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嵐陽言聲不大,怎奈舉座皆注目豎耳細聽。田偉國充耳未聞,自顧自佈菜開動,內心暗罵石平生笨蛋。以為女人還是手下那個可以呼來喝去的小中層嗎?

凌志李璇美則用碰盞的行為力挺宋嵐陽。三個人將酒盞一字排齊,盈滿酒水,鏘聲相觸,闊然一飲而盡。

石平生被攻擊得突然,在發作與不發作之間,掂量揣掇田書記的立場,始終不敢造次。惶惶心中大怒:反了,果真反了。自從凌志來任縣長,空降兵李璇美來到柳河縣,以及宋嵐陽走後,這天下居然不再是自己那一套黨同伐異,威迫脅涉,打擊拉攏就能行得通了。

為什麼這個縣級幹得,還沒有從前當科長時風光?至少那時關上門一支筆,一言堂。說整治誰,就整治誰。說斷了誰的小政治生命,將誰看死,就看死。

礙著田偉國在場,且不置可否,縱形勢走向一邊兒倒,石平生亦敢怒不敢言惱恨著。

不想,突然有人向石平生投以橄欖枝。比橄欖枝戰鬥力強,分明是桃花枝。荊歌媚眼如青絲,不顧及凌志詫異的神情,徑直走向石平生。兩人一站一坐,耳語幾句,便極有默契地走出包間,半晌未歸座兒。

李璇美同宋嵐陽相視一眼,看出凌志有些走神。見男人這樣,宋嵐陽放下久懸置於心的女兒情思調:不如離去,看來走,的確是對了。與其偏居一隅,以情換思,整日守著身心罔顧不定的男人。還真不如以勞換酬,出去闖蕩一番。

李璇美更是慶幸能置身度外,清冷地看他人,情海雲詭掙扎。而自己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如小母親似的於桌下拍拍凌志的腿,似乎在告誡男人安神。隨後李璇美獨自起身去走廊外,作勢洗手,實則想望究竟:於隔壁包廂內間,半掩著的門扇內,遠望見石平生同荊歌,象是兩隻小獸咻咻喘著氣,麻花繩一般擰成一股。

女人上下迫切尋找期待著男人的爆發點,而男人則輕薄地將手直接由腰至上,衣領口至下地伸進手揉搓。

甚至沒有尹玉書夫婦的情趣甜蜜,也絲毫未讓李璇美面紅耳赤,欲羞還望。李璇美於心中只浮現兩個詞:發洩、苟且。

扭身回到席間,本來是想多事給凌志點情報,突覺無法張口。李璇美同宋嵐陽荊歌大約都屬於不按常規出牌,不重尊卑綱常,個人意志極強的女人。然,她與宋嵐陽,無論如何行事,卻也都是以不傷害己身為前提。而荊歌則是毀滅自己,也毀滅旁人,性子上來毀滅一切的做派。

憐惜地瞥了眼凌志,突然覺得男人也很可憐。李璇美宋嵐陽心中有愛,卻不能愛。而他風流倜儻,卻只得配荊歌這樣的一個女人。

都說男人是女人的標籤,女人是男人的身份。凌志,分明應當有更好的女人陪伴才是。

胡思亂想須臾,石平生荊歌拉拉扯扯回到房間。荊歌下午接機時梳理得美美的盤發,於剛才同石平生一出一進間,居然亂蓬如草,似披還散。

旁的女人出醜,應當有種幸災樂禍的情緒啊,可不知為何,李璇美卻氣得快要暈過去。進而跳躍性思維,不知怎的,居然思及漢朝劉邦呂后戚夫人。

而今,很多人評價呂后是因著女人嫉恨,才會在劉邦去世,戚夫人大勢去後,仍追下毒手酷刑。

今次李璇美卻突覺不然,最起碼不全部是因著爭奪男人的情感而產生的女人嫉恨。

由情而生的叫做爭風吃醋。若完全以著這樣橋段,作為出發點的呂后,甚至所有女人都會是偏頗,有失理智的。而呂后則是冷靜著的。

對於一個胸懷天下的女人來說,天下才是原動力。而情嫉不過是胸中烈火之上的烹油,而已。

呂后擅權專術,使手腕歹狠不假。然,將戚夫人斬斷手腳,挖去眼睛,薰聾耳朵,灌下啞藥,丟入罐中,喚作人彘的惡動力。其因內裡,一定有著之前,曾被這個因著男人情愛而得勢的愚蠢女人,不止一次深度氣得七葷八素。

戚夫人恃寵也就罷了,還要專權,想讓兒子謀求太子之位,不斷挑戰呂后的底線。

倘兩人旗鼓相當,倒也是個促進,長些經驗,令呂後有幾分惺惺相惜的興致。可偏偏不是一個戰鬥級別,徒令呂后恨之餘,又憑添幾分鄙夷。

呂后多年經營的是天下,戚夫人身後卻只得劉邦。且還不是漢高祖劉邦,而只是一個純粹陷入女色之中的男人。

戚夫人上躥下跳的存在著,使呂后更加精密地運籌帷幄。算計未來走勢,擴充前朝勢力,以期有天親手斷醒,眼前這個以為政治的全部意義,就是愛情的蠢女人。

她與她,她們本不是一個段數,卻偏偏站在同一方歷史舞臺之上。高下於劉邦駕鶴之後,當然立時分曉。

由古及今地胡思亂想,觸及方才葷腥的那一幕,看男女的熟練程度和進入狀態之迅速,竟不象是今夜偶發的混情,倒象是幾年來的常日拉練。

吃完飯,政府幾個人拉著大家去唱卡拉OK,為凌志李璇美接風,再同宋嵐陽聚聚。田偉國表示要休息,任大家自在去玩。

練歌房內,李璇美宋嵐陽儀態萬方,或唱或跳。荊歌則象個失心瘋似的小鬼兒,沒神沒色,只同石平生跳。凌志邀請她幾次,都被拒絕。

練歌房黑氛迷幻曖昧之中,荊歌更加放肆地攀著石平生哭哭笑笑。就在李璇美以為即便凌志忍耐,也該至極限時,卻仍見他充滿憐愛的更加關注荊歌,而視李璇美宋嵐陽一眾無物。

凌志持之以恆的寵待下,本就為著使性子的荊歌終於破涕而笑。荊歌朝凌志飛了一眼,一個即使於黑暗包廂內,仍準確被李璇美捕捉到的曖昧眼神。

自以為不付出,就不會痛的心仍是抽緊,眼見凌志尾隨荊歌出了包房。不久,荊歌精神百倍抖擻著同男人一道兒復返。

想來,凌志此刻還未忘記李璇美,返回屋內就先來到她面前道:“我們要去打麻將。”

時隔那麼多,那麼多年過去,李璇美方明白凌志當夜的潛臺詞,應該是希望她和宋嵐陽一同前去。哪怕人手已夠,不上桌,陪伴著,也是好的。

這是回國後,他們兩人第一次分開的夜。然,李璇美同凌志都懷有著極其強烈的自尊自卑心。

一個沒明說,另一個早已被男人氣得頭暈。未及宋嵐陽反應,李璇美便面含微笑,心中狂看不慣,屁股都不曾離及沙發,就那樣穩坐著,對彎腰立於面前相問的男人,胸中波濤洶湧,面目簡單明瞭道:“你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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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含期待,凌志笑容冰凍於面。彷彿來不及褪盡的秋花一般,夜遭冷風霜被,冰封於曾經溫暖的土地。他緩緩直起身子,漠然轉身背向,同荊歌石平生梁度秋離去。

凌志終究不是沈彥,始終只看到李璇美的強勢,而不理解她。凌志更不是景朝陽,本不會怎樣都好的守護著她。

斷然表達過不滿之後,李璇美捕捉到男人那來不及掩飾的失望。然,兩個同樣驕傲又自卑的人,可以遷就天下人,卻絕不屑於挽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凌志李璇美,用互相無法爭徵佔領對方的氣焰,將剛剛萌芽的小幼苗又一次完全終結。他們是兩隻小刺蝟,終生逃不出極端的怪圈。不是刺傷,就是想念。

臨離去前,荊歌突然伏於凌志耳邊,似乎點了一首歌,想讓男人為她唱完了再走。

音樂奏響,伍佰《與你到永久》:風兒輕輕的吹雨夜綿綿下個不停望著走過的腳印有崎嶇有平靜看著你的眼睛我最熟悉的表情一路上有你因為有了你人生旅程不再冷清迎著風迎向遠方的天空路上也有艱難也有那解脫都走得從容因為你是我生命中的所有將我的心放在你手中陪你到永久花兒開在雨中雨水濺溼你的眼眸怕我說得太晚讓你如此的承擔面對歲月的河對你已經無法割捨我是愛著你深深愛著你一首屬於我倆的歌生命有了你我已經無所求將我的心放在你手中陪你到永久整個的心放在你手中與你到永久

這是李璇美第三次聽到凌志唱歌,也是最後一次。卻已然不再是為她而歌唱。

他一直面向荊歌,直至女人熱淚盈眶。唱罷這一曲,他們一行揚長而去。

他不會再有歌,只為李璇美而唱了。而凌志唱過的這三首歌,亦成為李璇美多年後,不能觸碰的傷疤。

不是相識的人都有緣相戀,不是路過的人,就一定不會錯過。婚姻也好,情侶也罷,生活何來那麼多對錯。不過是遷就度日。

誰遷就誰,誰不想遷就誰,誰不得不遷就誰。

常常,不是我們辜負了別人,就是被別人辜負。你以為幸福在這裡,但其實或許它在那裡。

凌志走後,大家也沒心玩兒。又胡亂唱了幾首,便散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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