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迅指揮隊伍迂迴向東,避開日軍重兵嚴守的車站西北兩側,準備由薄弱環節突破,但薄弱環節是相對而言的,必須在東邊發動一次佯攻,必然吸引日軍的活動,並調動其兵力馳援,這樣,才有可能達成戰術目的。在軍校時熟讀的兵書,但一直耽於特工任務,無法施展將略,他做了如是計劃:兵分兩路,留三分之一的兵力佯動,三分之二的兵力奇襲強攻,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摧毀這些囤積在車站內的軍列。

此前他有意草擬了一份電報,大意是我部已經完成主要使命,正渡江南去云云。這份電文,用的是以被日方破譯的密碼發出的,用來迷惑渡邊,讓他產生誤判,只當自己墜其奸計,已然率部南歸,高枕無憂之時動手,自然勝算更大。

至於引起他警覺的警報來說,他卻未能理出頭緒來。但毋庸多言,這樣一定跟姚鋃有關。他拍了下腦袋,暗自後悔太過大意了,竟然先縱虎歸山,不過,他此刻倒不擔心姚鋃能劫奪軍火,渡邊煞費苦心,用了如此多的心思,來掩護軍火計劃的實施,從他的手中奪取軍火,比虎口奪食更難。

隊伍迅速分開,各自抵達預定位置埋伏。

姚迅依舊找了棵樹,登高偵伺車站方面情況,遙遙隱約可見日軍在站內四處搜查,尋找著什麼。他不禁為兄弟擔心起來,萬一姚鋃正在車站內,已經露了行跡,鬼子正在圍捕他。倘若自己這一進攻,引爆了那成千上萬的彈藥,這個車站連同其內的所有人,都將粉身碎骨。

他猶豫了兩三分鍾,咬咬牙,不去考慮了這個問題,抬腕看錶,已是東邊預定發起進攻的時間了,便扭頭向那邊望去。

霎時間,三發信號彈掠過了天穹,在白晝裡濃烈的陽光和湛藍的天幕下,並無夜間時的驚豔之美,只是三道白色的流星,升起落下,發出尖銳的呼嘯聲。緊接著,戰鬥打響了。他微微閤眼,聆聽著熟悉的捷克式機槍、湯姆森衝鋒槍,以及迫擊炮轟擊所組合的聲響。

車站以西,日軍防禦陣地上,濃煙滾滾,但隨即,日軍火力開始反撲,擲彈筒的不斷射擊,還有九二式步兵炮、四一式山炮參與進來,炮彈著地轟響,煙火彈片迸散,歷歷在耳。他抬起望遠鏡,察看車站內的動靜。日軍正在整隊集合,分赴各處陣地工事。兩個軍官正在大聲地叫嚷著什麼。他看不清楚面目,但從姿態和手勢中,隱約辨認出其中一人正是渡邊大佐。

他冷笑一聲,向請求動手的部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這會兒,南邊的誘敵之戰才剛剛開始,他要穩住陣腳,等日本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過去再動手,以確保一擊得手。

車站外南邊陣地,佐藤聯隊井上大隊一部佈署了兩道防線,輕重武器火力點配備密集,都有鋼筋水泥堡壘掩體,而陣地前面對的,又是特意拆出了開闊的空地。縱然對方攻勢凌厲,守軍也只是在剛開始的短短時間內陷入被動,不久後便被掩護的炮火轟擊增援所挽回,重新控制住了戰場。

佐藤立即率副官等人趕過去察看交戰情況。

渡邊剛剛接到豐城日軍的電報,十二號機車已經掛載上六節車皮離開了,正在用電臺呼叫隨車押送部隊,消滅司機,予以強行接管,奪回軍列。他心中驚疑不定,正要調來鐵甲車,去追擊那列被劫持的軍火,誰承想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便被南邊這突如其來的槍炮聲嚇了一大跳。居然有敵人敢於襲擊他屯集重兵的所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登高察看,隱約間看到的一批皇協軍裝束的部隊向已方陣地進攻,火力兇猛,用的是美式武器,不覺驚歎道:“這是軍統別動隊,他們不是得手後渡江南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立即接通了江防司令部的電話,查問真相。江防司令官山口少將告訴他,炮艇大隊,陸軍江防部隊以及江對岸守軍都在張網等待著這支被虛假的勝利衝昏頭腦的敵軍,但至今還沒有出現。

渡邊恍然,自己的謀略未能全部達成效果,姚迅沒有按照自己設計的路徑去渡江,半渡之時被早已預伏的皇軍全部圍殲,而是殺了個回馬槍,直奔他的中心要害之地來了。他將手裡那本芥川文集塞進包裡,拔出軍刀登上了裝甲列車,下令出擊。這列剛剛從省城馳援來的裝甲列車,配備了野戰炮四門、重機槍多挺,火力足以覆蓋鐵路兩側近四公裡,能夠有效清除可能的威脅。但這條鐵路線上,一片寧靜,毫無異常。這樣行駛了一段路程後,有一處日軍駐守的岔道口,裝甲列車變道,由身後的軍火列車加速疾馳而去。

渡邊返回車站途中,遠遠見激戰依然持續,索性下令裝甲列車從側翼轟擊敵人,給予痛擊。四門主炮塔身旋轉,指向敵軍進攻方向,一連打出了近百發炮彈,但見遠處交火地帶,火光騰騰,濃煙瀰漫。他哈哈大笑,這才命令裝甲列車進站。他要親眼看著這些自不量力的對手們抱頭鼠竄的醜態。

車站內,佐藤已經返回指揮所,一見渡邊,就說:“這些敵人雖然裝備精良,但我們的堡壘防線已經全面整修過了,他們在陣地前無法立足,剛才被預備隊一陣反擊,死傷慘重。我看,想要攻進車站,那是比登天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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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邊坐下來喝了口水,說:“這夥亡命之徒,不死於長江之上,去喂魚蝦,卻偏偏要送到我等的槍口下,也是活該!好,咱們就在這裡看著‘竹’部隊展示軍威,讓他們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佐藤提醒一句:“軍火安全尤為重要,不怕他們強攻,而是要防備暗算呀!”

渡邊一笑,說:“暗算的已經走了,帶著槍械裝備走了,這一定是新四軍方面做的手腳,他們忙於劫奪武器,卻不想毀掉軍火,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而一心要徹底解決軍火的,是重慶分子、軍統別動隊,但他們無法接近我車站半步。這也是老天註定我的軍火安然無恙,西南戰事必定大獲全勝了!”

他們談得正高興,突然間,車站以東槍聲大作,對手又在另外的一個方向發起了進攻。這一輪攻勢出乎意料,倒讓佐藤大吃了一驚,急忙登上樓頂,居高俯瞰觀察形勢。只見遠處吶喊聲中,一隊人馬冒死向前推進,拼命要揳入守軍的防線,心中頓時焦急起來,連忙搖起電話來命令守衛的指揮官死守陣地,絕不能讓敵人滲透進來,危及軍火的安全。

渡邊卻笑了起來,說:“軍火儲放位置偏北,要突破我方的兩道防線才可能。佐藤君,不要著急,這裡的守軍,除了你的聯隊,還有參與運輸的部隊,近兩個聯隊的兵力,這是對手無法想象的,讓他們飛蛾撲火,自尋死路吧。我們且在這樓頂上張一把傘,品嚐這上等的法國葡萄酒,邊喝邊欣賞戰況進展,你我攜手構建的軍火計劃最嚴謹的防禦部分,將會充分發揮它的效力的。這也是對我們多日辛苦的慰勞吧。來,取兩隻高腳杯子,這酒液殷紅,好似敵人的鮮血,痛飲敵人之血,那是軍人至高的享受!”

佐藤吩咐加強東線的兵力、火力配備,封鎖死所有開闊地帶,讓對方即使付出慘重代價也不可逾越,這才接過酒杯,仰起欲喝。

渡邊笑著阻攔道:“且慢,且慢,要先旋轉三圈後,再慢慢地啜飲,注重舌尖的感覺。”

佐藤喝了一口,皺起眉頭,說:“酸的,怕是變質了吧?”

渡邊大笑,正待解釋,觀察兵跑步進來報告:“大佐,有軍列進站。”

渡邊點了下頭,去樓沿處舉起望遠鏡觀察。只見一臺機車帶著一節車皮,向站內駛來,另一輛滿載軍火的軍列正在出站,彼此對面相向而行。他遲疑了一下,心中覺得有些異樣,說:“命令減速停車,接受檢查。”

觀察兵立即電話聯絡站口崗哨,揮動旗幟作出示意。守軍衛兵不敢怠慢,立即雙手執旗,演示旗語,攔截列車。但這列火車卻毫無反應,反而加足了動力,猛地衝將而來。守軍們猝不及防,立即派摩托車追趕,並向天鳴槍示警。但這槍聲,在附近兩個方向的激戰動靜下,輕如鴻毛,杳不可聞。

樓頂上的渡邊看得清楚,一種恐怖摻雜著絕望的奇特感覺霎時湧上了心頭,他兩眼緊盯住那列反常的火車,渾身如墜冰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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