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數日,又一次看到那個長方形大鐵房子的時候,鍾心裡直打顫。

多麼邪惡的存在!佈滿鉚釘的巨型鐵盒,一端插著根粗長淫惡的鐵管子,三層樓高的車頂上架著一個糟蹋美學的菸頭般的機槍塔,以元素週期表發明者的名字作為代號,被策電的七五短炮多次命中卻安然無恙……這一切都促發著鍾易心中那難以抑制的,遊蕩於憤怒、恐懼與吞螂般的噁心之間的不安感。

門捷列夫,門捷列夫——你不下地獄,我必上天堂——

嘴裡唸咒地囈語,手早已下意識地在位於前下方的駕駛員肩上拍出暗語。迎著那根大炮管直衝過去顯然是死路一條,沒有別的辦法,迂迴,只能迂迴,繞到側後,打履帶,打機槍塔,搞瘸它,弄癱它,讓它變成待宰的小羊羔——

鍾易很喜歡吃羊肉。

戰車急速轉向的一瞬間,鍾易腦海裡晃過小時候父親繫著圍裙與全家人一起烤羊肉時的畫面。

在外人看來,父親正如他的名字般,總是暴烈如火,但在家人眼中,他的笑臉遠比他的怒容更常見。

父親的死充滿了疑點,鍾易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解除這些疑惑,但在此之前,先得在這場戰爭中活下去,並為這輕易承繼而來的公爵之位填充足夠的戰功——鍾易可不想被人看做是吃老爹飯的紈絝子弟。

就在這地獄般的戰場上證明一切吧!

裝甲鋼板外壁傳來打鐵鋪的敲擊聲,鍾易從潛望鏡裡看出去,那座鐵房子頂部的機槍塔正瘋狂地朝自己地座車噴吐槍焰。

鍾易敲了敲駕駛員後腦。

0噸的策電重戰車猛地一個急停,扎在了鐵房子的側後

“三點鐘方向,距離一百!穿爆彈準備!”

沒了震耳欲聾的機械運轉聲。鍾易總算可以放心地用嘴下令。

“收到,三點鐘方向,距離一百!穿爆彈裝填——”

炮長話音未落,對方原本沉埋在雪地中的車體突然升了起來,露出底下寬大厚實的履帶,側面一片格柵裡也忽地噴出濃濃黑煙,看來對方見勢不妙,打算就此開溜。

“注意瞄準履帶!”

“收到,瞄準履帶——”

位於鍾易左側的炮長口裡機械式地重複著命令,兩眼緊貼瞄準鏡。雙手麻利地旋動方向和高低手輪;鍾易後方的裝填手則迅速從炮塔內壁下方的待發彈掛架上取下炮彈,旋動炮栓把手,哐啷一下推彈入膛——不到0秒,裝填手和炮長相繼喊出了“備畢”。

“放!”

炮長按下發火鈕,粗大的炮尾噔地向後彈了一下,鍾易看到那座鐵房子下面閃出了一團爆光,鐵房子微微抖了一下,格柵裡噴出更濃厚地黑煙,挺著一杆長管子的車首向自己這邊慢吞吞地轉過來。

“糟了!快炮!”炮長驚恐地叫起來。

鍾易卻按住了正欲踩下油門的駕駛員。

“看到那片噴黑煙的鐵柵了嗎?引擎應該就在那裡,往那裡打一炮。”

“可是——”

“執行命令!”

“是——”

說話間。裝填手早已推入了第二發穿甲高爆彈。

“備畢——”

“備畢——”

“放!”

大概是過於慌張,這一發炮彈打在了格柵邊的車體上。在車外轟然炸開,大鐵房子依舊喘著粗氣繼續原地轉向。

這時,圍攏過來的1連其他戰車也相繼開火,大鐵房子一下子陷入了此起彼伏的爆光中。

“這個方位正好,抓住機會!”鍾易貼在炮長耳邊吼道。

炮長額上沁著汗,拈繡花針般地微調手輪,就在裝填手喊出“備畢”的那一剎那,大吼一聲“日你奶奶”,啪地摁動發火鈕——

彈爆火起,正中目標!鐵房子的側後下方噴出大股烈火濃煙。頓時癱在了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日你奶奶,早兩天這麼幹不就成了!”炮長興奮得直哆嗦,攀住鍾易的肩頭猛搖晃。

鍾易倒是挺冷靜:“先別晃。看見那炮塔沒,快動手!給步兵開路——”

沒等炮長動手,鐵房子頂上地菸頭炮塔早已迭連中了兩三彈。硝煙散去,只見炮塔三面吐火,四面噴煙,顯然無須為其再浪費彈藥。

1連各車見目的已達到,紛紛停止射擊。

鍾易開啟頂蓋,從突出於炮塔頂部地車長指揮塔裡小心地探出腦袋,見四周並無大礙,迅速挺出大半個身子,舉起兩面紅綠小旗,向後面的兩部僚車揮舞起來。

“右隊向我靠攏。”

連續幾次打出這樣的旗語後,左右後方各約五十公尺外的兩部戰車才

地靠了過來。

鍾易往連長付亮的座車望去,只見付亮高高站在炮塔頂上,小旗子上下翻飛,打出如下旗語:“全隊跟我來。”

裝1連大戰門捷列夫的同時,禁1團在裝1旅旅部隊(1部策電,5獵犬)的支援下突入阿克託別村,以火焰噴射組和衝鋒槍手為先鋒,逐屋掃蕩——事實上,這座被我軍重炮拆得七零八落的小村早已無屋可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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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一堆又一堆燃燒的廢墟,不時從這個地窖裡趕出幾個殘兵,往那個掩體裡扔幾枚手榴彈,不到一刻鍾,就從村頭掃到了村尾,還沒來得及歇口氣,迎面便撞上了一股氣勢洶洶的俄國騎兵。

“烏拉——”

挺著長矛,揮舞馬刀,哥薩克地皮帽子證明著他們的身份,成群的草原雄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淹沒了最前面的

聽到前面地喧譁喊殺聲,蹲在袁旭座車炮塔上的長王忠君急忙站起身觀望。

登高望遠,一目瞭然。

“怎麼了?”裝1旅旅長袁旭握著他的馬鞭鑽出炮塔。

“毛子地騎兵反撲過來了。”王忠君看得心急。

“看後面,還有戰車隊。”袁旭眼力更勝。

“要有一場惡戰了……”

“支援你們的左翼隊跑到哪去了?”

“在村西頭,好象是衝著一隻大家夥打過去了——我這就派人去聯絡。”

袁旭手握馬鞭連拍幾下:“來不及了,生啊,就在這裡大幹一場吧。”

原來袁王二人本是同鄉舊識,平素皆互稱表字,這次王忠君所部不但編入袁旭麾下作戰,兩人又在激戰中相遇,實在緣分不淺。

“好,大幹一場就大幹一場——”

說罷王忠君“唰”地拔出戰刀,跳下戰車,趕著他的部下督戰迎敵去了。

袁旭也毫不含糊,以座車為先鋒,領著5玩具般的獵犬小戰車開足馬力突入敵陣。俄國騎兵一見華軍戰車殺來,大約是先前有了經驗,轉身就逃。華軍戰車步兵槍炮齊發,追著馬屁股一陣猛擊,打得哥薩克們鬼哭狼嚎人仰馬翻,馬刀長矛扔了一地,先前的威風勁頭一口氣扔到了九霄雲外——

袁旭正要率隊追殺,俄軍反擊的炮火接迭而至,在村子裡一寸寸地來回耕耘,密集的彈片瘋狂地打在裝甲外殼上,濃重的硝煙包圍了戰車並從縫隙間湧入,乘員不得不戴上了防毒面具。

由於前面的道路被炮火封鎖,袁旭只得命駕駛員暫時後退,薄皮大餡、行動笨拙的策電在密集炮火中的生存力反而不如輕巧敏捷的獵犬。

俄軍的炮擊持續了不過五六分鍾,待硝煙消散,袁旭鑽出炮塔,只見大道的那一頭影影綽綽現出一隊裝甲汽車來,為首的幾部在單薄猥瑣的車體上頂了兩個碩大得不成比例的柱形炮塔,一股莫名的淫邪之氣靡靡而漫。

沒空欣賞俄軍兵器的獨特美學,袁旭正欲指揮全隊衝向敵陣,來個生死相搏,無意間瞥見幾名士兵用一扇門板抬著位渾身是血的軍官從車邊經過。

袁旭見那軍官身形與王忠君相似,忍不住叫問一句:“那邊抬的是誰?”

“我們營長中炮了——”一名下士帶著哭腔應道。

就在這時,門板上那位軍官突然掙扎著翻下地來,艱難地向袁旭舉手招呼。

“生,你下去好好養傷,這裡交給我就是了。”

袁旭的勸說並沒有起到效果,王忠君掙脫了部下的攔阻,滾到戰車履帶邊。

袁旭咬咬牙,跳下戰車,扶起老鄉:“你不要命了!”

“已經沒命了。”王忠君顫抖著蒼白的嘴唇,“打在海參崴留下的舊傷上——這回是逃不掉啦,就用這條命來回報先皇的大恩吧。”

“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快回擔架上去!敵人要打過來了。”

“等等,請想辦法……把這個交給當今皇上。”王忠君艱難地從胸兜裡摸出一個帶血的油布包,塞到袁旭兜裡。“這是0年前先皇親手交賜我父之物,請轉告今皇,我王家世世代代,誓為漢家天子,中華皇室效忠……到死……”

“你這——”

袁旭後面的“傻瓜”二字未出口,王忠君頭一歪,已然昏死過去。

“快抬上往後面送,毛子的戰車上來了!”

三下兩下將王忠君扶上門板,袁旭爬回戰車頂上,搖頭嘆道:“生啊,忠君愛國,當以愛國為優先,留得這條性命努力報國才是正道,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來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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