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走,屋內便只剩下景朝陽李璇美。女人:“今天你也喝得不少了。他們午後可以休息到傍晚,晨昏顛倒的。你還得回去開會。”抿拭了一把淚花,她話鋒一轉,意猶未盡又道:“然,此情此景,有你在身畔,又有宋嵐陽的好消息。這杯酒有心,我還是要敬的。”

李璇美邊說邊在男人杯中淺斟了些,雙手捧起,真情實意:“你少喝些,領了我的心意,即可。”

聽得女人於“心”字後面,又費力畫蛇添足多了個“意”字。男人不察難覺地於嘴角扯起一個入微的淺笑。

想了想,他舉起酒樽,依舊往女人捧起相敬的杯中,將酒續滿。盛滿不滴,亦無法再續的整杯,一如他對她的情誼。景朝陽毋庸置疑認真地拉起她的手腕,只輕輕加了把勁兒,就將女人連身帶杯向前,幾近入懷。

於近無可近的最近處,男人深切藉著她的手,飲了那杯酒。酒入深喉,潤澤心田。半晌意猶未盡,他仍牽著女人無意撤後,空端著的酒杯。

此際的她,乖巧沉靜,而他眸光炙炙。不一刻,男人溫厚低問:“還可再飲一杯嗎?”

李璇美點點頭,於是他便又手持杯具,尋著女人的杯來,為兩人都蓄滿。

她屬於酒量生理不成的那種人,一生都無法活在麻痺之中,總是清醒而又可悲著。只是這一次,象知道這是他們此生命途之中,最後一杯那樣的鄭重,鏘然相碰!女人一飲而盡,酒入情腸,竟象是化作為淚。

方飲罷杯中酒,兩位老闆便有意由外及內,慢慢悠悠回席,男人女人收起目光。事基本談得差不多了,景朝陽下午還要回河北省,有幾項重要事項需要面見定奪。大家寒暄罷別過後,便各自散去。

李璇美下午事早已提前安置好,又有些不勝酒力,便沒有回公司,直接回家休息。吩咐了素嘉,有事來電,例行小事自處之後,便是黑甜一覺直至晚間七點多鍾。

醒來後,不僅沒休息過來,反而更加自覺心速不暢,神經壓迫緊張。說不上哪裡不好,卻又更覺處處不對。

起床就著暮色,為自己沏茶,失手敲了杯碟兩盞一套。水未喝進口中,卻彷彿找到了不安病灶之所在,心有靈犀旁悸般抄起電話想打給宋嵐陽。

號碼未撥完整,更有人先一步打進來,是素嘉劈頭先一句:“璇美,有件事,你可要挺住啊。”

從來不曾有過的,未聞其言,便沒由來的心下轟然。李璇美心中緊緊巴巴,亂了陣腳聲線似的慌張:“什麼事?”素嘉那邊不答,只自先挺不住,嚇得哭起來。

心中一千個,一萬個不好,都強自壓下。知道不是電話裡便能說清楚的大事,李璇美放緩聲音,儘量平和地撈關鍵之處:“去哪裡找你?”

素嘉勉強回答了這個不算太刺激的問題:“協和醫院。”

“半個小時後,來醫院正門迎我。”說完,撂下電話,李璇美就向醫院趕。

兩人一見面,素嘉渾身打著抖,仍是說不出話來。溫言相勸未必能平緩情緒,說清楚來龍去脈。於是李璇美冷著張臉,帶頭朝醫院裡面奔去,邊走邊命身後的素嘉走快引路。

李璇美:“誰在醫院裡面?”

素嘉啞著嗓音:“宋嵐陽。”

果然怕出有鬼,李璇美張了張嘴,聲音卻發不出來。跟隨素嘉奔往的腳步加速,想要立時見到宋嵐陽:她到底怎樣了?出什麼事了?嚴重到已無法親自打電話給自己,還需要素嘉轉述嗎?

距CPI重症監護室兩步路時,陡然停滯下來,邁不開雙腿。李璇美望向素嘉,抖著聲線凌厲相問:“還不說清楚,讓我有個思想準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生命危險嗎”

素嘉忙道:“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只是我陪她從律師事務所簽過字,辦過遺囑生效的各項手續出來時,被人迎面潑了高強度濃硫酸。起初只是愣怔之後的驚呼,僥幸心理盼是惡作劇恐嚇便罷。但隨之臉上便冒起了白煙,餘液飛濺到我身上,連衣服都燒透了···”

素嘉抬起衣袖,上面果有幾塊灼透燒痕。何曾還會去細看這些,李璇美踉蹌著朝後栽去,倚牆方止頹步。漸漸得覺著身重,可以左右控制,卻難以上下支撐。緩緩地擦牆而下墜,被素嘉拖住身形,才勉強不至於跪趴於地。

素嘉高聲相喚,李璇美下意識獰神厲色喝道:“閉嘴。”隨後,便是眼前一黑,再無旁人身影。

人是不省而倒,思緒卻更加無以倫比著的活躍。腦海裡過電影,放幻燈片似得,將自編自導,沒有指令碼的從前人生路,再來一遍···

山林篝火露氣中,第一次於月色下見到凌志,同宋嵐陽荊歌邂逅。海子的那首詩:如果有來生,想要成為一棵樹。站立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那時,真是年輕啊!她們一同為凌志傷情,一道為他傷心傷痛。

再後來,經李璇美,宋嵐陽結識了單兵。記得心下不安時,李璇美無意中曾對女人道:“不知會否有一天,是否會怪我引你走了這樣的一條路···”

人生在世,無論和平時期,還是戰爭年代。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竟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命運和生活。

人生旅途出發時,想要雄心壯志掌握命運的基本願望,竟然越行越遠。越行到高處,就越難以實現。

醒於被安置於病床的瞬間,李璇美掙扎著爬起來,堅持來到宋嵐陽的病房。女人並不是昏迷狀態,相反,厚厚紗布密實包裹著的面目全非之下,只餘兩眼緊瞪,望向天花板。脖子,胳膊等裸露於外的皮膚上,都纏滿著紗布。

見到李璇美進門,她目不轉睛,似沒有看到,眼淚卻一顆緊著一顆唰唰漫下。

彷彿想起什麼,李璇美忙問身邊的素嘉:“報警了嗎?”

看看李璇美,再望望病床上的宋嵐陽,素嘉不知說什麼是好。

“糊塗。”看來是沒報警呢。李璇美邊惱邊掏出手機,預備報案擒拿罪犯。卻不想,被一直枯躺著,只會流淚,形同死去的女人拼力拽住李璇美正欲撥打電話的手腕。

李璇美不解其意,用神色徵詢宋嵐陽是否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不行此著,更待何時?

女人囁嚅抖動著雙唇,費力而言:“···”

李璇美聽不清,遂俯耳靠向那句話更近些。宋嵐陽:“別報警。我知道是誰,我看清楚他了。”

雖早有懷疑,卻仍心自一凜,李璇美:“是誰?”

問完這句話,又覺萬萬依不得女人的小想法行事,李璇美:“不管是誰,亦沒有任他逍遙法外的道理。宋嵐陽,你是不是不知道傷得有多重?雖無生命危險···”

聲有千鈞,壓得李璇美同素嘉初起一般戰戰兢兢。頓了頓,為了讓她曉得重要性,便仍狠心以實情相道:“毀容,曉得不?恐怕日後分分鐘鍾你都會厭棄自己。

方才只是簡單包紮處理了一下,明天起,你還要再動好幾次手術,承受難以承擔的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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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會兒不代你報警,證據損毀掉,怕不利於取證。日後你定會怪我。”

宋嵐陽無聲無力地哭得死去活來,卻仍死死拉拽著李璇美的手腕。仿若倘一輕手,消失於視野之內,向來一意孤行主意正的李璇美便會報警。

兩人淚如噴瀑執拗間,主治大夫進來病房。但見李璇美的架勢,再皺眉望了望哭得一塌糊塗的宋嵐陽。主治大夫發飆,往外轟人,且教訓躺在床上,哭若雨人兒的傷患:“倘半星傷勢好處都不講了,那就仍繼續如此這般的哭吧。”

宋嵐陽強徑忍了把淚,卻不象是因著大夫的勸誡,而是很認真向將要被攆出去的李璇美道:“璇美,便讓我作主一回吧。”

不待李璇美反問理由,為什麼?宋嵐陽又繼續道:“我看見潑硫酸的那個男人了。看真切了。單兵錢夾裡一直有他的照片。他是單兵的最愛,最常掛在嘴邊,協議離婚時判給單夫人監護的單大公子。”不得已將緣由道透,宋嵐陽似失盡全身氣力,輕飄著鬆開手。

明白了女人到此地步,仍心存的全部掛念。李璇美滑腕而墜,想言,卻又不曉得還能說些什麼。

主治大夫道:“讓傷患好好休息。你們這些朋友的心意,在日後長期治療恢復其間,多多鼓勵她吧。”大夫說罷,便是一副無可商量的送客姿態。

自宋嵐陽處,雙腳無力地飄出來。李璇美身若紙扎,神似糨糊,不知去哪裡療傷,問跟在左右的素嘉:“有煙嗎?”

從隨身坤包裡扒出一包藍蓮,卻發現沒有火機。不待李璇美授命,素嘉便手腳麻利地出去尋攤兒買火。

相看素嘉遠一些的背影,想起於張君瑞事件當中,李璇美給她的教訓說辭:天地有大美。物華天寶,粲若星辰。可走可行可遇之人,等著可愛的女人去可愛的相遇。何必非得被某一個男人拘泥困於角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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