本這巡撫衙門原本是在廣寧府的,只是這個新來的曾巡撫到任,不知道抽了哪一根筋,硬生生要到遼陽辦公,眼前雖然還沒有正式將巡撫衙門搬過來,但實際上整個公務卻已經全部遷徙了過來,眼見的又購房子,又置地,估摸著就是最近就要將巡撫衙門遷移過來了。”

“嗯?這不是好事情麼,巡撫衙門搬遷過來,一天到外進進出出的人多了,誰還不要吃個飯打個尖兒?到時候你的生意更加的紅火了何樂而不為呢?”龍致遠笑嘻嘻的聽著徐老丈白活,不緊不慢的添著火,想讓這老頭兒將話說的更加透徹些。

“紅火?紅火個屁~!”說到這塊兒,徐老丈似乎被龍致遠將心中的怒火撩撥了出來,正好說到了他的痛楚,於是也不管不顧的開聲罵了起來,面上一副義憤填膺的摸樣,講道:“巡撫衙門來遼陽能是什麼好事?這多隻香爐多隻鬼,多個門神多份供奉,這些供奉從哪裡來?還不是我們這些末等百姓身上刮出來,說句不好聽的這賺的錢還不夠填補的;

更何況,大哥兒你是沒看到,這巡撫衙門真要落戶這塊兒,各種老爺們跟著要到遼陽辦公,想來必然手下的一班親朋好友、師爺幫閒都要跟著過來,正所謂千里為官只為財,用到這些下人身上也是一樣,到了那個時候,我不敢說整個遼陽城要倒黴,最少這條街道上的產業人人都難以自保,必然人人自危,要知道這裡可是靠近巡撫衙門的所在,近水樓臺先得月,好地方誰不惦記著,沒點關係,你這點產業少不得要被人霸了去。”

聽完徐老丈的這番牢騷,龍致遠心中有數,這老頭有個兒子在衙門裡面做事,對著這官面之下的灰暗地帶倒是門清,他還真沒說錯,這是必然的,巡撫衙門所在的街道上的各種物業必然會成為一種老爺、小吏所掠奪的第一物件。

“這話倒是實在,可見徐老丈你是個說話直腸直肚的人,可我聽說曾大人在濟南府也算是廉吏一名,可不是那種喜歡蠅營狗苟的壞官,他能放任手下胡來?”龍致遠的目的就是探聽曾山的名聲,自然而然是要往他身上引。

“哼,我呸~!”等著自己做出這個動作之後,徐老丈覺得有些不妥當,面上帶著幾分訕訕之意,看了眼龍致遠,見對方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為,反而滿面的鼓勵之色,於是也就放開了膽子,接著往下說道:“不說這個曾巡撫還好,說其他我就是一肚子氣,這個曾巡撫好壞咱們不知道,但是他的侄子卻在短短的幾個月裡面出了大名聲,迅速成為遼陽城中的一霸,人稱鎮遼陽,比哪李成梁鎮遼東還要稀罕上幾分。”

心中一驚,龍致遠是從其他的渠道情報裡面看到了曾山帶了一個遠房侄子來上任,人稱曾六金,此人似乎極為油滑,風評並不算太好,卻沒想到在這遼陽的百姓心中口碑如此之差。不過他更加的感興趣了,就是想要知道知道,這位曾大人的族侄,到底幹了些什麼。

這徐老丈開啟了話匣子,於是乎滔滔不絕如同長江滾滾,一連串的苦水全都傾倒了出來。原來曾六金這人本性極其貪婪,曾山有意識的想要將治所搬到遼陽來的想法,肯定第一時間要同親近之人商量,畢竟說透了,既然是族侄跟著千里迢迢的上任,必定很受重視,一幹家中事物也要交給他安排一二。

曾六金抓住了機會,藉口要為巡撫衙門移駕遼陽鋪路,弄的是雞飛狗跳,不單單對著這一條街上的大部分流油的商鋪都下了通知,要他們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價錢之內,將自己手中的物業兌換給他,不然後果自負。

說完這話之後,他仗著自己是巡撫曾山面前聽用之人,糾集了一班平日裡偷雞摸狗無惡不作的無賴子,天天上門逼討,打罵,就是想著如何將這條街道上的店家趕走,弄得是人憎狗厭,神怒天怨。

徐老丈的兒子哪多少也算是官面上的人物,於是託著府衙中相好的書吏,三託四請的找到了曾六金,給他備了一份厚禮,說是想要請多關照,讓這鋪子繼續經營下去,結果,東西收下了,事情卻辦不下來,不僅如此,反而一眾無賴子鬧的更兇了,讓老人生意都做不下去。

老丈的兒子是體制中人,對於權勢的理解極其深刻,心中明白胳膊是拗不過大腿,不搬你都要搬,只能同自己的爹爹說了一番,想要做通工作,答應搬遷。不過老人麼,總是比較固執,就是不幹,既然人鬧騰,他的飯店不開中午和晚市,只開早市,反正這些惡人都是夜貓子,沒有一個能起早的,也許正如他的心意,如此一來連續三天都沒人鬧事,讓他也不由得小小得意了一把,不過這些天他兒子卻是愈發的擔憂了起來,惡人不來是因為訊息不到,訊息到了,惡人自然是要冒頭出來的,到時候恐怕就不會是小事情,可他又是個孝子,拿自己頑固的老爹又沒有辦法,只能暗中無奈提著心腸。

聽完老爹的一番話語,龍致遠笑了笑,這種事情說真的,天下太多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是中國人的傳統,你要是不這麼做,就如同錦衣夜行一樣。曾山知道不知道龍致遠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卻是明白的,曾山的根底還是在山東,畢竟他的家業,他的族人全部在哪裡,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恐怕他來遼東,覺得自己不過是染上一水,過度一會兒的心思也未嘗沒有。

不過龍致遠從這位老丈之中獲得了足夠資訊,他就是想要觸碰觸碰曾山,要想在裡面尋找機會,試探試探曾山到底對自己在遼東的這份家業有什麼想法,之前有點兒頭緒,眼下看起來,最關鍵的突破點還是在曾六金身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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