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沒,好像不少人說老劍仙傳人李默蘭前段日子在嵩州出沒過。”

“聽說吳玄霜那種高手也去了,只是最後一無所獲,不過殺手組織最近在賣情報,只是現在各類訊息天花亂墜的,還有說李默蘭來到了咱們雍州的,真的假的。”

“誰知道呢,哪些宗派自己去定奪好了,咱們這種閒人就看戲。”

“觀心谷覆滅了,哎呦媽呀我一開始都不信,可這好像是真的。”

“真的假的,觀心谷那多大啊,比咱們龍腰城的楊家,不對,比咱們雍州最大的葉家都大吧,怎麼就覆滅了?”

“不知道啊,很多人說是道門那個女魔頭幹的。”

“你別說太大聲……”

“也對也對……”

“聽說楊家最近家裡又曝醜聞了啊,那個小媳婦在家裡頭上吊自殺被救回來了,忒可憐了。”

“是啊,死都不讓死,真慘啊。”

“不過前兩日楊家在挑資質優秀的孩子去楊家府上深造,到時候聽說可以成為楊家的私兵?”

“真有這事兒?我家那個小子年紀也快夠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

酒樓之中的人不很多,因為此刻是正午剛剛過,可是閒人們倒是很喜歡流連在這裡,訴說著那些小道消息。

李默蘭點了很經典的熟牛肉加黃酒組合,腰間的酒葫蘆裡的槐花酒喝一點就少一點,所以他總是省著喝,總想著儘量別喝完。

耳畔飄過的絮風裡是那些酒客們閒聊的聲音,讓他有一些詫異。

他沒有想到這裡的百姓也敢如此隨意的談論修道者的事情,後來想想龍腰城的地頭蛇是一個修道家族楊家,那麼免不了使得那些神秘莫測的仙人在凡人的眼中逐漸褪去迷霧,變得清晰起來。

對於那些形形色色的訊息,他也聽聞一些,對於觀心谷的覆滅,他也下意識覺得是道門小師叔做的,不過同樣在沒有絕對證據之前誰也不敢大聲說這個,最多壓低聲音偷偷說上兩句壞話罷了。

至於關於自己的那些內容,他聽了一些,沒聽出什麼有用的情報,倒是關於龍腰城的楊家的事情,他卻多加關注。

根據槐花村裡的吳大爺等人描述,那個叫做小荷花的小姑娘當初來到這龍腰城便被遠房親戚推薦下進入了一個大家族的府上,至於是嫁入的還是進去當婢女,就不是很清楚了。

龍腰城有哪個家族可以稱之為大家族?

唯有那個修道家族楊家。

李默蘭想著,無論如何,今夜都先進去看一看再說,當年那個小荷花現在要打聽肯定很難打聽出來了,四年時間足夠歲月長河衝涮掉很多東西,比如印象,比如回憶。

吃過了飯,他走出了酒樓,看著大街尋思了一會兒,然後進入了一條巷子。

順著巷子往裡走,穿過一條街,終於來到了一條比較清靜的街道。

這條街沒有什麼人,商鋪也極少,卻很寬闊,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臨安城寬闊的城南街。

因為楊家的府邸便在這兒。

楊家是龍腰城近百年來最強大的統治者,便是龍腰城的土皇帝,很多時候楊家在這裡說上一句話,會比帝子齋那邊千里迢迢傳來的命令還要來的有用。

雍州最大的家族是葉家,這一點毋庸置疑,而葉家在雍州的州城,地方小城鄉邑各自又有別的小勢力爭鋒。

曾經有很多家族在龍腰城裡針鋒相對,最後存活下來的便是楊家,而在這裡,民眾們對楊家的敬畏遠比那虛無縹緲的帝子齋或者葉家都要來的強盛的多。

說那些空中樓閣般虛無縹緲的描述並沒有用,民眾們會看到自己眼前發生的事情,他們看不到帝子齋的強大修行者,看不到葉家的家主葉落知秋,但他們看到了楊家的強大,於是他們便理所當然的覺得,楊家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很簡單的判斷。

李默蘭隨意的在客棧要了一間房,然後靜靜的等候者夜幕的降臨。

他白天的時候聽到了很多的東西,也知曉了所謂楊家平日裡的暴行。

比如隨意的街道上強搶民女,又比如將活人關在籠子裡視作牲畜,亦或者給人的脖子拴上繩子,當作寵物帶上街道溜達,而且往往都是女子。

這些事實,哪怕只是從旁人口中說出,都足夠讓人心中激起憤怒。

他坐在客棧的房間中,看著外邊的夜色一點一點降臨,看著黑暗夜幕下的無邊燈火,彷彿在看另一片星辰天空。

地上燈海,天上星海,李默蘭怔怔的看著,然後又低下頭,撫摸著手中那一柄劍。

如果枯酒詩在這裡,會如何?

如果枯酒詩聽到了這些訊息,會怎麼做?

無論那個叫做小荷花的姑娘是否在楊家府上,單以李默蘭肩膀上的責任和大義來說,他應該怎麼做?

他沉默了許久。

然後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

這個選擇充滿了危險,最重要的是,一旦他這麼做了,他很可能會暴露自己藏匿了許多天的蹤跡,甚至會讓他在雍州境內寸步難行。

冬日夜晚的冷風從窗戶裡鑽入屋中,然後狠狠的吹打在他的面頰上,像是撲面而來的一盆冷水,可以醒酒,可以醒夢,也可以讓人清醒冷靜下來。

他一瞬間,便清醒了許多,也冷靜了許多,然後他冷靜的做出了這個決定。

於是他站了起來,拂去了青衫上的褶皺,又將斗笠重新戴在了頭上,面紗後面的神情,平靜到了極點。

他握緊了劍,從客棧二樓的房間內走出,走過並無旁人的二樓走廊,順著樓梯往下走,在樓梯吱嘎吱嘎的呻吟聲中,在一樓不少房客們詫異的視線中,握著劍,走出了客棧。

殺氣騰騰,像是要殺人。

他走出了客棧,然後沿著白天記憶中的路線,穿過人群,向著街道的另一側走去,方向正是楊府所在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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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行人們感受到一股凜冽的殺意,然後他們扭過頭去,看向了橫穿街道的那個青衫斗笠人,看著他手中的劍,面色一變。

如果說是提著劍,還可以解釋為因為沒有劍鞘而不得不提著,但是如果是握劍這個姿勢,那從來都是為了出劍。

而出劍,自然是為了殺人。

夜色的燈火下邊,青衫斗笠人握著劍往前走,人群注意到了這個神秘人,然後不由自主的分開了一條路。

他要去哪裡?

他要去做什麼?

很多民眾的眼中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們悄悄的跟在後邊,跟在那個青衫斗笠人的身後,將自己的視線遠遠的投了過去。

然後他們明白了這個人前進的方向,意識到了什麼。

一開始可能只是幾個人,然後十幾個人,但是後來有的人察覺到了那個人要去的方向,然後大聲喊了一聲,於是更多的民眾們停止了在街道上的閒逛,一同跟隨過來。

商鋪裡的店老板,賣女紅的小姑娘,要飯的乞丐,平日裡流裡流氣的青皮地痞,他們都出現在人群中,跟在對方的身後。

青衫斗笠人身後的人群越來越多,幾十人,上百人,幾百人,彷彿一個沉默不語的領頭羊,帶著人群前進。

更像是一片潮水,他便是潮頭,帶領著浪花,想要沖垮一座高山。

街道前方靜悄悄一片,只餘留了黑夜與燈火,斗笠人向著那一片深邃的夜色與閃爍的燭光走去,彷彿在邁向一片星海。

後方那些百姓們已經發現對方並不介意自己等人的跟隨,有些肆無忌憚起來,交頭接耳,或者呼朋喚友讓更多的人來看熱鬧。

看熱鬧,湊熱鬧,老百姓的天性,尤其是他們發現似乎有人企圖去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會讓他們興奮好奇,卻又難以置信。

許多人看出了青衫斗笠人的目的,理所當然的不可置信,覺得不可思議。

握劍是為了殺人,可是誰敢去楊府殺人?

以前也不是沒有企圖挑戰楊府地位的修道者,可是下場無一列外橫死街頭,甚至有些人還被楊家老祖楊永信帶入了府邸之中,一番折磨,渾身糜爛氣絕身亡之後被丟了出來,悽慘無比,猶如被人拔光了皮剖開了腹部露出內臟的羔羊,鮮血淋漓。

龍腰城的民眾們看過太多相似的畫面了,按理來說已經熟悉了這種過程,可是看到這個青衫斗笠人平靜沉默的背影,卻又不自然的會升起希望。

這個挑戰者,能否將這座大山給推倒?

百姓們的議論聲沉默了一會兒,又再一次燃起。

因為他們發現,楊府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件事情,很顯然不是有人通風報信,因為這麼盛大的場面,沒道理發覺不了。

只是楊府的處理明顯有一些隨意。

在距離楊府那條大街所在還有幾百步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楊府的家族弟子帶著一些私兵走了過來,從黑夜中走出,活像一群鬼魅,至少在老百姓的眼中一直都是如此。

這幾個人的臉上帶著明顯自信的笑容,尤其是當他們發現這個青衫斗笠人竟然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連修道者都不是的時候,他們臉上的笑意更濃厚了。

比貓戲老鼠還要殘忍十倍的冷酷笑容綻放在他們的面頰上,彷彿一群森然的豺狼,行走在黑暗裡。

這些表情平日裡龍腰城的民眾們見過很多次,這個楊家子弟過去往往在進行一場虐殺之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比如把籠子裡的人澆上油,點火,最後欣賞對方變成一團人形火焰的景色。

看到這個笑容,身後的人群們腳步停了下來。

寒意從內心深處湧起,竟然比冬日的寒風還要更冷一些,比夜色的微風更讓人清醒。

是的,人群雖然看起來浩浩蕩蕩,但是他們只是來湊熱鬧的,只是來看戲的,只是來看這個青衫斗笠人會死的怎樣慘,看楊家如何再一次鞏固威勢的。

所以他們停下了腳步,害怕因為這樣的跟隨而激怒楊家,而遭到牽連。

只有那個戴著斗笠,穿著青衫握著劍的身影,依然向前,依然不停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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