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在古月樓飯桌上,一時疏忽了鄒芳,和姚鋃所談的內容是:他要請姚鋃出面,請鳩山大佐在熊本會所聚會。這位以驍勇著稱的同僚,自從帶著衛隊乘火車來到吳尚,和先行航運來的部隊會合後,與吳尚地方機構從未有過直接聯絡,尤其是跟憲兵隊。警備司令木村為著自己的某種目的,親自驅車去城外軍營,造訪了他的第十八聯隊,只有一個中隊負責參與城內的各種軍事行動。渡邊想尋找機會和鳩山接觸,利用他所率的這支勁旅,成為捍衛軍火行動的依靠力量。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但鳩山一直自恃戰功,藐視此人,深居軍營不出,不給他見面的機會。而渡邊也從線報中偶然得悉,這位梅機關專員竟然與鳩山交好,藉助他的幫助,和鳩山達成某種協議,這就是主要目的。

姚鋃聽他說了這件事,點頭應承下來。次日一早,便馬不停蹄地去辦理此事。

鳩山清晨起床,正督率著士兵們在軍營內的場地上模擬作戰訓練。這支聯隊因為戰功卓著,軍部極為重視,兵員滿額,還增加了一支騎兵中隊,以方便該部在平原上馳騁作戰。數十匹軍馬列隊整齊,刀光閃亮地橫掠過假設陣地,如風捲殘雲,看上去極有氣勢。鳩山看得興起,也跳上一匹戰馬,揮舞軍刀隨隊衝鋒,好不愜意。

正高興時,副官在場邊招手,請他回頭。他勒轉馬頭,放緩速度過去詢問。副官指指軍營帳下一個穿長衫的中國男人,說:“姚專員來拜訪,請您下馬暫歇。”

鳩山跳下馬背,將馬鞭扔給副官,挽起衣袖去見姚鋃。姚鋃坐在條凳上,正抽著煙四處打量。見他到了,起身來拱手作揖。鳩山一把拉住他,召喚勤務兵取酒來。

姚鋃連連擺手,說:“大清早上的,不喝酒,談事情。”

鳩山搖頭,說:“我在這裡寂寞得很,獨自喝酒沒勁,所以好幾天沒摸酒瓶了。你來了,有事談,正好借酒助興。”

姚鋃只得依從。鳩山從勤務兵手裡接過酒,咕咚咕咚倒了大半杯子,遞給他,自己也倒了先喝一口,抹抹嘴說:“你直接說事吧,這酒,可真有勁。”

姚鋃喝了一口,笑道:“喝著你的酒,聊著晚上請你喝酒的事,似乎有些可笑。”

鳩山大笑,說:“有什麼問題,我可是正想著出去大喝一通呢。你既然邀請了,我自然要去,咱們晚上要在哪裡喝酒呢?”

姚鋃說:“熊本會所,老地方。”

鳩山又喝了一大口,問:“這酒大概不是像眼前這樣,只是為喝酒而喝酒吧。還有什麼事要談嗎?我這個人性子直,你儘管說。但有所求,力所能及,那一定做到。”

姚鋃不緊不慢地說:“我哪有什麼事求你,就是朋友間聚聚,像你這樣戰功卓著的人,自然有人仰慕,我只不過是來請客跑腿而已。”

鳩山好奇,問:“是誰?”

姚鋃淡淡地說:“渡邊大佐,他早就想拜訪你了,但總嫌唐突,所以這次他請我出面,實在是出於尊敬。”

鳩山先聽了渡邊的名字,面有不屑之色,但再聽他這樣婉轉地說,倒也緩和下來,又喝了一口酒,說:“我是一個莽撞的粗人,哪裡值得堂堂的渡邊大佐這樣尊重。他是山田大將的親信、心腹,新近又在吳尚立下功勞,倒讓我這碌碌無為的人汗顏了。”

姚鋃大笑,喝了一口酒,指點道:“你這話裡可有刺兒啊,上峰既然將你這支勁旅調到吳尚來,肯定有目的,而渡邊大佐或許會給你詳細解釋的。我有幸參與旁聽,也是幸運了。”

鳩山面帶倨傲,說:“我向來是不喜歡和文職同僚們打交道的,既然姚君出面,我就勉為其難了,去見見這位名聞遐邇的渡邊大佐,也許他會改變我心中舊有的成見吧。”

姚鋃喝盡了杯中酒,放在木凳上,望著遠處列隊的士兵們,說:“你進城時,從姚宅路過,捎帶我一段路,我陪著你去熊本會所和渡邊見面,時間嘛,就定在下午五點吧。天還沒黑,正是時候。”

姚鋃離開軍營,上了汽車,返回生絲代辦處,隨後改步行去了茶葉鋪子,和掌櫃的密商了一氣,叮囑他下午兩點時在西倉碼頭處,準備一輛騾車等候,另外在鬱浦碼頭處,備下船隻等候,他有重要用處,不能誤事。辦完了這兩樁事,他在回宅的路上,買了些熟食肉脯和半斤雞蛋,帶回去準備下廚。

他開門進院時,辛雯正在廊下伏案小憩,聽到了響動,正要問話,卻見他轉而進了廚房,便跟了過去,倚在門邊看他持刀切肉的笨拙樣子,不禁笑道:“傻蛋,這不成,還是我來吧。”

姚鋃頭也不抬,說:“你傷還沒全好,我來吧。”

辛雯伸手說:“雖然沒復原,但這些輕活還是能幹的。我來吧,免得你嫌我是累贅。”

她接過刀去,麻利地切好肉,拭去少許汗滴,又將雞蛋打了,攪拌起來,不出十分鐘,做出了一碗湯,一個炒菜,再抓了把鹹花生,請姚鋃入座。

姚鋃不再多說,吃了飯後,讓她去休息,自己收拾了桌子,也去睡覺。但他在自己的臥室裡反帶上門後,卻沒有脫衣,徑直去書櫥前,拔出一枚沒入牆壁的木釘,挪移出三尺,顯出牆後的一個門洞。他進了洞口,反手帶上書櫥,將木釘背後固定住,沿著暗道在牆內轉入地下,從後園的假山背後石板處出來,再走進亭子,從那處入口進去。又過了約半個鐘頭後,他在西倉碼頭那處小宅內現身,坐在空宅內的木椅上,暫作休憩。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從旁門悄悄出去,手裡多了個布包裹的物件。

巷口處,正有輛騾車等候,他二話不說揭起簾子,坐進車廂;掌車的人也不言語,揚起鞭子來輕抽了一記,車子便慢慢地行駛起來。他坐在車內,脫下外衣,從角落裡翻出預備下的一套日軍軍官制服和皮靴,從容穿上,然後再戴上一副眼鏡,粘上了濃密的仁丹鬍子,與原先的面目迥然不同。他將那件布包的東西解開,赫然是一支截短了的雙筒獵槍。他開啟一個準備好的尺寸相近皮箱,將槍放進去,擱在身邊,提起布簾的一角,偵察外界的情況。

騾車一路行駛,來到了警備司令部附近的偏僻路口,停了下來。扮成日軍中尉的姚鋃下了車,手提皮箱意態從容地沿街邊行走,來到了司令部門前。他不待衛兵過來,主動先招手示意,以嫻熟的日語詢問木村將軍是否在。

衛兵不假思索地一指樓上。

他點了下頭,揚長而入,進了樓內。但是他沒有上樓,而是先去了底層走廊後面的一個出口,去了後面圍牆的側門邊。這裡已經上了把堅固的掛鎖。他取出一根細而堅韌的鋼絲,插入鎖孔,左右挑弄後,撬撥開來。他依舊將它虛掛在原位,轉身進樓,拾階而上。

樓道裡,絡繹不絕的人流來去不息。他穿過這些軍官行列,來到了木村的門前,輕輕敲打了一下。裡面傳來木村的聲音:“進來。”

姚鋃推門而入。木村沒有認出他來,問:“你是誰,有什麼事?”

姚鋃摘下鬍子,笑了笑。

木村這才恍然,搖頭笑道:“姚君,你來這裡,何必妝扮呢。難道,這裡也將成為你情報工作的目標?”

姚鋃將皮箱放在桌上,笑道:“我是因為渡邊大佐的眼線眾多,這才喬裝易容,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避開他們向你彙報。”

木村愕然:“什麼事?請直說。”

姚鋃將箱子兩邊的銅扣繫緊的皮帶開啟,揭起箱蓋,現出裡面的這把槍,請他觀賞。

木村走近來,低頭察看,不明所以,正待問他。

卻不料姚鋃就勢抬手,在他的脖頸邊幹淨利落地劈了一掌。木村瞪圓了眼睛看著他,無聲無息地癱倒下去。姚鋃沒有理會,立即趕到門前,將門從裡面反鎖,再從箱底取出一團繩索來,一頭固定在窗框上,然後拿起這支截斷了後柄的獵槍,譁啦一聲上了膛,對準了木村的腦袋,扣動扳機。

一聲巨響之後,血肉橫飛。

他沒有再看死者,將槍放回箱子、鎖緊箱蓋,拎在手裡,站上視窗,單手抓牢了,順勢一滑而下,將門外的因這槍聲而起的騷亂丟棄在腦後。落地之後,他穿過無人的後院,開了小門,進了巷子,快步走了兩三分鍾,只見巷口那輛騾車正在等候。立即登車,在騾車駛向不遠處的鬱浦碼頭的同時,在車廂裡將日軍制服脫掉,換回原來的長衫。待得到了碼頭處,他依舊持著這布袋子,離開車,吩咐車伕將車上的物什擇機扔掉。

人車分離後,姚鋃快步登上一條小船,船立即撐篙,順流直下駛向西倉碼頭。在西倉碼頭下了船,他進了那座小宅,原路返回。大約在黃昏時分,在宅子的後園入宅,又擇道回到了臥房,脫去衣服,鑽進被窩,大聲咳嗽幾下,小睡了一氣。

五點半後,外面院門被前來接他的鳩山等人敲響。

辛雯先覺著了動靜,出來敲他的門,說:“外面有日本人在喊門。”

姚鋃開了臥室門,揉著惺忪的雙眼,穿過院落去開門。只見鳩山一臉的慍色,說:“姚君,怎麼街頭戒嚴了?這渡邊搞得什麼花樣?”

姚鋃一笑,說:“大概是為了迎接鳩山大佐的禮節安排吧。”(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