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大佐秘密制訂的吳尚封鎖計劃正在付諸實施中。憲兵隊、守備隊、第十八聯隊一部,以及全部偽軍被規劃調撥,在市區所有的街道關鍵地帶,藉助民房崗亭,設立了哨卡,並在所有的兵力分配完成後,進行了第一次演練,成效極佳。

在發生變故的地點,一旦警報發出,不到六分鍾,附近街道便已全處於戒嚴狀態,嫌疑人根本無法逃脫。渡邊親臨現場,對於自己設想的落實極為興奮,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當天夜間住在寬巷中的守備隊中村少尉,結束巡邏回住處睡覺時,被人刺殺。

和吳尚已知的所有類似情況不同的是,這次刺殺所使用的武器,是一根竹製弩箭,短約數寸,尾部以竹製三角翼固定,箭頭塗有毒藥,見血封喉。它在剎那間穿透了中村的脖頸,使得他一聲未吭就倒在了門洞裡,直到下半夜巡更的發現了,才聲張起來。

渡邊沒有親勘現場,次日一早在辦公室見到了副官呈送進來的兇器,不覺皺起了眉頭說:“但願,這只是一次偶然的暗殺事件,否則,將會是對皇軍治安的極大威脅!”

副官不解,問:“大佐閣下,這只是件原始武器,難道它還比槍支厲害?”

渡邊哼了一聲,說:“在刺殺行動中,這件武器的優點是沒有聲音,神不知鬼不覺,等我們覺察時,兇手早就沒了蹤影。我耗盡心思佈下的市區聯保方案,是以敵人的襲擊為目標的,倘若敵人使用了這類武器,勢必使偷襲行動更為隱秘,警報系統未能及時反應,那些崗哨也就形同虛設了。”

副官不免也擔心:“如果是這樣,敵方豈不就是讓我們的計劃落空了?”

渡邊搖頭笑道:“那倒不大可能,我猜測,這是單獨零星的行動,不會是敵方地下組織系統而為,更像是個人行為,是不會影響到大局的。我的行動計劃絕不會受此干擾,這樁案件,讓他們不要聲張,只暗暗調查就行了。”

副官應命而去。渡邊反覆地琢磨了一下這根弩箭,做工雖然簡單,但是比例準確,關鍵的地方一絲不苟,是精於此道的老手所為。這個地方有一條街市,緊挨著西倉大街,這裡的篾匠眾多,都是竹制品的製作專家,難道,兇手就隱藏在他們中間?

他疑心一起,便決定著便裝去走一走,查明詳實。

籃子行街上,是裡下河地區船家、住戶生活所需竹制品的集散地。竹笠、竹簍、竹筐、竹籃一應俱全,往來顧客眾多,大都是本地和附近鄉鎮的居民。渡邊和幾名便衣混雜在人叢裡,並不顯眼。他留神研究店鋪內外沿街擺放的那些編織精美的竹制品,想從中尋找出製造那張弓弩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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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條街道的另一側,他所熟悉的鄒芳正在買一捆拇指粗的堅韌秀挺的細竹竿,付完錢後,正要請人幫忙,把它拖送到目的地去。也就在這一瞬間,她幾乎和渡邊同時發現了對方。

鄒芳愕然一驚,但隨即鎮定下來,順勢招手示意。

渡邊見她在這裡露面,有些詫異,快步過去,笑吟吟地問:“鄒小姐,來購物嗎?”

鄒芳點頭,說:“準備在後院做個晾曬衣服的架子,買捆竹竿,正要想辦法運回去,你來了正好,煩請你幫忙吧。”

渡邊看看這些細韌的竹子,有些疑心,說:“這竹子是好東西啊,過去陳勝、吳廣揭竿而起,竹子可以代替武器使用,鄒小姐,不會拿它去另有用途吧?”

鄒芳掩口笑道:“你這一說,那飛花摘葉亦可傷人,這世上什麼東西不能當武器用?亂七八糟的武俠書裡,吹口氣也可以取人性命的。”

渡邊笑了起來,也不叫護衛,自己彎腰將這捆竹竿扛在肩頭,緊跟在鄒芳身後。那些護衛見長官做了挑夫,不免有些心慌,卻不敢開口,只得眼睜睜地跟著。這倆人出了籃子行街,到了西倉街口,恰巧碰上了一個人,長衫禮帽,挾著皮包,迎面走來,突然大笑了一聲。

渡邊停步看去,正是姚大少爺,不由得臉皮微紅,頷首致意。

姚迅湊近來,微微欠身,輕聲笑道:“渡邊君,為美人故意彎腰,哈哈,難過美人關啊!”

渡邊也笑,卻避開這個尷尬的話題,說:“姚掌櫃的出手不凡啊!我已經收到你的來函,好得很,不過還望再接再厲,肅清餘敵。”

姚迅說:“首惡一除,餘下眾人便作鳥獸散了。目前,在附近鄉村,我的別動隊正在拉網捕魚呢。”

渡邊停下腳步,又問:“新近潛入吳尚的敵方專員,有沒有落網?”

姚迅絲毫不含糊,立即說道:“此人潛入吳尚,和朱某見過一面,因為擔負使命極為冒險,被朱某等拒絕了,此人可能尚在吳尚,等待朱某改弦更張呢。他的行蹤,正在伺機抓捕中。請放心,一旦捕獲,即行轉送憲兵隊,由你處置。”

渡邊嗯了一聲,不再多說。姚迅看了鄒芳一眼,笑了笑,拱手辭別,往隆盛行去了。他心中感慨,跨入門檻,店堂裡的夥計使個眼色,提醒道:“二少爺在經理室等您呢。”

姚迅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推開虛掩的門看看,果然是兄弟姚鋃,不禁笑了起來。姚迅在他的對面坐下,笑著打量他的神情,說:“今兒出門來,卻正巧,該遇的就遇上了,知道我剛剛在街上遇到誰了?”

姚鋃奇怪,問:“誰呀?”

“渡邊。”姚迅說。

“那有什麼稀奇?”姚鋃不感興趣。

姚迅笑道:“可是,他可幹的是挑夫的活計,肩上扛了一捆竹竿,跟在一個人的身後,屁顛兒屁顛兒地走著呢。”

姚鋃一驚,脫口道:“是鄒小姐吧?”

姚迅大笑,說:“你猜得可真準,就是你那位曾經的小姨子,這個丫頭好本事!好手段!居然能讓這殺人魔頭俯首帖耳,甘心彎腰效勞,那可真是比看西洋景還開心呢。”

姚鋃沉思片刻,問:“他們是在籃子行街過來的?”

姚迅詫異。

姚鋃判定道:“他們一定是在那裡碰上的,這就有個疑問了,渡邊沒事兒去這條街幹什麼?其次,鄒小姐去這街上買竹竿,又有什麼用呢?”

姚迅凝神一想,點點頭,說:“兄弟,哥還真是小覷你了。你這個疑問,疑得好啊,渡邊公務纏身,居然跑到籃子行街肆上去,目的何在?至於鄒小姐買幾根竹竿,倒是小事一樁了。”

他作如下判斷,姚鋃卻不以為然,但隱匿不語。他知曉鄒芳的身份,她同樣絕不會無所事事跑去買竹竿的,也許,她買這樣東西,是別有企圖。渡邊發現了破綻,這才能夠甘做挑夫,替她送貨?

他一時間心中難以釐清這中間的牽扯,便將它暫先拋在腦後,說起自己來時的初衷來。

他說:“哥,我在吳尚想找一個人,想請你幫忙。”

姚迅說:“咱們兄弟,還用請嗎?直說無妨,直說無妨!”

姚鋃說:“我想找一個新近從重慶大後方來的朋友,據說跟你來吳尚的時間差不多。起先,我疑心是你,但你是從上海來的,南轅北轍,不是一路。你神通廣大,交流廣泛,也只有你可能找到此人了。”

姚迅愣了一下,明白了這是兄弟來探自己的底細,笑道:“這件事,你自己大概就可以解決了,何必求我。”

姚鋃搖頭道:“我如果搞得定,何必來求你?”

姚迅問:“你尋找此人,目的是什麼?抓了送憲兵隊?還是藉此暗通款曲,跟重慶方面拉上關係?”

姚鋃說:“我找此人,只不過是想捎信給他,有個朋友手裡有些貨要賣給他,見與不見,都不重要,只不過得銀貨兩訖。”

“哦,”姚迅愈發地感興趣,掏出煙來,兄弟倆共抽,繼續問:“哪些貨色啊?你儘管明說。”

姚鋃搖頭,說:“我也暫時說不清,這得等你找到那人才行。不過,這件事可不是白乾的,作掮客的是有佣金可拿的。”

姚迅認真考慮了一下,低聲說:“跟兄弟你說實話,可巧,我手裡真有這條線索,那位先生就住新民街的文明旅社,不過,他有沒有興趣買你朋友的東西,我可不敢保證。”

姚鋃笑道:“那就好辦了,老哥你先替兄弟吹個口風,他來吳尚就是為的這個,我有值錢的貨色,豈能不讓他動心?”

姚迅拍了一下巴掌,說:“好,那就這麼先定了,我這就想辦法聯絡他,這筆唾手可得的錢財,咱們哥倆怕是拿定了。”

姚鋃伸出手去,跟他握了一下,斬釘截鐵地說:“肥水不流外人田,這筆錢,必須得咱們哥倆來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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