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默蘭便騎在老青牛的牛背上準備離開槐花村，他現在亡命天涯哪裡可以在一個地方久留，來這裡見了見四年前熟悉的村民們，帶走一壺上好的槐花酒，便已經是達成目的，若是多逗留兩日，怕是那些找到了蛛絲馬跡緊隨而來的追兵便會殺至，無論是吳玄霜這種修道界前輩還是帝子齋的君不邪，對他而言都是不小的麻煩，更何況有了前車之鑑，他更加不願意牽連旁人，在諸人的挽留下早早的上了路。
神秘莫測的天辰道人帶著徐雲虎和尤小木站在槐花村門口，與眾多村民一同瞧著少年戴著斗笠騎著牛瀟灑遠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彷彿在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以他的推演之術，當然可以窺探到李默蘭未來的成就一角，但是這的確是天機不能洩漏，不然他很可能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天降雷霆劈死，只是驚鴻一瞥，他依然看到了許多駭人聽聞的景色，故而對這個北海劍仙的傳人抱有期待。
天辰道人以行蹤詭秘著稱，是北海最為神秘的幽冥仙，也許並非實力出眾，但是卻很少在人面前出現過，然而他制定的北海名器榜卻被認為是最為權威的一張榜單，眼下他之所以會來接近李默蘭，也只是想要近距離的觀察一下這個站在北海修道界風浪尖上的少年，到底是如何，就如同當年他為了制定榜單親自拜訪了老劍仙枯酒詩，求得那柄龍象神劍一觀，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這個老劍仙傳人究竟如何，他很顯然已經在心中有了定數，這才故意讓李默蘭給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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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寒的深秋清風拂過所有人的臉頰，那些槐花村的村民們眼中滿是不捨，用力招手。
才剛來就又要離去，這顯然是說不過去的，可是李默蘭態度堅決，他們也沒有辦法強硬挽留。
時不時有村子裡的少女哀怨的看著那個背影，彷彿能夠聽到滿地心碎的聲音。
虎子看著李默蘭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惆悵和捨不得，他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是這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卻隨著青牛的遠去而愈來愈強烈。
木子咬著嘴唇不說話，她的眼中出現了這一個多月來的畫面，日子雖說清苦，卻也自得其樂，雖說那壞蛋殺人的時候面龐冰冷到讓人望而生畏，可是尋常時候也平易近人，其實……也並非自己所預想的那麼壞，那麼可惡。
她迷離的看著老青牛馱著少年遠去，眉眼之間多了一些黯淡，彷彿心裡頭又空了一塊兒，雖然比不上當初她爹孃走的時候那麼難受，可眼下卻也清晰，卻也痛苦。
……
……
雍州的冬天來的要早一些。
雖然不是一場紛紛灑灑的雪落，可是從北海以北的極寒之地吹來的北風依然刺骨，寒冷。
穿過崇山峻嶺，穿過草莽人煙，老青牛轉身從官道上離去，進入了道旁的山林之中。
老青牛素來不喜熱鬧，更不喜歡人類的城市，這一點與它自小長大的李默蘭早已經熟知，撫了撫衣襟前擺，從老青牛背上一個滑步下來，光是這麼一個動作便飄逸帥氣，可以迷倒萬千少女。
站穩身子，李默蘭扶了扶在腦袋上震顫的斗笠，把笠帽的邊緣壓得低了一些，然後衝著空無一人官道上的老青牛揮手告別。
老青牛消失在山野之中，並沒有理會他的招手。
對此李默蘭也不惱，扭頭看向山坡下方那一座極其龐大的城市，心中多少有一些高興。
好久沒有進入人類的城市了，從嵩州邊境的草原那邊，經過槐花村到這邊，已經是十一月下旬，估摸著再過不久便要大雪紛飛了，而離開上一座人類城市還是中秋，相隔確實不短了。
少年捋了捋額前的黑色髮絲，腰間挎著一個酒葫蘆，背後也依然背負著一柄劍，看起來倒是和一個尋常的江湖劍客並無太大區別。
趕路的這些日子裡他並沒有荒廢，雖然武道境界沒有想象中漲幅那麼快，實際上因為他把很多的時間都用於整理腦海中那些真道秘典內的知識。
尤其是《修道引》中那些過去自己沒有看過的新內容，李默蘭在以及裡翻來覆去的看，直到看的滾瓜爛熟，也沒有想象中的立地頓悟。
於是他明白了，這種頓悟一看機緣，二才看悟性，他相信以自己前衛的思想觀念不至於連這本書裡的內容都理解不了，看來還是機緣未至。
好在他也不介意，畢竟就算踏足悟道境，他戰鬥依然憑藉真氣而不是靈氣。
冷風吹起了他披散在肩膀上的黑髮以及斗笠上的白紗，髮絲舞動，白紗分岔後露出了隱藏在斗笠下的俊美面孔，若是有人經過，一定被他此時的瀟灑倜儻給炫目的頭暈眼花。
斗笠人面帶微笑，邁起步子向著前方那座名為龍腰城的城市走去。
龍腰城很大，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去都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建築蔓延到遠方，這座城市沒有城牆，因為四周依山傍水委實不太需要，只是有著城關，很多軍士站在城門口檢查，看模樣也不是很用心，隨意塞點碎銀子就應付過去了，到不是難事。
龍腰城也算雍州內一個頗有名氣的城市了，雖說不及雍州繁華，但是這裡卻也有不少出名特產，聲名不算小，而且這裡屬於帝子齋勢力範圍內的城市，雖說現在龍腰城內稱王稱霸的聽聞是一個修道家族，可是城主府依然是帝子齋把控，當然誰知道那位帝子齋派來的城主和這裡的地頭蛇是否有什麼隱蔽交易，一般老百姓也不知道。
凜冬將至，道旁路人極少，門洞口那邊熱鬧一些，經常有走其他路線的人進出龍腰城，於是守城的甲士便會上去盤問，在上繳一些碎銀之後往往就可以順利入城。
站在不遠處的林間，李默蘭看著這一幕，皺起了眉頭。
龍腰城的盤問似乎比其他地方要嚴肅認真的許多，這是怎麼回事？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明白了原因。
這裡是帝子齋的城，那麼自然有著來自帝子齋的通緝令。
雖然自信暫時性的想要流傳出畫像還有點困難，但是李默蘭的容貌卻是比較出色，又帶著點男子女相，很容易被人發現，若是守城的軍士要求掀開斗笠，他或許真的會暴露。
真麻煩啊，進個城都不能安穩。
李默蘭心裡這麼想著，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瞥了一眼城關上的牆頭。
牆頭上有不少軍士來回走動，一般來說除非是大城市，會有城牆的城市不算多，而龍腰城能夠有一個城關已經是難得，眼下逾越這個城關稍微有點麻煩。
城關兩側是高山，要翻過去更麻煩，而翻過城關更容易被人發現鬧出風波，李默蘭不想浪費這些時間，於是握緊了手裡的銀子，決定試一試再說。
十分鐘後，李默蘭手中的銀子已經消失一空，而他人也順利的進入了龍腰城內。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李默蘭搖頭苦笑，他剛剛把一錠銀子遞過去，就換來的那些軍士們的笑臉，變臉速度堪稱一絕，讓他實在有些吃驚和好笑，不過也算順利的入了城。
龍腰城極大，在山坡上往下看的時候是如此，進入城中更加這麼覺的，如果單說步行，從龍腰城的城關走到西邊的另一處城關起碼要走上一天的時間，只是驛站有車馬可以租用，能快捷許多。
李默蘭會來龍腰城，當然不單單是為了穿越雍州，更因為他還要來這裡尋一個舊人。
當初那個叫做小荷花的女孩子在槐花村裡的時候被枯酒詩救下後就遠走他鄉，給李默蘭留下了很深的記憶，想必那個姑娘已經不認得他了，只是自己畢竟是接了槐花村村民們的委託來探望一番，總不能拋之腦後，萬一那個小姑娘真的有麻煩了怎麼辦？
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可能性，他總是要來看一看，雖然他猜測那個摯友一面之緣的小姑娘已經不認得他了，甚至現在可能已經成為人婦。
街道沒有臨安城那般寬闊，但是也很寬敞，左右大約要百米多遠，除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兩側的店鋪也很吸引人，許多顧客從中來回往返，很是熱鬧。
陌生的城市，民眾們來來往往，行人如織，讓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最初入臨安城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擠過最為擁擠的那段區域，在某個巷子口買了一根羊肉串，他一邊吃一邊行走在街上，隨後拐入了一家看樣子有些金碧輝煌，裝修很是奢豪的酒樓中。
酒樓茶坊這種地方閒人最多，而吃飽了沒事幹的閒人們就喜歡聚在一起討論一些話題，爭相把自己肚子裡的私貨一股腦兒托盤而出，彷彿誰最能吸引旁人視線，誰就贏了一樣，故而很適合打探訊息。
當然流言穢語也不少，但是這些東西真假虛實就需要聽客們自行分辨。
李默蘭當然會有自主的判斷，不會被那些人主觀的道聽途說牽著鼻子走。
他尋了一處不起眼角落就坐，點了一些簡單的吃食，然後便安靜的坐在哪兒，靜靜傾聽。
就像是在雍州冬日裡，風吹冬林中，一棵巍然不動，樹梢上堆著白皚皚積雪的青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