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之後,唐海潮帶去的成績單,果然讓父母都感到十分的欣慰,特別是父親唐正禮,原本唐海潮剛回來的時候,還現他總是皺著眉頭,好像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但在看見唐海潮拿去的成績單之後,臉上卻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
“很不錯啊。”再次看過成績單,唐正禮笑著點點頭,“你能在二班進十三名,也算史無前例的大進步了。嗯,二班可是重點小班,能有這樣的成績,估計年級排名能進前五十吧?”
“對。”唐海潮點點頭,“雖然年級排名的總成績單還沒出來,但我排在前五十名以內是絕對沒問題的。”
“很好很好。”唐正禮再次點頭,“好像你們學校有規定,連續三次模擬考都能進年級前五十名的話,就可以獲得保送資格?”
“是的。”唐海潮點頭。
唐正禮聽到這裡沉默了一下,接著嘆了口氣:“那就……再接再厲吧,千萬不能驕傲,一定要努力保持這種成績,並且更上一層樓。總之你以後可要更加的多多努力,說不定,以後這個家,都要靠你支撐了。”
“嗯?”聽到唐正禮這麼說,唐海潮立刻抬頭看向父親,現他眉頭的皺紋再次爬上來,很顯然有什麼難解的事情胸中。
很顯然,父親剛才的話,是一種悲慼之音,只有對自己將來不看好的情況下,才會說出那麼一番話,也幸好母親在廚房下餛飩,沒有聽到這番話,否則的話,不定她還會擔憂成什麼樣呢。
剋制了再三,唐海潮還是問了起來:“怎麼了父親,您,您跟羅叔叔還是要決定拿錢投資海南房地產麼?您是為這個擔心麼?”
“算是吧……”說到這裡,唐正禮看了唐海潮一眼,微微想了想,還是悄聲道,“或許,你原先的擔憂是有道理的,我跟你羅叔叔也說了這些,不過,他還是執意要投資海南房地產,因為他說一切投資海南的準備都已經就緒,特別是資金什麼的更是已經到位。目前這種情況下,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後退,因為這錢借出容易還回去難,別的先不說,這一借一還,要是沒點投資回報的話,光算那鉅額的銀行利息,也會讓我們所有人就都會垮掉的。”
“您的意思是說,羅叔叔背後的那筆錢,已經從銀行弄出來了?”
“是的。”唐正禮點點頭,“而且這投資海南房地產的事兒,其中內幕很複雜,總之這筆錢拿出來了,就是一個燙手山芋,好了一切都好,要是砸了,責任就是他羅援朝的。有這麼一大筆錢在手,每天都要吃高額的利息,你說他能不急著找投資專案麼?而縱觀現在各地的投資專案,貌似也只有海南房地產是最能賺到錢,並且也是你羅叔叔最近比較熟悉的。所以,他最後還是決定先把這筆錢拿去海南搏一搏,畢竟那邊一切都已經順好了,頂多,頂多他覺得跟你說的那樣,快進快出,賺夠了就撤。”
“那怎麼是個賺夠法呢?”唐海潮皺眉,“既然羅叔叔也知道借出來的錢是燙手的,那他幹嘛這麼急躁要去借錢呢?而且說實在的,他一個文化局的副局長,摻和到這裡面的事兒幹嘛?這種事情,不是擺明了是一種替罪羊麼?”
“這個麼,我就不清楚了。”唐正禮閉上眼睛輕呼了一口氣,“援朝他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我不知道,畢竟他的很多事兒,我也是不知道的。但我跟你羅叔叔相交這麼多年,不說別的,單說在這局裡,我跟他事實上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他倒黴,我也不會好過,所以,將來萬一爸爸出事兒了,你跟你媽……唉。”
“爸,您也不要這麼緊張。”微微想了想,唐還好接著安慰道,“就跟您自己說的,您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您只是一個文化局的小小科長,就算羅叔叔倒臺了,他應該也不會把您牽扯進去,畢竟這件事情裡,涉及到文化局的,也頂多就是那筆宿舍樓的建設款挪用,換句話說,最後您要被牽扯的話,也只能是以這個名義牽扯到您。不過我想羅叔叔不會那麼不仗義,畢竟相比他背後那筆鉅款,這筆宿舍樓集資款只是小數目,他萬一在那上面認栽了,也一定會獨自把宿舍樓集資款這筆錢扛下來,不會牽扯到您的。換句話說,您最後應該是沒什麼事兒的,頂多是失去了羅叔叔這個靠山,以後難以進步而已。”
“呵呵,但願吧。”唐正禮嘆了口氣,接著就悚然一驚,呆呆的看著唐海潮,“你,怎麼你……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是啊。”唐海潮點點頭,“不然還能是誰跟我說這些?”
“可是你,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唐正禮接著問。
“清楚什麼?”唐海潮裝糊塗。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些!”唐正禮再次嚴肅道,“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
“沒有啊,我都是聽您說的。”唐海潮眨眨眼,“其實您去海南的時候,我就為您擔心,因為您去海南的時候,表面看起來高興,但仔細一看,臉上分明寫著擔憂二字,於是我就留上心,四處查詢關於海南房地產方面的資料。或許是看得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又做了那麼一個讓人驚恐的夢,因此後來呢,我就希望您能勸羅叔叔放手,不要再摻和海南房地產了。”
“資料?你哪兒來的資料?”唐正禮追問
“報紙啊。”唐海潮聳了聳肩膀,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一直在看許許多多的報紙,特別是人民日報等中央的報紙,希望從裡面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蛛絲馬跡?你是怎麼找的?”
“很簡單啊。”唐海潮笑了笑,“先前最高長表南巡講話,證明經濟建設為中心的論調已經成為全國的主論調,而就在今年四月份的時候,我看到報紙上說,人大在3月29號已經透過了憲法修正案,其中有兩句是說,今後國家的根本任務是集中力量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這等於變相把最高長的話,以立憲的形式寫進了憲法。同時,一些新的說法也出現了,比如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說法就出現了。我尋思,很快政治課本裡的內容也要有所改變了,估計我上高中的時候,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以及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部分內容就要寫進政治課本的教材了。”
“哦,你能看到這些,說明你眼光很不錯,可這些跟你看到海南危機的事兒有關麼?”唐正禮皺眉道。
“當然有。”唐海潮平靜的道,“長南巡講話,還有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等說法,已經說明了國家的執政方面已經成了務實改革派當家,不再是先前的保守派以及激進派。而且,三月的人大會議上,我還注意到兩個人,而這個人,就是我們新任的國家主席跟國務院副總理。”
“新任主席跟副總理?”唐正禮眼睛一閃,“你是說,姜主席跟祝總理?”
“對。”唐海潮點點頭,“這兩個人,過去都曾經在上海當過一把手,我有理由相信,這次的選舉,是他們一個派系的勝利。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祝總理據說特別能抓經濟,而他對經濟方面的政策,一向是主張中央宏觀調控與市場經濟並立展,換言之就是在中央宏觀調控下的市場經濟論。在這種情況下,恐怕用不了多久,目前國內亂放貸款的情況就會得到遏制。再者說,老爸您看看現在的物價,雖然不敢說一天三變吧,但也是高的離譜,大家都明顯感覺到手中的錢不值錢了,在這種情況下,國家肯定要實行銀根緊縮政策,相信用不了多久,我相信就在六月份,銀行就會加息,實行緊縮政策,而這對一些靠貸款吃飯的人,將是個致命的打擊。說回海南,海南現在的繁榮,說白了不大都是靠銀行貸款撐起來的麼?而這種繁榮,又不斷吸引全國各地甚至國外的熱錢往裡投,但這就跟飛蛾撲火差不多。我有理由相信,等到火候差不多,只要中央一旦實行銀根緊縮政策,並且催促各個借款人還款,那很多人就會因此破產,而海南的房地產泡沫也會被戳破,到時候,小蝦米不去說,那些大鱷背後的人,也肯定會被中央抓住小辮子,以此來進行一些權力或者其他方面的妥協交換,再然後,國家的經濟,就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不再會如現在這樣自由了。”
“這些,都是你想的?”唐正禮只覺得眼皮直跳。
“當然。”唐海潮笑了笑,“以上全部都是我的猜想,但我想應該沒大錯,畢竟一些端倪已經顯現出來了,相信也正是因為察覺到了這些,羅叔叔後面的那些人,才這麼急不可待的借款吧,我想他們如此做,無非就是希望利用最後的機會用銀行的錢補一下自己的窟窿,或者還有別的什麼原因。總之,拋去那些人的目的不談,就海南房地產這件事兒來說,很顯然他們都進入了一個圈套,一個可以讓他們徹底失去一切的圈套。”
“……”
“父親,這是中央跟地方的博弈,是早就開始了的。”看見父親不說話,唐海潮忽然嘆了口氣,“其實早在最高長提拔姜書記,提拔上海派,真正的有心人就應該能看得出來,最高長是打算藉著那次事件之後窮追猛打,用提拔新血的方式,來給國家除瘤了……相信您也知道,在這之前,國內對經濟基本是處在一種放任狀態,地方呢,都開始富得流油,中央呢,據說一些部委都要靠貸款來工資。我曾經在中央日報上看到一篇評論文章,說目前是中央沒有錢,有時向地方支借,因為前債未還,又要借,大家常鬧不愉快。最後,鬧得連財政部自己幹部工資,也要向銀行借,以至於現在國家是處在了一種諸侯經濟!諸侯經濟啊,這簡直是字字珠心,在中央日報上說這個,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中央要開始下手對付富得流油卻又不想跟中央納貢的諸侯了!”
“……”
“而且除去這些不說,還有一個理由也促使中央要迫切下手對付敵方,那就是國家軍隊!目前由於中央沒錢,我們的軍隊已經多年沒有更新裝備,也因為經濟的窘迫,以至於各個軍隊都要自己成立公司來給賺錢,實行自掙自吃!而一旦出現自掙自吃,中央對軍隊的掌控力度必然下降,也必然會出現地方上軍政勾結的現象,當然軍政勾結目前在各地已經是屢見不鮮了。以前最高長不動手,是因為一來國內經濟總體窘迫,中央確實力不從心,二來呢,那些人背後都有中央某些大佬支撐,可是現在不同了,地方上都有錢了,中央老一輩的軍政界大佬呢,都死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說沒幾個人能跟最高長對抗了,於是最高長才開始提拔新秀,要對那些毒瘤下手了。”
“我猜想,銀根緊縮只是第一步,是中央遏制地方的第一步,接下來肯定就是稅制改革,恢復中央拿大頭,地方拿小頭的格局,而且中央肯定會掀起新一輪反腐反貪還有反走私的風暴,宰殺那批先前身上不乾淨的肥豬,貼補中央財政。養豬理論,不就是如此麼?”
“……”
“然後,再說起羅叔叔,羅叔叔不過就是個小蝦米,非要進這個渾水裡,就是在自己找死,您可以這麼跟他說,讓他放棄急功近利的想法,不要再跟那些人走在一起了,他們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反倒是要多跟空降派的人多親近。對了,現在的新任的市委書記,不就是一個典型的外來空降派麼?這不就是訊號了麼?對了,羅叔叔不會是投奔郝市長吧?他可是在煙海十幾年地頭蛇了,要說有誰能當羅叔叔的背後靠山,能迅提拔羅叔叔,好像也只能是他,不過他的好日子恐怕也長不了了,跟著郝市長混,呵呵,前途堪憂啊。”
說到這裡,正處在興奮狀態的唐海潮覺喉嚨有些幹,微微吞了口唾沫,剛想繼續說,結果一抬頭,卻現父親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那表情活像見了鬼一樣。
“怎麼了,父親,有什麼不對麼?”唐海潮小聲的問。
“你,你……”連續說了幾個你,唐正禮終於是再也沒說出什麼,只是搖張了張嘴,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言語能評價自己的兒子。
就在這時,正好秦大雁從廚房裡走出來,一手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大碗,嘴裡樂呵呵的道:“來來來,吃餛飩了!”
看見這個情況,唐正禮終於苦笑了起來:“唉,行了,別說了,還是先吃你的餛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