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日本人竭力封鎖,不讓夜間遭襲的訊息散播出去,但是,這些哨卡、哨位遍及城區各處路口,根本就瞞不住附近的居民。這春雨霏霏之際,這件事便如雨水一般蔓延開去。吳尚城內的早茶店、路邊小攤、集市上,人們交頭接耳,悄聲議論。不明實情的人們都將這次行動歸結到了那位神秘的老槍身上。老槍昨夜又出手了,這次是馬不停蹄地殺鬼子,藉著這雨天的掩護,他騎著一匹足底無聲的快馬,手裡抓著沒有聲響的火槍,將那些鬼子一一打死在值守的崗位上。下半夜,吳尚的鬼子傾巢出動,奔向多處地點。搬運屍體、接替守衛、查勘現場,一直忙碌到天亮,才撤走了。這次鬼子是吃了沒有聲音的大虧,老槍神不知鬼不覺地一下子殺掉了幾十個鬼子,太厲害了!

更有消息靈通的人說,老槍豈止是在市區動手,滷丁河碼頭那邊槍聲大作,一把大火燒得天都紅了,這也是他的傑作。這次老槍不是一個人動手,而是帶了一幫子好漢,厲害得很!更有貌似不瞭解內情的人說,這老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人人手裡都有一把獵槍,有的有聲音,有的沒有,他們平時只零星地行動,這次是聚集起來,一起出手。看來,鬼子的末日要到了。

傳言種種,傳到了天福街,在姚宅大門外飄忽而過時,姚鋃正在酣睡。他和姚迅的歡聚對飲到晚上十點左右才結束。他大醉而起,在辛雯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回到家裡,關起門來擁被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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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近半夜時,他忽然從床上坐起,穿上衣鞋,從房內那處暗道進去,經由後院亭子下面的秘道,匆忙趕往西倉碼頭附近的出口小宅。那裡,已經有兩名隊員受命等候,他們都穿著日本軍服,扛著三八大蓋。他趕緊換上軍曹軍服,繫好皮帶,三個人一起出門,在空曠的街道上大步而行。

途經隆盛商行時,看看業已緊閉的鋪門,想象著那位看似酩酊大醉的哥哥,不覺嘴角漾起一絲微笑來。幾個鐘頭前他在這間店鋪裡端起酒杯喝下第一口酒水時,立刻就意識到了這酒裡摻了水,徒有其味,卻無其實。那一壇三斤烈酒,實質不過七兩,倆人分了這七兩應景酒,其餘都是水分,足以讓他們哥倆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和從容的身手去進行餘下的工作。

走過隆盛商行一段路後拐入南北大街,直向南去,走了六七分鐘,便是福音醫院的所在。他在三十步外仔細觀察這街頭的動靜,以及醫院門前的情形。再看看腕上的手錶,揮了下手,輕聲叮囑兩句。兩個隊員立即執行,既不進醫院,也不向別處去,而是分列在醫院的大門的左右側,持槍佇立,擺出受命值守的架勢。

姚鋃在空曠的醫院門前踱步幾圈,回頭來用日語大聲地說道:“注意警戒,以防可疑分子混入醫院。”

兩個假冒的衛兵哈依一聲,挺起了腰桿。

這三人偽扮成日軍在醫院門前紮下了根。姚鋃巡視著周邊的動靜,半眼也不朝樓上左側那個窗戶看,那裡面躺著負傷的小馮,亟待營救。當然,肯定還有渡邊埋伏下的暗哨張網以待。他們在等著自己的冒險闖入,圍而殲之。

他聆聽著遠處的動靜,停下了腳步,取出煙來跟兩個隊員一起抽吸,耐住性子等候著。十分鐘……二十分鍾,一個鐘頭過去了。雨還在下,順著他們的帽簷雨衣邊緣流淌不息。又一刻鍾過去了,他們仍然忍耐不動。而遠近處,突然哨笛聲大作,腳步聲雜亂。片刻後,三四輛軍用摩托車轟鳴而過,第一輛車挎鬥裡,赫然坐著渡邊大佐。他英俊的面孔在黯淡的街燈下,顯得異樣的慘白,從醫院門前經過時,他下意識地打量了這幾個士兵一眼,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似乎為這守備的嚴密而放心。

姚鋃將指間最後一根香菸扔在地上,用鞋跟碾踩了幾下。這是一個暗號,向著特定的目標發出。幾秒鐘後,從醫院樓底太平間裡推出了一輛平板推車,沿著走廊直向前去。到了電梯前停了下來,推車的人戴著手術帽和口罩,穿著白大褂,是個醫生的打扮。拉開電梯的柵欄門,將車推進去,摁下撳鈕向上升去。到了二樓電梯出口,他藉著推出來之際,打量偵察,眼見走廊裡空無一人,這便一路向前,直奔那處小馮的病房。

到了病房外,他絲毫不作遲疑,果斷地推門。

門扇開處,一把手槍正對著他,裡面埋伏的人似乎早有準備。

這人雙手扶住車柄,說:“乙房病人是需要急救嗎?”

病房中人目不轉睛地盯住他,手槍抬高,直頂在他的腦門上,冷笑道:“不是病人要急救,是你需要急救了。舉起手,退後兩步,不準動,不然我手指一扣,你就是具屍首。”

這醫生模樣的人順從地舉起雙手,說:“我是新來的外科醫生林長東,我確實是來帶乙房病人的。”

他語速沉穩,音調高亢,在空寂的走廊裡迴響著。隔壁病房裡,傳出一個女人的嚶嚶哭聲,她推開門,說:“我丈夫快死了,快死了!救人呀!救命啊!”

她一臉悲切,張開雙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拉住這醫生,使勁地搖撼道:“求求你,醫生,快點救他吧!”

醫生舉起雙手,苦笑道:“我恐怕幫不了你了。”

那持槍之人怒吼道:“走開!別打攪我的公務!來人啊,抓住這個傢伙!”

附近幾個病房裡衝出幾個便衣來,一下子擁上前,將這假冒的醫生雙手攏到了背後,左三道、右三道地捆綁起來。那女人驚恐地坐倒在地,雙手痙攣,拼命地壓抑著哭聲,不敢吭聲。這幾個人將這假冒的醫生擒住,快步向樓下走去,大聲吆喝不止。

醫生一路拼命地掙扎喊冤,到了醫院門口,那值守的日本軍曹揮手攔住,以日語詢問道:“這是怎麼會事?”

這邊帶隊的頭目立即以日語答覆道:“我是奉渡邊大佐之命來這裡抓捕反日分子的,這個嫌犯企圖劫持犯人,被我們當場拿獲。”

那軍曹立即行禮,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那人說:“請替我立即向警備司令部聯絡,嫌犯已經逮捕,請速派車接應!”

軍曹應了一聲,迅捷無比地抬手一抹。那頭目脖頸處血花四濺,一聲未吭就倒了下去。另兩個日本兵也已動手,刺刀閃爍處,將這餘下的三個人中的兩個當場戳倒,那個假醫生早有準備,幾乎在同時飛起一腳,正中面前之人的太陽穴,將他踢暈過去。

那邊醫院樓上,也已出了變故。那坐在牆邊哭泣的女人突然間變了臉色,從褲腿處摸出把匕首來,冷不防一個奮身疾刺,將病房裡持槍正自鳴得意的傢伙當胸刺穿,一個踉蹌向後栽倒。她的身後,假扮她垂危丈夫的人雙手一揮,兩把利刃正中屋內的另兩個人,他們來不及反應就瞪圓了雙眼,撲倒在地。

這一對男女急忙將病床上的小馮抬起來,轉放到推車上,快步出了病房,飛速向電梯口奔去,下到樓底。醫院門口,姚鋃已率人將這幾具屍體拖到暗處隱藏。一見小馮被救出了,馬上下令全部轉移,抄捷徑小道向安全地帶轉移。

忙完了這一切,他繼續帶著這兩名假扮鬼子士兵的隊員,依舊以品字形陣勢,大搖大擺地透過了吳尚市區的幾條大街,在那些收拾殘局的鬼子們無暇旁觀的忙碌中,向西倉大街盡頭走去。

姚鋃返回了空宅,回到宅內自己的臥室,鑽進被窩裡,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時仍未醒,全然是宿醉當頭的模樣兒。辛雯只當他這一夜大醉,決想不到他會在遠離這宅第的地方幹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等到接近中午時,姚鋃終於開了臥室的門,走到廊下,極目遠眺湛藍的天空盡頭飛旋的鳥群。昨夜的小雨,洗淨了近日來的所有陰鬱,讓他有了煥然一新的感覺。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他的心底早已隱然有數了。

辛雯系著圍兜從廚房裡出來,關切地望著他,說:“昨天夜裡,街上死了好多鬼子,今兒一早紛紛傳說。你跟大哥酒喝得太多,錯過了這場熱鬧。”

姚鋃笑了笑,說:“你又熬不住了,想湊熱鬧嗎?聽我的,把門關緊了,幫我琢磨幾樣好菜,我要回請哥哥呢。”

辛雯白了他一眼,說:“又要喝酒是不?可不能了!昨晚你們那個樣子瘋喝,我嚇壞了,切切不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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