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中鋒總是很鬱悶,自己官不大吧,偏偏鄭市身處省會,到處都是能人,處處都是官員。

他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想辦大事沒權沒錢。安分守己吧,自己活不滋潤,跟著幹得人沒有前程不賣力,職工們弄不好還得罵娘。

幸虧,攀上財政廳這棵搖錢樹,用錢方面常常還能給予一定政策上的傾斜。

知道沈彥的夫人張培紅作為學者在澳洲交流,於是沈彥工作上的關照,鑄就了趙中鋒對領導生活的關注留心。

燈火雖不明,然,趙中鋒在走廊上尋著領導的時候,並不關心沈彥本人,那時他心裡想著自己的事情。

見領導不熱乎,趙中鋒一想,真金還是要靠真情換啊。於是在一般視野燈火下,悄然仔細打量不經心搭腔,翹著二郎腿,心不在焉著的廳長大人。

這一看不要緊,居然發現領導褲子襠部溼了一大塊兒,趙中鋒手指著支支吾吾曖昧了起來。

沈彥心中暗罵,這吐上去的穢物果然沒那麼容易幹,半天還是稠糊糊黏黏的。他揚起一陽指,抿著嘴,橫了趙中鋒一眼說:“想哪兒去了?”

趙中鋒這才咧嘴訕笑。

沈彥:“你安插在我左右的小間諜江薇沒告訴你,這是你那會議接待李璇美畫的宏偉藍圖?”

趙中鋒急辯:“哎呦我的財神哥哥,江薇跟了你,那就是你的人,她嘴裡可從來沒有洩露過你的任何訊息。”

看沈彥信與不信兩可之間,一派漫不經心不接茬,趙中鋒趕緊補充:“要是江薇及時告訴我,怎麼地也得給你馬上弄條新褲子啊。”說罷,便殷勤張羅著要去賓館大堂高檔購物中心現買一條褲子。

不耐煩擺了擺手,沈彥:“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還是換辦公場所蓋文化大廈的事?”

一看領導有戲,似乎預備得有米。於是也不急著提正題了,關切著湊過去,套近乎說私事,趙中鋒:“江薇說,沈大哥和她在一起,總是不那麼貼心呢。嫂子又不在國內,你好像心裡有別人。”

抬眼看了下趙中鋒,沈彥將姿勢從左傾調整為右斜,漫不經心道:“我整天是怎麼忙乎的,她不曉得,你還不曉得嗎?一個女人而已,哪兒那麼多事。”

很開心沈彥這事從不避忌相瞞於他。能參與主要強勢領導這方面話題的討論,趙中鋒覺得很榮幸,將自己歸類到領導貼心肺腑圈內人之中。

趙中鋒信奉對於領導知無不言,言無不詳。寧肯讓領導掌握你的所有缺點,也不可讓領導覺得你聰明之中的疏遠。他繼續懇切多嘴道:“那李璇美有什麼好?江薇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總感覺你很厚愛李璇美。早知道港澳那個團隊就還按照原計劃叫柳晴去了。”

大約覺著這個話題沒有營養,無聊加無趣不屑一顧的沈彥根本不正眼瞧趙中鋒,只不時用手翻檢褲子是否乾透。

豁出去為領導著想,趙中鋒:“哎,我的財神哥哥,本來說公務員我這個地方就只招一個江薇。你非得讓李璇美也來。江總之前就提點過,他們旅行社都有一句廣告詞,是什麼來著?哦,對:‘李璇美一到,狀況自然來!’你聽聽,她那一出和您的身份也著實不搭啊。”

聽到這句篡改洋酒人頭馬的廣告詞,一直仰臉倚在沙發靠背,作勢不經心聽趙中鋒話的沈彥臉上突然笑容四射。指著趙中鋒,笑得鮮花朵朵,沈彥認真道:“這詞編排的好,很說明問題。你給我發到簡訊上,我回去背背,下次就不會總是被她編排的沒詞了。”

一看形勢,成,既然領導喜歡,那就不討嫌,往合了說唄。趙中鋒:“財神哥哥要是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也好上手。無須費神豆腐盤成肉價錢?”

鄙視相看打量其兩眼,沈彥似乎在嘲笑趙中鋒沒文化。

平生無憾事,最怕人看穿他沒文化。趙中鋒第一學歷也不是大學,能混到處級幹部正職的位置,全靠當年某地委副書記千金相中了他的明星範兒,招做東床駙馬。

都說文憑少不了,但是年齡也是個寶啊。由於沒脫產上過大學,倒是年齡上佔了些優勢,比許多大學生還年輕個幾歲。

這是趙中鋒實惠之處,也是最大的傷。每次他的餿主意在沈彥那裡觸礁,只要財神一不吭聲,趙中鋒就心虛,認為領導覺得他沒文化。

財神一家子都是高學歷,著實令趙中鋒沒辦法自信。沈彥本人第一學歷畢業於北京大學;

他愛人張培紅畢業於清華大學,連年來被多個國家邀請出去做學術交流學者。

兒子沈輝,現在也在外讀書,據說也是名牌大學附中的特長生。

趙中鋒去沈輝的學校關懷過,一進學校親自感受到那氛圍,就覺得自卑。

書香氣息很濃的名大附中,沈輝無意拋灑卻揚然自成落落大方的光芒下,趙中鋒見之底氣不足。他常常暗罵自己,見兒子尚且如此,何況老子乎?

可於李璇美的問題上,趙中鋒怎麼也無法認同,並且覺得這是唯一能在領導面前敲死扳回一本的希望。然,還沒來得及繼續攻擊李璇美,沈彥就不耐煩揮揮手,趕蒼蠅一般為了支開,而打發他去整條褲子。

見趙中鋒還想多話,沈彥索性渡他兩句:“上大學時,風靡一時的《飄》讓年輕的他顛三倒四沉迷了好一陣子。斯嘉麗的形象一直在腦海裡。還苦攻英文給費雯麗寫過信,只不過沒有寄出去。那時不是信息時代,訊息很閉塞,後來才知道,即使寄到了那費雯麗也是個老婦女了。”

別看趙中鋒牌子範兒挺正,可打小就沒看過什麼電影。看著沈彥眼裡閃動著星光,趙中鋒不服氣:“李璇美能和費雯麗比嗎?一個是中國人,一個是老外,就不一個層次。”

沈彥:“你懂什麼!在港澳,那麼多的提成她都不為之所動,連督促咱們購買都不開口。她這樣面如溪水一樣清淺,心如大海一樣波瀾的女人,永遠不會輕易交出底限。誰要是愛上了她,就等於繳械投降,必得被她玩弄於社稷之間。”

沈彥說到這裡,彷彿並不是講給趙中鋒聽,而是自言自語:“我們都是有底牌的人。我的底牌是我的身份。而她的底牌就是她自己。不交出底牌的對決才更有意思。”

趙中鋒永遠無法理解沈彥對待女人的方式方法。不想在不熟悉的課題上戀棧,這也是趙中鋒的聰明之處。

沈彥也懶得同他多言,感覺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他揮揮手,趙中鋒便顛顛去大堂商場去弄新褲子,好像這是領導給予的最大榮幸。

*

李璇美非常珍惜這份從天而降的工作。無論哪一場都認真準備勤懇講解。

相反,江薇就懈怠得多,獎金也比李璇美差一大截。別看拿得少,江薇最近心情倒是不錯,衣著打扮也比從前光鮮講究了許多。每每同李璇美一起去逛街,出手都很闊綽。

看到李璇美還戴著港澳之行沈彥送的手錶,江薇很是不屑,道:“小朱帶得購物店,賣的表,還不如遊樂場套圈套來的好呢,你還當個物件帶著。”看來女人很介意李璇美擁有著與沈彥相關的物件兒。

提起這表,李璇美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抬腕,快把胳膊伸到江薇臉上了,真怒攻心:“你說,有送人這麼爛的東西嗎?停停走走倒也罷了,最無語有時還倒著走,搞什麼,時光倒流啊?”

李璇美最擅長表達極限情感,江薇看這傢伙比劃著,忍將不住,噗嗤一下也笑了。

可不咋地,江薇的手錶老早就開始時光倒流著走了,這個沈彥送的連玩具表都不如。就這,那男人還追問了趙中鋒好長時間,為什麼不戴他送的表。人趙中鋒都不好意思打擊他。

現在江薇的手腕上,戴的是一款女式的雷達表。鋯石黑的錶帶,寶石藍的表蒙,繁星滿盤似的時刻,滴滴答答催促人生永不停步的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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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款非常搭正裝的名錶妥帖戴在江薇手上,可不止一次她都在心裡嘀咕,覺得這表更適合李璇美,似乎只是在自己手腕上稍作停歇,就還要朝著李璇美的方向去。

對於一下子講究起來的江薇,李璇美並非沒有留心過。

現在江薇大部分時間都不能陪李璇美了。尤其是晚上和節假日,常見一輛別克林蔭大道停在局門口不遠的地方。鮮豔嫵媚的江薇,在李璇美注視下風流嫋娜的拉開車門,乘風而去。

李璇美曾經認真問過江薇,是不是談戀愛了?

江薇對此總是避而不答。李璇美一肚子疑惑,可是沒有機會細談。

女人可以很值錢,然,更加可以很無謂。

獲得囂豔物質方法有很多,以身相許是最笨的一種。付出最寶貴的東西,卻得不到心中期望的珍愛,便會走向一條常慼慼之路。

有時同男人的關係走到極致,無非是兩個方向,不會停步不前:一是感情昇華,另一端就是徒增鄙視加速厭倦。

愛上那個,你依附著的人,這就是人世間情感中最大的危險。

李璇美知道勸阻不得江薇。有些人就是這樣,事情開頭的時候,是看不到結尾的。得到淺淺不知所謂的歡喜,而後墮入最深痛的悲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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