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漸低垂,吳尚南郊近三十裡地的火車站內,燈火通明,與遠方的蒼茫黯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縱橫交錯的鐵軌上,不斷有車輛減速進站,向側旁的車皮儲備區開去,在那裡,數不清的車皮排列整齊,蔚為壯觀。“竹”部隊的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看守嚴密,所有道路上,都清障設卡,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但是,主持這次軍火行動的渡邊,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他搖通了憲兵隊那邊的電話,問:“李先生,你負責吳尚城內的監視活動,有沒有異常?”

話筒裡,晉夫微弱的聲音說:“大佐,請放心,吳尚城內一片安靜,我業已率部掃清了軍統以及**地下組織,迫使他們忙於應對,無法再對您的主要使命產生威脅。”

渡邊笑了幾聲,問:“那位姚二少爺,有沒有採取行動啊?”

晉夫忙說:“姚某人倒是出了一點兒意外。原本,他是被監視在自己的宅子裡,按照您的命令,一有異動,即行處置。但是,他的哥哥姚特派員率著一隊皇協軍將他硬行架上馬背帶走了。”

渡邊呵呵笑了起來,說:“那更好,姚特派員大義滅親,把我們這個心腹之患帶得越遠越好,天高任鳥飛,呵呵,這只失群孤鳥,飛得再高,也無濟於事啦!”

晉夫乾笑了幾聲,說:“大佐,在下這個釜底抽薪還是有點兒作用的,多謝採納了。”

渡邊說:“是的,你的計策很妙,將新四軍圖謀我方軍火的情報故意透露給重慶方面,假手姚特派員,為我們清除威脅,很好。我猜姚專員這是找個見證,一起目睹了我們特地為此精心準備的壯觀場景,應該能夠讓他就此心灰意冷了。好,你放心,再堅持兩天,我離開吳尚時,一定帶你走,你的事情,已經安排好啦。”

晉夫連聲道謝。渡邊擱下電話,臉色輕鬆下來,正待出去,佐藤聯隊長從外面進來,笑道:“渡邊君,一切進展順利,我方的軍火彈藥都在悄然向這邊集中,空車皮都已經開始裝貨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啟運。航空聯隊的空中掩護,將在軍列抵達武漢之後正式開始;另外,他們還集結了所有的飛機對重慶方面鄰近的空軍基地進行不計損失的狂風攻擊,使他們無暇對付我們的軍火運輸。”

渡邊一笑,說:“到了武漢,軍火運輸就開始分散分道進行了。他們雖有空中優勢,也未必得逞。”

佐藤說:“我知道,中村君已經精確計算了可能的損耗以及前線所需的數量,這次集結運出的軍火總量,只要有五分之三抵達,就能夠維持戰役的進行,直至擊潰敵人。渡邊君,你真是老謀深算啊!”

渡邊得意地一笑,說:“老兄,你的心思非常靈敏,我就喜歡這樣的合作者,像鳩山這樣的人,是不配的,他目前還在響林鎮吧?”

佐藤說:“鳩山這樣頭腦簡單的人,只能做犧牲品了。他眼下正吸引了新四軍主力的圍攻,第二旅團可能已經開始解救行動了,吳尚北面地區,已成為皇軍與敵人的交火地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對於軍火計劃的執行,極其有利。”

渡邊說:“軍火計劃完成後,你我立即向響林鎮進發,解救鳩山。這樣,你的名聲將會超越這個狂徒,成為陸軍新的驕傲。”

佐藤大笑,說:“渡邊君,你真是精擅棋道啊,好!就聽你的,“竹”部隊將成為第十八聯隊的拯救者,這可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個榮譽,說不定能在《朝日新聞》上露臉呢。但是我親率部屬血戰,擊潰敵軍的報道,一定要請你執筆,我將會倍感榮幸的。”

渡邊點了下頭,說:“好啊,最近忙於軍務,很久沒有寫軍報了,就以你為開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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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聊談著,從視窗看外面站臺上的動靜。那邊,不斷有軍列或者單獨的火車頭駛入站內,轉而被牽引到附近疏散位置,袖子上戴有白色標誌的排程人員正忙碌著。渡邊雙手抱肘,慨嘆道:“黑夜是隱藏行動最佳的工具。”

佐藤說:“以行動掩飾行動,這才是最佳的方式,你是謀略高手。”

渡邊自負地搖搖頭,說:“現在說還稍稍嫌早,等完成了這項計劃,再下斷言不遲。不過,我現在更加關注的是那些對手的去向和下落。姚家兄弟,該在江邊亟待渡船了吧?我方江防部隊的炮艇,正嚴陣以待呢,他們兄弟倆一起沉沒江心,成為魚蝦的食物,那也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窗外走廊裡,幾個巡邏的士兵走了過去,從前面的臺階下去,透過場地,進入站臺,仔細地檢查著每一處暗角。渡邊笑了起來,轉身坐下,微微閉眼,暫時將思緒從這緊張有序的行動中轉移開去,思想起那位被囚禁在福音醫院病房裡的鄒小姐來。

而方才從他眼前過去的那幾名日軍士兵,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停住了腳步。領頭的人是個蓄著仁丹鬍子的少尉軍官,他詢問一個調度員,濟南發來的軍列有沒有到站?排程遲疑了一下,說:“濟南那班軍列不在本站停留,將會在明天凌晨由十二號車頭捎掛離開。”

少尉點了下頭,繼續向前走。排程盯著這幾個人的背影,考慮了一下,轉身去廊柱角落裡,拿起牆上鑲嵌的電話機,要通了中村大尉,說:“報告大尉,剛才發生了件奇怪的事情。”

中村在那端問:“什麼事?”

這排程耳邊的電話被人拽了過去,他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被一個人捂住嘴拖到了廊柱背暗處,一把狹長鋒利的利刃穿透了他的脖子,深深地扎入了柱身。那奪去電話的人對著話筒咳嗽了幾聲,用日語說:“有兩隻貓在鐵軌附近,我怕影響列車通行,是否處理掉?”

中村說:“那就不必了,這樣體型的小動物,影響不了列車的執行。”

這人掛了電話,轉到柱子後,取下死者袖子上的標誌,說:“小馬,把步槍綁在他的手臂上,做成站崗值守的樣子,不會引人注意的。”

小馬說:“好的,姚先生,咱們再去哪裡?”

姚鋃將袖標佩戴上,做個手勢,跳下站臺,從鐵軌過去,說:“找到十二號車頭,我們不要在這裡糾纏。”

一行人繼續以巡邏隊的姿態刻意地避開真的鬼子巡邏隊,行進在車皮之間,向車頭停設區走去。到了前面黑暗處,剛想稍事休息,觀察環境,冷不防角落裡閃出個士兵來,厲聲喝問:“什麼人?口令?”

姚鋃用電筒照射住對方的雙眼,幾乎在同時發問:“是誰?口令!”

衛兵一愣,一支竹弩噗的一聲扎入他的喉嚨,他仰面摔倒,抽搐了幾下後便斷了氣。姚鋃將手電向前方照射,大步向前,以便掩護後面的人清理屍體。此刻,他要尋找的十二號機車就停在不遠處,所有的火車司機、司爐都已經離開了車子,被聚集到了一間屋子裡,好吃好喝地招待著。門外,守衛嚴密,嚴禁進入。

姚鋃看看手錶時間,叮囑小馬幾句。小馬點點頭,立即攜帶上了弓弩,爬上火車頂部的平坦處,架起弩機,緊盯住那座房子的周邊,一旦發現有衛兵解手落單,就用弩箭解決,再伺機假扮,以便潛入截換司機的服飾,好駕車離開。但是,這樣一等就是幾個鐘頭,那些衛兵紋絲不動,換了一班崗後,依舊如此。

姚鋃看看天色,心中著急,萬一天亮了,調度員的屍體被發覺了,行蹤一暴露,那可就麻煩了。他心裡飛快地盤算了一下,立即走向旁邊的一臺機車,爬上去後,找著了一桶汽油,便將它拎下來,圍住十二號機車澆了一地,然後向那邊大步走去,用日語問道:“十二號機車有濃烈的汽油味,請司機、司爐檢視原因。”

他只在距離房屋十五六米處的地方揮手示意,並不接近,以免對方衛兵喝問口令。

那些衛兵們聽說這個情況,有些著急,立即向正在屋裡休息的人發問。果然,片刻後,出來了兩個睡眼惺忪的傢伙,一邊揉眼,一邊嘀嘀咕咕地走了過來。姚鋃依舊用日語假意詢問。那鬼子司機攤攤手,表示這是輛燒煤的車,不用汽油。姚鋃點頭,但堅持請他們上車檢查。兩人無奈,只得上車。但還沒站穩,就被身後跟隨的幾個遊擊隊員放倒了。

姚鋃迅速摸黑將這二人的外衣剝除下來,和一位來自山東根據地的火車司機換穿上身,再用黑炭將臉上弄髒了,壓低了帽簷跳下車,罵罵咧咧地返回屋子。姚鋃用日語含糊地埋怨道:“這些巡邏隊的鼻子都跟豬差不多,真是討厭,天快亮了,卻沒個好覺睡!”

衛兵對於這司機本就沒印象,只當是巡邏隊弄錯了,也沒留神來者已是掉包了,任由他們進了屋子。

外面藉著車輛掩護的人們,飛速行動起來,將被殺的司機、司爐都丟進了鐵軌中間的窨井裡,死死地壓覆上鑄鐵的井蓋,隨後才列隊向外面撤去。他們要在天亮到達站臺外圍,目送著姚鋃等人駕駛十二號機車離開吳尚車站才算放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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