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117章,所以這章是119章,沒漏章……)

接下來數日的時間,趙皓一直在忙於各種應酬。

謝家家主謝虞在錦園為新任正六品朝奉郎的外孫設宴。

王家亦在瑞鶴園設宴。

江寧知府王漢之,在春風樓設宴。

至於其他江寧富商大戶,想要約趙公子,那得排隊。

最後,趙家在春風樓宴請全城親朋好友,一為慶賀,二為饌行。

酒菜雖豐盛,歌舞雖美,宴席雖熱鬧,來的賓客非富即貴,然而每次宴席之間,都難免籠罩著一種深深的離愁和傷感。

三十年前,趙皓之祖趙仲恕,費勁心機,才得到官家的同意,逃離汴梁宗室樊籠之地,抱病移居江南。經過三十年的經營,江寧趙家已成為江南之地赫赫有名的富商大戶,雖非大貴,卻富可敵國,且遠離汴梁是非之地,相對汴梁城中如同養豬一般的宗室來說,簡直就是如入天堂。

那一紙諭旨,讓趙皓已註定不能和父親趙士盉一般,逍遙半生。

對於趙士盉和謝芸夫妻來說,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如同把兒子送往牢籠一般,將來便是想要看上兒子一眼,也是很難了。

趙士盉木訥,謝芸內柔外剛,雖然表面依舊笑吟吟的,看不出半點不喜之色,趙皓卻能感覺到父母心中那濃濃的傷感和不甘。

不只是趙士盉夫婦,就是謝家和王家,同樣為趙皓的前程感到悲涼。歷代官家對待宗室的態度,以及祖上遺留下來的宗室制度,註定趙皓將成為牢中之鳥,與那汴梁之地濟濟上千人的宗室子弟一樣,不得出汴梁半步。

只是,官家的旨意,誰敢不遵?

至於,趙皓本人,倒顯得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依舊喜笑顏開,似乎沒預感到將來的寂寥和孤獨。

然而,越是如此,反而使得謝芸愈發傷感。

他們不知道的是,入京,對於趙皓來說,將是一次涅槃!

*********

別離的日子,終究是要到來了,趙府上空籠罩的愁雲慘霧愈發濃了。

用過晚膳之後,王馨心中悶悶不樂,早早便已入了房。

謝芸和趙士盉將趙皓留了下來,再次叮囑入京注意事項。

天子腳下,比不得江寧城,正六品的官員,在汴梁城中如同江寧城的小吏一般,隨處可見。

而宗室公子,說是天潢貴胄,在京城中比起一般官員的地位高得多,但是卻又是一個極其尷尬的身份,就算有官身在身,也無職掌,而且若是太冒頭了,怕是要被敲打。

所以入京之後,要低調行事,不可太出風頭……

其實謝芸說來說去,就那麼一個意思:吃好,喝好,玩好,等死,不要有理想,不要有野心。

兒行千裡母擔憂,為了寶貝兒子北上的行程,謝芸也是煞費了苦心。

她將趙皓從江寧自汴梁一路上的行程、路線都安排得極其詳細。而且早早已派人出發,在趙皓要經過的城鎮、渡口提前預訂好酒樓、客棧、車馬、船隻,可謂是極其精細。

又請人繪製了一張詳細的地圖,將這一路的城鎮、河流、山嶺、渡口、大道小道都畫得極其詳盡,甚至何處有剪徑的強人須注意防範,何處有打家劫舍的草寇須避開,何處有大蟲出沒須繞開,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除了武松和趙伝兩名身手極高的護院家將(武松在趙府以護院家將身份示人)之外,又精選了二十名身輕體壯、腦袋靈活的家奴和四個乖巧細緻的婢女伺候。

隨行的姓李,除了衣物之外,各種用品更是精確到了刷牙的茯苓膏,上大號用的絹布,滿滿的十幾箱。

而最重要的,自然是路上盤纏和入京之後需用的錢財。

這一去,便不知得那年才回來,要帶的錢自然也不是少數。雖然說正六品的官員是有薪俸的,而且宋朝的官員薪俸還不低,正六品的官員俸錢50貫,衣賜20綾加100絹,祿粟50石,算起來是價值三百多貫,按照後世的價值至少在月薪十萬以上。但是這些對於趙皓來說顯然是維持家用都不夠的。更不用說還有花天酒地、人情往來、走門路等花銷,甚至去青樓耍耍大寶劍,也是合情合理的,即便是王馨也不會認為有什麼不當。

傳說昔時有人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騎鶴是扯淡,十萬貫卻是有可能的。江寧趙府的唯一嫡公子騎馬入汴梁,少不得也要腰纏十萬貫。

用馬車千里迢迢拉著十萬貫北上,很顯然不現實。為此,謝芸為趙皓準備了十萬貫的錢引——官方限量發行的紙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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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大觀元年(1107年),宋朝政府改“交子”為“錢引”,改“交子務”為“錢引務”。除四川、福建、浙江、湖廣等地仍沿用“交子”外,其它諸路均改用“錢引”。後四川也於大觀三年改交子為錢引。“錢引”與“交子”的最大區別,是它以“緡”為單位,不過緡等於一貫,也沒什麼區別。

在這個時候,由於錢引限量發現,幣值還是很堅挺的。而且每兩年全國各路總共才發500萬貫,面值500貫起,市場上流通的並不多,只有大商戶手中才會有一些,用於大額交易。

趙皓耐心的聽母親叮囑了半天,又安慰了一番說著說著就眼圈紅了的母親,等到回房時已是二更時分。

趙皓輕輕走入房內,王馨已睡熟。

趙皓望著她那恬靜而美麗的臉龐,一絲憐惜湧上心頭,嘴唇輕輕的在王馨的額頭之上碰了一下,然後便解衣鑽進被窩。

王馨被驚醒,睜眼看清是趙皓,便又閉上了眼睛,輕輕的抱緊了趙皓。

趙皓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就此輕輕的相擁而眠。

等到趙皓一覺醒來之時,王馨已坐在梳妝檯之前,細細的梳理著頭髮,一頭秀髮在木梳之中流淌揮灑,飄逸如雲。

在銅鏡中見到趙皓披衣而起,回頭嫣然一笑,匆匆將頭髮挽好,插上髮髻和金釵,便幫著趙皓穿戴齊整,然後讓他做到梳妝檯前,替他梳理頭髮。

梳理完頭髮之後,王馨提出一個包袱,輕聲道:“此中是上好的鹿肉,都是妾身親自熏製的……官人一路艱辛,須保重身子……一路上山高水長,官人萬事小心,不可逞一時之氣,須知妾身的命……都系在官人身上……”

說到後面,王馨越說越艱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最後實在說不下去了,便一把將趙皓抱住,將頭埋在他那寬廣的胸懷之中,輕聲啜泣起來。

趙皓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一隻手輕輕的摟住了她,另外一隻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撫慰著,心中一絲難以割捨的痛楚湧上心頭。

“待我君臨天下,許你一世繁華”,這句話聽者只覺得是個騙局,說者卻又是那麼無奈。

*********

秦淮河畔,渡口。

一艘巨大的商船,高達兩三丈,長達數十丈,分為三層,裝飾極其奢華,靜靜的停在離渡口不遠的水面上,一架懸梯直通渡口碼頭。

旁邊又有三四艘如同戰艦一般的船隻,只比主船稍稍小一些。

一杆繡著“黃”字的大旗掛在主船的旗杆之上,正隨著河風獵獵招展。

江北糧幫的商船!

車馬雲集,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趙家的人,謝家的人,王家的人,江寧府的人,還有陸清等名流,以及與趙家關係極近的富商大戶,也有一些受過趙皓恩惠的百姓。

在河畔遠處的柳樹下,又有一個白衣佳人,悄然而立,邊上立著一個壯實的少年和幾個童子。

雖然容顏已復,卻依舊蒙著一方雪白的面紗。

趙皓也微微有點激動,再三撫慰了泫然欲泣的妻子,眼圈紅紅的母親,又一一與眾親朋好友道別,這才緩緩的沿著懸梯,登上了商船。

剛剛上了甲板,只聽得船下一聲帶著哭音的“官人,珍重”、“皓兒,一路保重”,心中忍不住的難受,回過頭來緩緩的轉過頭來,竟然朝眾人擠眉弄眼的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竟然宛如一個頑童一般。

噗嗤!王馨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出來,笑中帶淚,也不知到底是哭是笑。

趙皓轉過身去,突然他的視線,落在了柳樹下的那一片人影,神色呆了一下,又朝那邊使勁的揮了揮手。

“去京城做官,享富貴,恁地搞得生死離別一般。”

背後傳來女子的聲音,充滿鄙夷之意,很不合時宜的破壞了離別的氣氛。

若不是打不過,趙皓早將她揍趴了……不過對於這個看慣生死,真正經歷了生死離別的女子來說,這種離愁別緒的場面,似乎還真看不慣。

鼓樂聲起,畫角爭鳴,大船終於緩緩啟動,破開秦淮河上的水浪,往北而去。

“公子,外頭風大,入內休憩吧。”

說話的正是商船的主人,江北糧幫少主,十個月前被趙皓醫治好閹人之身的黃瑾。

趙皓回過頭來,見得這廝紅光滿面,氣色極佳,忍不住笑道:“黃少幫主,最近又納了幾房小妾?”

黃瑾不無得意的笑道:“嘿嘿,託公子的福,前幾日又納了第十三房小妾……個個都懷上了,看看下月便要添丁了!”

“恭喜,恭喜!”

身後的女扮男裝的方百花,聽得兩個男人肆無忌憚的討論這種少兒不宜的事情,忍不住臉上一紅,啐了一口,轉身自顧自的回了船艙。

趙皓緩緩的抬起頭來,迎著獵獵河風,望著遠處尚未離開的人群和江寧城那巍峨的城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我還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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