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尚軍統站,在市區有兩處潛伏地點,一處在天德巷的馬記理髮店,另一處在城內的汪家祠堂後院。站長朱勤,是194年底從上海撤退轉來的,經歷了腥風血雨的搏殺之後,作為倖存者棲身吳尚,自然是形勢一鬆,便珍惜起自己的性命來。

這幾年,除了打牌喝茶,就是發一些無關痛癢的情報給局本部,藉以顯示自己的存在。重慶局本部那邊,對這裡的情形也是心中有數,但並未因此而有所舉措。到了眼下這勝負交關、需要傾全力與日本人一搏時,這些孤懸於淪陷區的機構,雖然不敢寄予厚望,但引為援手總該是指望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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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朱勤等人卻因為長時間的養尊處優,而喪失了戰鬥的意志,只想敷衍著過日子,對於任何危險的行動,一概拒絕參與。即使是姚迅這樣的上峰特派專員蒞臨,也不放在眼裡。

姚迅受了這一挫折,鎩羽而歸。至於他這一走之後,將會用什麼辦法來整飭吳尚站上下,朱勤自己心中也沒有底。但他為自保起見,先行發電至重慶,請交好的同僚代為斡旋,先行在戴老闆面前佔得先機。這一點,他拎得清,在吳尚地面,自己是地頭蛇,強龍難壓。有高層眷寵,自然是腰桿子也硬了,說話的嗓門也高亢起來。

不過,姚迅之後再無動靜,依舊在他的西倉大街隆盛行裡撥弄算盤,幹來來往往的買賣,數著花花綠綠的鈔票和沉甸甸的金銀,再無一語提及襲擊日本人的事情。

大家俱都心安,依舊是一個主任、兩個副手,三位太太、一個女秘書的班底,在祠堂後院廂房裡,擺下牌桌,麻將牌摸在手心,滑膩宜人,自然是比神仙的日子也好過多了。

這天上午十時許,朱勤坐在牌桌正南的位置上,摸了一張八筒在手,笑嘻嘻地說和了,將面前一堵牌推倒亮相。幾個輸家連贊好手氣,一齊去拉開面前的抽屜,數錢算賬。

突然間,後門的門閂被人用尖刀撥開了,衝進一隊人來,個個手裡拿著盒子槍,為首的一個方臉留鬍子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頂帽子,四下裡打量一番,得意洋洋地說:“你們,這些反日分子,腦袋在脖子上都不安穩,還敢在這裡打牌?興致不小啊!朱先生,幾位跟我走一趟,兄弟今天備下了一桌好酒菜,要請你做客了。”

朱勤兩手放在桌肚下面,沉默了片刻後,放棄了想拔槍抵抗的打算。他站起身,抬高了雙手,笑道:“朋友,哪條道上的?還請放兄弟一馬。”

方臉漢子冷笑道:“大家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從上海灘殺到吳尚,難道還不明白?”

朱勤不甘示弱,搖頭不屑道:“李士群、吳四寶都成了毒藥下的冤魂,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各位還這樣賣力,有些可笑了。”

方臉漢子不跟他辯論,揮手示意手下,將這幾個人押將出去,從後面背巷子裡走。沿途只見本地皇協軍傾巢而出,持槍警戒。一行人穿街越巷,途經一處河岸時,忽然停住了。方臉漢子親自揪住朱勤的衣襟,將他被捆綁得嚴實的雙臂提高了,直向堤壩口站定,二話不說,一腳踢在腿彎上,將他就地摁倒,掏出手槍,頂住了後腦勺,扣動扳機。一聲槍響,朱勤的前額腦門綻開一朵血花,身體向前一傾,翻滾下去,斜臥在水灘草叢間。

方臉漢子帶著手下繼續走,到了巷區後,以一字長蛇的樣式魚貫潛行。

兩個吳尚站的副主任眼見上司被這夥人輕率地在河岸上處決了,心中忐忑,在這幽深的去處,驚惶出汗,不停地說著好話,想請對方留條性命。但這方臉漢子理都不理,只管催促走路。這一段行程,在市內足足繞了近一個鐘頭,最後在一處外形普通的宅子前結束。

這支隊伍就地解散,只留兩個人持槍將他們趕進一間屋子裡,反閂上門,在外面看守定了。那方臉漢子已經不知去向。屋子裡,幾個人由清閒愜意的牌客,忽然間變為階下囚徒,又目睹了上司被處死的情形,驚慌失措,於無旁人之際相對垂淚。

眼見得窗外的太陽由東而西,冉冉墜沉,又飢又渴,一齊都癱坐在地上。直至此時,他們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是被原76號,現汪偽特工總部的人逮捕了嗎?可是,悍然槍殺朱站長,又是怎麼回事?這樣重要的人物,未經審訊用刑,直接就在半道上隨意處決掉,簡直是開玩笑。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轉而想和外面的看守交流。

但那倆看守都不吭聲,只在院子裡轉悠,低聲談笑,根本不理會他們。

當天色漸黑時,那個方臉漢子迴轉來,扯高了聲音,說:“好好地給我看守住了,這幾個人都得活埋,不留活口。我吩咐挖坑的弟兄們用足勁,儘量把他們埋得深點。讓誰也找不著他們的屍首。”

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心底一片絕望。女人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方臉漢子搖頭道:“只埋男人,女的嘛,還有別的用途呢。”他得意地淫笑,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兩個看守美滋滋地笑,說:“這幾個女人都長得不錯啊,要不,咱們先自己玩玩,讓別人捷足先登了,可就沒意思了。”

四個女人面如土色,放低了哭泣聲。男人悲憤莫名,以頭抵壁,恨不能撞牆而死,避免目睹這眼前即將發生的恥辱。這兩名守衛說笑著,便去咳嗽一聲,拔掉門閂,摩拳擦掌,就要下手。

正在這時,院牆處跳下兩個人,身手敏捷地自後面偷襲,瞬息間將這兩個業已開門,正要拖扯女人的傢伙打昏過去,不待屋內被囚眾人發問,食指豎起抿在唇邊,作了個緘默的手勢,然後去給他們解開綁縛的繩索,低聲叮囑道:“我是姚專員派來營救你們的,外面有人接應,立即撤離。”

這幾個人絕處逢生,不約而同地籲口氣,滿臉的感激之色。他們隨營救者出了屋子,跨出院門,向前走了不過七八步,幾個巡邏的偽軍拐了過來,一看他們,立即拉動槍栓,發問道:“什麼人?站住!”

營救者稍有遲疑,說:“自己人,奉命提人的。”

幾個偽軍大大咧咧地走近來,說:“哪個部分的?證件呢?”

營救者果斷地甩手開槍,撂倒了幾個,同時,招呼這些脫困者轉身向後,另覓他途脫身。

這群人在槍聲中掉頭疾行,把身後掩護者和追兵的射擊、格鬥聲拋在腦後。這宅子的後門開在一條巷子的臨街處,正有幾個便衣在門前等候。見他們出來,立即散開警戒保護,做個手勢帶著他們上了大街,直向西行,越過兩個街口後,轉入一家澡堂子。

四個女人從櫃檯處被引入燒鍋爐的屋子,從送炭的出入口上了艘小船,先行划槳離開。

兩個男人被告知脫了衣服,下浴池去,暫先扮作澡客,藉著濛濛的霧氣藏匿。兩個人絕處逢生,慌亂中終於得了這片刻的安寧,驚魂稍定,個個蹲坐在熱水裡,竭力想放鬆這緊張的情緒。

一個身體淹沒在水中,只露出半張臉的男人,在池子內側一角懶洋洋地揭起額頭上的毛巾,笑吟吟道:“諸位,遇險、脫險,可喜可賀啊!我在這裡等候已久了。”

他的聲音,讓這兩個人驚喜交加,一下子圍過去,赤裸著身體挺胸敬禮道:“姚專員,原來是您!這次,多虧了您出手援救,不然,這人可就丟大發了,我等死不瞑目啊!”

姚迅嘆口氣,說:“這事情來得突然,倒讓人措手不及了。”

這兩人失聲哭道:“朱主任,他,他被害了!”

姚迅搖搖頭,惋惜道:“躲來躲去,終究躲不過,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聽我的建議,真槍實刀地跟鬼子幹一場,這,真是白白地丟了性命。”

倆人憤然道:“特派員,左右是個死,您就領著我們跟鬼子幹!”

姚迅嘆口氣說:“你們這話不對,怎麼會左右都是死呢?我姚某是拿部下性命來博功名的人嗎?我們現在的任務,既要打鬼子,也要儲存自己。消滅敵人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這點兒粗淺的道理,你們還不明白?”

兩個人打起精神來,說:“對,打鬼子是為了咱們自己活得長久,特派員這話是至理名言!就請您發號施令,但有吩咐,絕不含糊!”

姚迅用絲瓜絡抹了皂角,在身上搓揉了幾下,說:“眼下,陡生變故,朱勤已死了。我看,你們必須立即和各個潛伏點聯絡,集合起別動隊來。我估摸,日本人在吳尚的重要據點,無非是那麼幾個,試一下就可以知道了。你們整隊待命。我謀劃妥當後,就可以行事了,管保那些不可一世、耀武揚威的鬼子們夜不能寐,天天做噩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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