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大造正在斟酌晚間和鳩山會晤時的說辭。突然間,聽到了遙遠處似乎有一聲槍響。這槍聲雖然微弱,但特徵明顯,正是他近日來追蹤的那支雷明頓獵槍所發出的。他有點兒懷疑自己的聽覺,站起身來走到門外,正待召喚副官派人去檢視究竟,孰料,屋內辦公桌上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

他回屋接聽,那邊警備司令木村的副手原田大佐帶著驚恐、悲傷、絕望的語調,幾乎是喊叫道:“渡邊大佐,渡邊大佐,木村司令遇刺了!兇手又是老槍!是老槍!”

渡邊渾身一顫,隨即反應過來,立即發號施令道:“原田君,立即封鎖警備司令部以及周邊方圓四百米地區,所有部隊全部出動,按照預演計劃,以街道為區域分割包圍,我馬上趕到,請你保持冷靜!”

擱下電話,他命令副官立即下令啟動應急預案,自己跳上汽車,風馳電掣般趕向警備司令部。到了那裡,只見大門內外嘈雜一片,守備的官兵們四散奔走,一派群龍無首的混亂景象。

他當仁不讓,從腰間抽出戰刀,高聲喊叫道:“不要亂跑,各就各位。立即逮捕所有形跡可疑的人,封鎖大院!封鎖街道!”

他的出現,似乎給這些陷入茫亂中的人安上了主心骨。幾個軍官過來,敬禮致意,請他去查勘木村司令官被刺現場。渡邊在他們的引領下,登上二樓,去了最裡端的辦公室,在濃烈刺鼻的血腥氣息中,走到名義上司的屍體面前,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死狀,差點嘔吐,趕緊扭頭掏出手帕來,掩住口鼻,站到視窗,在風中緩解著噁心。

現場,有人指點著窗框上綁紮的繩索,指點下面後院圍牆,告訴他,院內後門被開啟了,出去是龐大複雜的巷區,刺殺木村的兇手,就是從這裡逃逸的。渡邊瞟了一眼地面,示意撿起彈殼來,迎著夕陽檢查上面的印記,正是產自美國賓夕法尼亞軍工廠的雷明頓雙筒獵槍彈。

他冷笑一聲,說:“老槍,這支老槍終於又動手了。我確定,這才是真正的老槍。諸位,立即行動起來,在已經封鎖的區域內,搜查一切可疑的人,遇有逃跑、反抗者,一律擊斃,總之,寧可錯殺,決不放過!”

他一揮手,指揮警備司令部所有官兵,參加行動。隨即,他又對匆匆趕到的副官口授電文:吳尚警備司令木村少將,今日下午四時許在辦公室遇刺,緝拿兇手的行動正在進行中。

副官停筆,疑問道:“大佐,為什麼不等搜捕行動結束後,再發電報告?”

渡邊搖頭,說:“老槍是不會這樣輕易被抓住的,他刺殺木村,必定是再三謀劃後才付諸實施的。撤退的路徑和時間,一定把握得嚴謹。我對於此刻捕獲他的可能,不抱信心。”

副官行了一禮,匆匆趕回憲兵隊,向上級拍發電文。渡邊無意在木村的屍體附近多加逗留,也沒有前往城內封鎖街區,而是坐進了汽車,吩咐道:“去天福街姚宅,我要會會那位姚專員。”

十分鐘後,渡邊抵達目的地,卻在宅門外看見了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肅立在門樓下,稍加詢問,原來是第十八聯隊的,護送鳩山大佐進城。鳩山此刻,就在宅內做客。他停住腳步,仰首打量這座以磚料、木料雕琢的精美所在片刻,跨進門檻去。只見院中小方桌左右,姚鋃和鳩山面對而坐,正在喝茶,便放聲一笑,說:“看來,我們三個人是有緣的,等不到晚間在會所碰頭,先在這裡見面了。”

姚鋃見他進來,起身笑道:“鳩山大佐登門,應了早間樹頭喜鵲的叫聲,現在看來,不是一隻喜鵲,而是兩隻。”

渡邊望著鳩山,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鳩山急忙回禮,渡邊說:“在這裡提前邂逅帝國的勇士、皇軍的精英,真是三生有幸。我謹代表未能赴前線作戰的同僚,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鳩山一時間很是受用,連連搖頭,說:“渡邊君太謙虛了,久仰你這位特種戰專家的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多謝,多謝。”

這兩名日軍大佐軍官,在這座古老宅邸裡握手致意,姚鋃心中冷笑,故作好奇地問:“渡邊君,今天怎麼戒嚴,我正要和鳩山大佐一起去熊本會所呢。”

渡邊臉色沉痛地嘆息一聲,說:“告知二位一個噩耗:一個小時前,木村司令在他的辦公室遇刺身亡,壯烈殉職了。”

他此話一出,鳩山和姚鋃不約而同地驚噫了一聲,鳩山急忙問:“兇手抓住沒有?”

渡邊沉默片刻,說:“據現場勘察,兇手可以確定是近年來肆虐吳尚、為禍日久的那個反日分子老槍。”

鳩山一驚,忙問:“他不是被閣下解決了嗎?”

渡邊說:“這是真正的老槍行動了,此前的老槍,都是不足掛齒的假貨。”

姚鋃吃驚道:“假貨?”

渡邊認真地端詳他一眼,點點頭。鳩山久在前線作戰,從未經歷過後方戰事的危局,此刻乍聞上司的死訊,一時也惶然起來。

渡邊擺了下手,說:“正是因為這樣危急的局面,所以我要與鳩山大佐見面,詳談此後的應對措施。此刻天色不早了,我們一起去熊本會所吧。”

姚鋃和這兩位形態各異的日本軍官出了宅子,在四鄰驚懼的目光中,登上汽車,離開了天福街。不過幾分鐘的路途,抵達熊本會所。由於今天下午,木村的遇刺,驚動了吳尚所有的日本官員,此刻這裡雖然已經營業,但卻蕭條清冷。老闆熊本太郎正閒坐在櫃檯邊,喝些茶水解乏。突然間來了兩個大佐和一個滿口日語的中國人,心中驚喜,急忙來殷勤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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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邊請兩個客人進了室內,在榻榻米上跪坐,先由侍女前來斟茶、伺候。鳩山將衣領解開,脫下軍裝,和軍刀一起放在旁邊,心中對這位素來心中不以為然的同僚有了些改觀。他心念著剛剛殉職的木村,主動問:“渡邊君,如何在這座城市裡破獲這個老槍,是當務之急,總之,為木村將軍報仇雪恨是當務之急。”

渡邊卻沒有接他的這句話,轉而望著姚鋃,說:“姚君,你是個讓我費解的人物,我卻不知道如何界定你的身份,梅機關特派專員是一個身份,其他呢?重慶方面,你有無勾連?還有,新四軍方面,私底下會有秘密渠道聯絡嗎?”

姚鋃笑了起來,說:“渡邊君既然開門見山,我也就直說。我是梅機關的專員,負責偵察監視江北國共武裝,給高層提供可靠的情報。在吳尚周邊,有一支效率很高的情報隊伍,所屬成員複雜,有重慶分子,也有**分子,但他們最終是為我服務的。有關吳尚方圓三百裡公路範圍內的情況,都瞞不過我。渡邊君,你近日的行動屢屢得手,是和在吳尚反日地下組織裡安插入高階間諜密不可分的吧?好一個引蛇出洞,聚而殲之的妙計,佩服!只可惜,我的一些部下不明不白地陳屍在市府廣場了,呵呵。”

渡邊沉思了片刻,說:“什麼時候,倒想領略一下你那支隊伍的盛況。”

姚鋃拱手道:“不敢,都是些販夫走卒,打漁撒網之類的尋常人,亂世之中謀個生存而已。”

鳩山見他不應答自己的問話,反而去查問姚鋃,心底有些生氣,正要說幾句。渡邊卻先對他頷首作禮,說:“請鳩山大佐過來,商議的是軍機要事。雖然木村將軍已經對我說明了姚君的身份,但鑑於安全需要,我還必須謹慎,請諒解。”

鳩山釋然說:“我與姚君過去並不認識,是小澤機關長的介紹,才交了他這樣的朋友。既然木村司令也信任他,那我們自然不會懷疑他了。”

渡邊雙手擊掌,讓侍女送上食物和清酒來,先行請他喝上幾杯,這才開口說明意圖。無非是要藉助鳩山這支勁旅,加強吳尚的防衛,以此來維護各處軍事要地的安全。鳩山連飲了四五杯酒,興頭一起,自然是一口應承下來。

姚鋃坐於一旁,並不開口,心中暗自思忖,想從他這一席話中找出有關軍火儲存運輸的情況來。他所說的軍事重地,必然和軍火相關,必定是軍火倉庫無疑。日軍在吳尚有三個規模較大的倉庫,但是似乎都不足以完成支援前方作戰需要。那支集結有近三十萬精銳的大軍,所需的軍火量是驚人的,提供持續的供給,將會是一個龐大規模,如何擇其重點而取之,如何讓那些即將運送向西南前線的軍火化為烏有,首先一點,就是要找出存放的倉庫來。

他不動聲色地埋頭吃著生魚片,不時被芥末的辛辣刺激得皺起眉頭,抽搐鼻孔。

但凡涉及軍火或軍火囤積的地點,渡邊都只是泛泛而談,滴水不漏,可是卻把這次晚宴主要目的達成了。鳩山同意將聯隊司令部搬遷入城,第十八聯隊三個大隊中,兩個中隊駐紮在城內四個分巷,嚴密地控制住各個街區,配合憲兵隊、守備隊能夠在第一時間完成封鎖任務。渡邊事前測算,可以將原來的速度提高一半以上,依照這樣的速度,吳尚城裡任何風吹草動都躲避不開日軍的監控。

姚鋃沒有得悉軍火庫的下落,卻知曉了這個情況,心情不由沉重起來,舉起酒杯望著杯中搖晃的酒水,笑道:“二位運籌帷幄,穩操勝券,我先來祝賀你們,你們合作成功,我也省了不少事,在吳尚城裡是高枕無憂了。”

渡邊搖頭,說:“錯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拜託你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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