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氣金黃的朝陽。

但在陽光映照下的李府大廳中此刻卻瀰漫著一種沉重而緊張的氣氛甚至連人們的呼吸也是沉重的。

桌位上已參差的將近坐滿了人一個個俱是面色凝重心頭忐忑百十條目光一起都注目著李洛陽。

李洛陽揹著雙手深皺雙眉在人叢中往來蹀踱不時望向廳門:“人都來齊了麼?”

他們身與其事更是心事重重潘乘風與海大少對面而坐只要有誰抬頭便會接觸到對方怨毒的目光。

突見一個滿面悲憤、衣衫不整的白衣少年手裡緊握著一柄長劍踉蹌大步奔來目光四掃重重坐到自己座上與他前幾日謙讓從容的神情簡直判如兩人。

司徒笑雙眉緊皺:“這廝怎麼了?”目光四轉看不到溫黛黛與他同來不禁更是奇怪。

忽然“砰”的一聲雲錚將寶劍重重放在桌上大聲道:“主人可有酒我想大醉一場。”

李劍白走了過來沉聲道:“兄臺稍後。”

話聲方落突見雲錚面色大變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李劍臼呆了一呆才覺這白衣少年怒火並非對己而似要噴火的眼神乃是望著自己身後的。

他回身望去那奇怪的老頭竟攜著這白衣少年的伴侶蹣跚著走入了大廳。

司徒笑更是大驚失色霍然站了起來溫黛黛卻望也不望他更不望雲錚攜著老人的手含笑坐到位上。

這其中的微妙關係大廳中少有人知只是眾人見了司徒笑和雲錚的失態免不得有些驚異。

立在廳門的李府家丁對了對手中的名冊回躬身道:“各院中的客人此刻都已來齊了。”

李洛陽霍然頓住了腳步沉聲道:“如此清晨便驚動各位前來在下心中實在不安得很。”

眾人知道他必有下文俱都凝神傾聽沒有插言。

他長嘆一聲接道:“各位遠道而來在下本應盡心款待使各位盡興而歸但此刻在下卻不得不勸各位回去了。”

江南世家歐陽兄弟中有人忍不住站了起來道:“十日會期尚未過去主人怎麼就要逐客?”

這些公子哥兒窮追橫江一窩女王蜂尚未追出眉目聽說要散局不禁都情急起來。

李洛陽沉聲嘆道:“十日會期雖然尚未滿但數日之間此地必有風波在下不忍令各位捲入漩渦。”

那歐陽少年雙眉一挑大聲道:“此地若是將有風波我兄弟更不能走臨危不苟乃是我兄弟的本色。”

他自覺這幾句話說得極為俠義得意之下忍不住偷偷瞧了坐在那邊的橫江一窩女王蜂一眼。

李洛陽沉聲道:“各位年紀輕輕怎知道江湖仇殺的兇險若是一旦捲入漩渦便休想再置身事外了。”

他微微一嘆介面道:“何況我那對頭的厲害也舉世無匹這裡眼見就要揚起一片腥風血雨各位此刻若是不走等那人動之後在下自顧不暇也無力再保護各位那人心狠手辣手下從來不留活口戰端一起玉石俱焚各位再要走時只怕便萬萬來不及了。”

他神情凝重言語中更充滿了恐懼之意眾人俱都聽得心驚色變那歐陽少年機伶伶打了個寒噤乖乖的坐了下去再也不敢多口。

李洛陽抱拳道:“各位馬車俱已齊備隨時皆可束裝就道事值非常在下情非得已但望各位鑑諒。”

眾人俱都知道李洛陽言重如山他說出的話絕不會是危言聳聽是以誰也沒有出口再問。

那些規矩的商賈拍客安份的小戶人家怕事的高官大戶早已匆匆離座而起趕忙去整理行裝。

有的人還和李洛陽寒暄道別有的人連招呼都不再打片刻之間大廳中已走得零零落落。

還有些江湖豪士與李洛陽交情較深礙看義氣還不肯走但經不住李洛陽再三相勸終於還是走了。

於是大廳中頓時呈現一片悽清只剩下黑、白諸人和扶劍而坐的雲錚仍死盯著溫黛黛與鐵中棠。

李劍白一直站在雲錚身旁:“兄弟還不走麼?”

“不走!”

“為什麼?家父已說得清清楚楚。”

雲錚隨手一指黑、白等人大聲道:“他們不走我為何要走?”

他口中說話眼睛仍在瞪視著溫黛黛。

司徒笑與黑、白兩人目光相視交換了個眼色。

白星武微笑道:“這位兄臺居然有與我等同生死、共患難之心當真不愧是條英雄好漢在下先謝了!”

雲錚大聲道:“生死之事本來就算不了什麼!”

白星武道:“真的?”

雲錚大怒道:“自是真的你可知道我是誰?”

鐵中棠心頭一陣緊張生怕雲錚衝動之下當真喝出自己的來歷那麼黑、白等人也無法再假痴假呆下去了。

要知此刻情況最是微妙雙方俱有顧忌雙方俱有圖謀只有雲錚自己還不知道他行藏早已被別人看破。

幸好白星武僅是含笑搖了搖頭。

雲錚大聲道:“只要你們不走我也絕不會離開此地總有一日你們會知道我是誰的!”手持劍匣大步而出。

白星武、司徒笑又交換了個眼色。白星武抱拳向鐵中棠道:“事值非常老先生怎麼還不走呢?”

鐵中棠大笑道:“老夫奪了那少年的情人若是走出這裡只怕那少年便要來尋找老夫拼命了。”

這時李洛陽已在紛紛傳令家丁四下佈置只聽得院外一陣呼喝傳令之聲夾雜在緊張的腳步奔騰聲中。

這平時看來毫無戒備的莊院一經變亂立即顯現出無比堅強的實力平日謙恭有禮的家丁也立刻都變成了精兵鐵漢。

大門前車聲馬嘶不絕子耳有的人早已走了。

鐵中棠負手走到廳門前彷彿觀望外面的動靜其實他身後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司徒笑卻只道他絕未留意身後一步掠到溫黛黛面前狠狠望著她咬牙道:“你瘋了麼!”

溫黛黛咯咯一笑故意大聲道:“司徒大俠有什麼事呀?”

司徒笑不禁一驚只見鐵中棠果然回過身來。

他只得乾笑數聲道:“沒什麼沒什麼!”逡巡著走了回去心中卻恨不得將溫黛黛立刻斃於掌下。

溫黛黛牽起鐵中棠的衣袖輕笑道:“我們還是回去吧免得耽在這裡被別人調戲。”

李劍白應聲道:“對了老先生還是回去吧!”

鐵中棠面色一沉道:“老夫暫時回到院落中去卻絕非離開此地你們要趕也趕不走的。”

李劍白呆了一呆鐵中棠已走了出去。

潘乘風望著他們的背影搖頭嘆道:“這些人真是奇怪不去逃生反而要在這裡等死。”

海大少冷笑道:“幸好世上像你這樣的貪生惜命之輩還不大多。”

潘乘風拍案而起大怒道:“你說什麼?”

海大少厲喝道:“你要怎樣?”

李洛陽面色一沉厲聲道:“兩位都請坐下此刻你我俱在這風雨危舟之中若不同心協力便要舟覆人亡了!”

海大少忽然大笑起來道:“李兄請放心咱們只是跟他鬧著玩的。”啪的一聲坐回椅上再也不望潘乘風。

一個黑衣家丁大步奔了進來面帶驚惶氣喘吁吁右耳鮮血淋漓竟已被人齊根割去。

李洛陽變色問道:“怎麼樣了?”

這家丁抱著左耳喘息著道:“小的遵命跟著離去的馬車但還未走到街頭便有人將馬車攔住檢查。”

白星武沉聲嘆道:“我所料果然不差他們早已在四下佈置好了絕對不會容我們混在裡面逃出去的。”

李洛陽道:“後來又怎樣了?”

那家丁忍住痛苦介面道:“他們彷彿對所有的人來歷都極清楚無關的人一律放行小的見了這情況便不敢再向前行正想回來報告老爺哪知其中卻有一個本來彷彿是又聾又啞的人突然躍來抓住了小人話也不問便一手扯下了小人的耳朵。”

潘乘風驚呼道:“又聾又啞的人?想不到他也趕來了!”

黑星天亦自變色道:“聞得那九子鬼母門下的九個弟子個個俱是殘廢這聾啞之人也是其中之一麼?”

潘乘風嘆道:“此人在九子鬼母門下弟子中算得上最是心狠手辣而且與小弟最是難過他此番來了……

突然打了個寒噤住口不語。

黑星天搖道:“九子鬼母已有多年未出江湖你怎麼會和她結下了樑子這豈非有如一拳打在馬蜂窩上麼?”

潘乘風道:“這個……唉當真是一言難盡。”

海大少“哼”了一聲搖頭道:“什麼一言難盡若不是與女人有關俺姓海的寧願割下腦袋。”

眾人只當潘乘風必定義要與他鬥起門來哪知潘乘風卻只足垂不語眾人不禁對望一眼知道海大少的話必定不會錯。

突聽人門外一陣騷亂本在階前等候馬車搬運行李的人紛紛四下走避讓出了一條道路。

李洛陽叫道:“什麼事?”當先竄出。

一個滿身紅癬的禿獺子身上穿著件奇形怪狀的麻衣牽著條小小的毛驢蹣跚的走了過來。

此人個但神情痴痴呆呆像是個白痴的模樣就連他牽著的毛驢也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驢背上卻又偏偏馱著又大又沉的麻袋更將這條像是幾個月未吃糧食的小毛驢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一人一驢俱是猥瑣不堪但此時此刻卻令人看來有一神奇詭神秘的恐怖之意。

李洛陽當門而立厲聲道:“朋友是什麼人?來此何為?”

那白痴咧嘴一笑道:“李財主滿面富貴福壽雙全小的特地來請你打幾個賞錢。”

李洛陽雙眉微皺突然仰天笑道:“好朋友遠道而來李某絕對不教你失望拿去吧!”

喝聲之中揚手擲出一錠銀錠去勢如矢風聲強勁。

那白痴咯咯笑道:“謝老爺。”

直等銀光到了面前手掌突然一翻那銀錠便似突然消失了力道平平的落到他掌中。

李洛陽變色道:“朋友好俊的手上功夫在下還待領教領教。”

那白痴仍然痴笑道:“財主給了賞銀還想要回去麼?好我就還給你一些東西。”

他揚手一掌擊在驢股上那毛驢一聲痛嘶低頭向李洛陽直撞了過來痛極之來勢竟也十分猛烈。

李洛陽袍袖一拂閃身避過舉目一望那白痴卻已在剎那之間走得無影無蹤了。毛驢卻直奔到院中廳前兩條家丁壯漢箭步竄來勒住了牲口的轡頭兩人俱是身強力壯那毛驢哪裡經受得起撲地倒了下去。

李劍白翻身趕了過來沉聲道:“莫要虐待牲口解開包袱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

眾人俱都圍了過來凝目望去緊緊捆住的那麻袋之中駭然竟包著三具**裸的屍身。

這三具屍身肌膚俱已變色死狀猙獰肌肉痙攣顯見死時必遭受了極大的痛苦但全身卻又看不出傷痕。

眾人只覺一股中人欲嘔的臭氣撲鼻而來情不自禁都後退了幾步。

李洛陽問道:“這是什麼人的屍身?”

眾人面面相覷俱都搖了搖頭。

李洛陽沉吟半晌大聲道:“無論如何先將這三具屍身運到後院撿三口棺木好生葬了。”

他父子兩人一個不肯虐待畜牲一個不肯虧待死人當真可稱是仁心俠腸令人可敬!

眾人驚喟著回到大廳一直垂沉思的潘乘風忽然顏色大變抬起頭來驚呼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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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星天、司徒笑齊聲脫口問道:“什麼事?”

播乘風目中滿露驚怖之色遙指窗外顫聲道:“快!快將那三具屍身燒去要燒得乾乾淨淨。”

李洛陽大奇問道:“為什麼?”

潘乘風頓足道:“你我都看走了眼那白痴模樣的漢子便是九子鬼母中的瘟煞鬼子。”

李洛陽身子一震大驚道:“瘟煞鬼子聞得只要此人一到那地方立刻便有瘟疫流行……”

潘乘風嘆道:“十多年以前聲勢浩大的武漢十八羅漢幫便是被他散佈了一場瘟疫死得乾乾淨淨此人的厲害可想而知。”

李劍白忍不住插口道:“瘟疫流行乃是天災這瘟煞鬼子又有什麼力量散佈瘟疫?”

霹靂火悶到此刻才大聲道:“那三具屍身又是怎麼回事?你為何要將它燒得乾乾淨淨?”

潘乘風道:“瘟煞鬼子善用各種毒物他散佈瘟疫除了在水中下毒食物中下毒外便是利用死人的屍身。”

霹靂火道:“老夫越聽越奇怪。”

潘乘風道:“用三具屍身俱是得了極厲害的病毒而死之人只要觸及了那屍身立刻便會染上同樣的病一傳十十傳百不到數日這裡的人只怕都要染上重病!”

他話未說完眾人已群相色變。

李洛陽一步跨到廳口揚聲道:“快將那屍身拿去燒了將骨灰深深埋在地下。”

潘乘風道:“不但要將那三具屍身火化而且還要將方才觸過屍身的人全部逐出此間。”

李洛陽霍然轉過身來厲聲道:“趕出去?難道你要將我的門下家了趕出去送死麼?”

潘乘風道:“倘不將他們趕出去你我便也只有等著染病而死根本用不著九子鬼母再動手了!”

李洛陽怔了半晌額上汗珠涔涔而落。

眾人聽得此事如此厲害都眼睜睜的望著他。

要知那時醫學尚未達至今日地步這些江湖豪士並不知道疾病傳染的原理是以便將此事看得更為神秘恐怖。

而那時若有人得了霍亂、鼠疫等症更是無法可救。

那瘟煞鬼子便利用因此等病症而死之人來散佈病菌他對這件事的先知便使得他在江湖中造成了極大的聲名。

李洛陽默然良久突然雙眉軒起厲聲道:“無論如何我不能將我門了趕出去送死。”

眾人更是勃然變色。

司徒笑冷笑道:“如此說來李兄是要我們也跟著一起染病而死廠!”李洛陽道:“生死有命你我即使是死了也不能留個不仁不義的名聲好歹也要死得像個俠義男子。”

司徒笑冷冷道:“好死不如歹活李兄如若要死在下等卻不願奉涪黑兄、白兄、潘兄認為小弟的話說得對麼?”

黑星天、白星武、潘乘風面色鐵青齊聲道:“正是如此。”

李洛陽大聲道:“如此說來你要怎樣?”

司徒笑厲聲道:“你若不立時傳令在下等只有取而代之了!”目光轉處已和黑、白等人將李洛陽圍在中間。

李洛陽大聲道:“取而代之?你們莫非是想要將我殺死不成?”

司徒笑道:“情勢如此在下等也不得不如此了。”

四人齊移腳步向李洛陽逼了過去。

忽然“嗆啷”一聲李劍白長劍又已出鞘天殺星海大少也突然拍案而起厲聲喝道:“誰若要動李家父子一根毫毛俺就將他撕成兩半。”

潘乘風緩緩轉身忽然出手一招直擊海大少胸膛。

海大少狂笑道:“好小子俺早就想宰了你了。”

笑聲之中他已急疾攻出五拳拳勢剛烈石破天驚潘乘風身法輕靈巧快遊走在他拳勢之間霎眼間也已還了五招:

玉潘安潘乘風雖然聲名狼藉但武功身法卻不弱腳步移動之迅奇詭端的罕聞罕睹。

那邊李劍白也已和白星武動起手來但聞劍風絲絲匹練的劍光有如亂雨狂風滿天灑落。

白星武動手幾招心中已大是駭異他雖未低估李家子弟的武功卻也未想到這少年劍上造詣有如此之深。

李洛陽的雙臂垂膝安然而立神色之間仍是安靜從容絲毫沒有異常衝動之態但全身早已貫注真力。

黑星天、司徒笑幾次要待出手而擊但見了李洛陽如此神情一時之間竟不敢猝然出手。

只因此刻局勢突然又呈尖銳勝負之爭萬萬不能有毫釐之差。

突聽一陣腳步奔騰之聲自遠而來十一條黑衣大漢面容凝重魚貫走上了廳錚的石階。

李洛陽雙眉微揚沉聲道:“你們來做什麼?”

當先一條大漢垂道:“小人們己將那具屍體火化埋葬但不幸小人們都已觸過了那三具屍身。”

第二條大漢大聲介面道:“各位暫請住手聽小人一言。”

活聲方了劍影拳風頓息。

李洛陽沉聲道:“你們在說什麼話還不快快退下去。”

當先一條大漢垂道:“老爺你毋庸再為小人們之事動手相打了小人們跟隨老爺多年絕不敢令老爺為難。”

李洛陽面色微變厲聲道:“你們要怎麼樣?”

那大漢抬起頭來黯然道:“小人們此刻已都變成了害群之馬怎敢再活在世上為害大家。”

李洛陽面色更是激動大聲道:“你們只管退下去;無論如何我也要拼死保護著你們。”

那大漢嘶聲道:“老爺和公子待小人們恩重如山小人們……”語音突然一陣硬嚥雙目之中淚珠滾滾而落。

第三條大漢接著道:“小人們只恨身不由己不能再追隨老爺和公子為老爺和公子效勞了。”

潘乘風道:“對極對極你們若是對李大哥忠心便不該令他為難還是快快離開這裡吧!”

李劍白厲喝一聲:“不用你多口!”

第四條大漢突然振臂而起嘶聲喝道:“老爺和公子在上請受小人們最後一拜。”

喝聲之中十一條大漢已然一起跪了下去。

李洛陽慘呼道:“你們要怎麼樣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也不能死知道麼?”

當先一條大漢悲嘶道:“老爺請恕小人抗命之罪小人縱然身死為鬼也要在老爺身側保護。”

李洛陽頓足道:“你們快站起來。”

突見這大漢面容一陣扭曲飛激的鮮血自他的胸腹間暴射而出他身子搖了兩搖狂笑道:“弟兄們我先走一步了。”

另十條大漢慘然一笑齊聲嘆道:“老爺小人也去了。”手掌各自在胸間一按鮮血隨手而出。

他們早已在袖口中暗藏著百鍊精鋼所制的雙鋒匕刀鋒過處直沒至柄。李洛陽縱有回天之力也救不了他們了。

李劍白忍不住撫屍痛哭李洛陽木立如死只有點點淚珠順腮流動。

司徒笑、黑星天、白星武;也不禁都被這批漢子的忠烈之氣所驚立在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但聞風吹堂戶四下無聲院中卻已擠滿了人群有的是將要離去還未離去的珠寶客戶有的是李府的家丁。

這些人有的目泛淚光有的已是滿面淚流。

鐵中棠遠遠立在一角他雖未流淚目中卻含蘊著更深的痛苦本來是甚為簡單的恩怨此刻已由他造成口此複雜許多條無辜的生命已在這複雜的恩怨仇殺中喪生他雖然已對師門盡力效忠但卻對良心甚為歉疚於是他忽然現江湖仇殺竟是件如此痛苦和殘酷的事!

直到人群漸漸散去他仍然木立在那裡望著一具具流血的屍體自他眼前被抬了過去。

忽然間遠處有鐘聲一響尖銳的劃破死般的靜寂。

接著一個清亮高亢的童子口音遙遙唱道:“喪鐘一呼雞犬遭殃李洛陽啊心頭慌!”

李劍白厲喝一聲:“我和你們拼了!”

手揮長劍便待衝出但腳步方自出門便又被人拉了回去。

鐵中棠遙遙望去又見潘乘風走出廳前的石階揹負雙手在向他注目含笑為禮。

他心頭又是一陣痛苦轉身走回後面的院落。

雲錚正立在他院前的槐樹下痴痴的望著院中的帷幕他見到鐵中棠來面上立刻露出悲憤之色忽然一拳擊在槐樹上木葉紛飛他已狂奔而去。

鐵中棠呆了半晌突然帷幕中也有歌聲傳出:“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是水靈光近日才學會的一詞此刻她以幽怨而動人的歌唱來歌聲中竟真的含蘊著幽幽的別離滋味。

鐵中棠微微一驚彷彿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心中升起。

他大步衝入帷幕看見溫黛黛正倚在錦榻上剝橘子水靈光與茜人卻遠遠立在角落中。

她們足下有兩隻小小的包袱她們身上已換了身簡樸的衣衫甚至連水靈光頭上的珠翠都已不見。

鐵中棠變色道:“你們要做什麼?”

茜人垂道:“姑娘要走我也陪著姑娘走。”

鐵中棠衝了過去顫聲道:“你真的要走?”

水靈光點了點頭茜人卻道:“這是姑娘留下的話。”

鐵中棠奪過她遞來的紙柬上面寫道:“你已不再寂寞我要走了我不願作你的妹妹但又不能不作你的妹妹還是走了的好。”

鐵中棠大聲道:“你為什麼不願作我的妹妹?你為什麼要走?”

水靈光緩緩抬起頭來目中珠淚盈盈。

她猶未說話但鐵中棠卻已自淚光中看到她的心聲看到她心中對自己那一份濃濃的情意。

他心絃突然顫動了起來倒退幾步坐到椅上。

是的她不願作她的妹妹因為她所需要的是一種更強烈的愛。

但是他卻不能付出她也不應接受。

於是她要走了。

她緩緩移動腳步走過溫黛黛旁邊時輕輕道:“你……你要好好照顧著……他!”語聲和淚最是辛酸。

溫黛黛輕輕笑道:“好妹子你放心嫂子會照顧著他的。”

水靈光垂下了頭走出簾外。

只聽簾外哽咽著道:“這些……本……本來就都是你……你的你……你……”說到後來聲音已在遠處。

鐵中棠彷彿突然像自戰場上敗退下來的將軍全身都虛弱下來那種難以描述的空虛任何人都無法忍受。

良久良久突然溫黛黛笑道:“人已走了鐵中棠你還難受什麼?”

這“鐵中棠”三字宛如霹靂般的震入耳鼓。

鐵中棠只覺耳畔“嗡”然一聲震地飛身而起一步跨到錦榻前厲聲喝道:“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溫黛黛剝了瓣橘子放入口中悠然笑道:“鐵中棠你力鬥紫心劍客巧計脫出重圍這名字已在江湖中響亮得很你還不知道麼?”

鐵中棠疾伸雙掌捏住了她的雙肩厲聲道:“你說不說?”雙掌一緊溫黛黛的雙肩欲碎橘子也落到地上。

但她仍然輕笑著道:“你先放開手我就說。”

鐵中棠大怒:“你敢要脅我卻不是能被人要脅的人你若不說我就活生生宰了你。”

溫黛黛呆了一呆只覺雙肩痛徹心腑她一生慣以各種事來要脅別人卻不想今日竟遇著了不受要脅的鐵漢。

她面上的笑容終於不見顫聲道:“這是你那妹妹說的。”

鐵中棠怒道:“她怎麼說?”

溫黛黛道:“方才你走的時候她一直在裡面念你的名字。我聽見後一猜就猜到你是鐵中棠假扮的了。”

鐵中棠暗歎一聲緩緩鬆開手掌。

溫黛黛媚笑著接道:“而且……我早該想到你不可能是個老頭子你全身的肌肉完全沒有一絲松的……”

這女了當真是天生來迷惑男人的尤物此刻竟又向鐵中棠依偎了過去媚笑道:“你本來生的是什麼樣子讓我看看……”

活未說完鐵中棠已反手摑了她一掌。

溫黛黛失色道:“你做什麼?”

鐵中棠順手又是一掌厲聲道:“沒有人是鐵中棠知道麼?”

溫黛黛突然展顏笑了起來道:“好人你真傻此後我一生都要跟著你真會讓別人害你?”

鐵中棠冷冷“哼”了一聲只聽簾外有人道:“老先生在裡面麼?在下李劍自有事請教。”

鐵中棠推開溫黛黛道:“請進來。”

李劍白應聲掀簾而入抱拳道:“客人們都已離去了在下奉家父之命特來催老先生上道。”

鐵中棠冷冷道:“這就算做是逐客令麼?”

李劍白長嘆道:“這是家父的一番好意怎能算是逐客令少時戰端便起老先生若是……”

鐵中棠大怒道:“什麼好意你看清楚些老夫豈是容得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物!”

李劍白雙眉微軒冷笑道:“老先生未免言重了罷!”

溫黛黛牽了鐵中棠的衣袖道:“你為什麼不走這裡……”

鐵中棠一甩手腕厲聲道:“不用你管老夫偏偏要留在這裡。”

李劍白道:“走不走部由你。”

突聽遠處又是一聲鐘聲響起。

接著那童子聲音便又揚聲歌道:“鐘聲二響絕路斷糧出門半步包管命喪!”

李劍白變色道:“現在你要走也走不出了。”

溫黛黛亦是花容失色道:“這怎麼辦呢我們在你李家作客你總該想法子保護我們。”

李劍白嘆息一聲轉身而出那兩個童子卻在後面奔了進來惶聲道:“他們都走了!”

溫黛黛道:“誰都走了?”

那童子眨了眨眼睛道:“馬伕和廚子都卷了包裹跑了茜人姐也走了老爺你還不走?”

另一個童了惶聲接道:“你看幾重院落裡現在都已無人跡死氣沉沉教人看了害怕。”

溫黛黛輕輕頓足道:“你明明是個聰明人怎麼也做出這樣的傻事未你只要脫身一走豈非什麼事都沒有了大可以袖手旁觀看你的仇人一個個死在這座宅子裡那時你仇也報了人也有了該是多麼得意。”

她輕嘆一聲接道:“哪知你卻偏偏要留在這裡難道你喜歡陪著你的那些仇人一起死?”

鐵中棠冷冷道:“這裡留下的若都是我的仇人我早已去得遠遠的了便是拉也拉不住。”

溫黛黛眨了眨眼睛道:“你難道是為了李洛陽、海大少這些人留下來的麼?這更奇怪了他們和你有什麼交情?”

鐵中棠道:“雖無交情但他們卻都是正直的人對那些好狡兇惡之徒我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但對正直之士我卻只有一個方法。”

溫黛黛道:“什麼方法?”

鐵中棠道:“也以忠誠正直對他!”

溫黛黛呆了個晌輕輕嘆息一聲口中喃喃道:“傻子真傻!”雖在嘴裡咕噥卻不敢說出來。

那兩個童子瞪大了眼睛瞧她彷彿瞧得呆了。

外面好容易安靜片刻突然又有三盧慘厲的呼叫傳來接著又是人聲叱吒腳步奔騰還隱隱夾雜有弩箭破空之聲。

一個嘶啞的聲音奔跑著喊了過來:“不好了不好了欄裡的牲口都倒地死了!”

喊聲中充滿震懼由後面奔向前廳。

兩個童子對望一眼他兩人雖然聰慧過人終是年齡幼小此刻聞得這樣的慘呼驚喚已嚇得抖了起來。

溫黛黛失色道:“這怎麼辦呢喂你們怎麼還不將珠寶都收起來大亂之後便來不及了。”

鐵中棠冷冷道:“人若死了要那些珠寶何用?”

溫黛黛怔了一怔突然輕輕哭了起來流著淚撲向鐵中棠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一定不能讓我死……”

鐵中棠“哼”了聲重重推開了她。

鐘聲又響童聲再唱:“鐘聲三響死神到場收拾棺木準備送葬!”

兩個童子機伶伶打了個寒噤緊緊靠到一起。

這時滿身勁裝的李劍白突然閃身而入沉聲道:“大亂將起所有的人都要集合到廳中集中力量。”

溫黛黛止住哭聲道:“我們人若去了這裡的東西怎麼辦?”她縱是死到臨頭對這些珍寶還是忘不了的。”

李劍白冷冷道:“此間所有的東西本宅自會派人料理只要人不死所有的東西分毫也少不了的。”

鐵中棠微一沉吟道:“這就去吧!”

當下眾人便出了帷幕走向前廳此時一隊隊手持長矛快刀的黑衣大漢已將前廳的院落四下都圍住了。

李洛陽已將所有的力量俱都集中在這裡夕陽未落照著箭鏈刀鋒映輝起陣陣寒光。

人人面上俱是凝重無比將近百人巡大在一個院落裡但聞步履移動聽不到別的聲音。

前廳中已燃起燈光夕陽未落燈光甚是昏黃更襯得這空闊的大廳顯得陰森令人可怖。

廳中桌椅已撤去多半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正圍在一個角落中綿綿密談也不知在談些什麼。

霹靂火與天殺星弄了盅酒正在把盞痛飲不時出一兩聲洪亮的笑聲劃破死寂。

潘乘風孤寂的坐在李洛陽旁邊的桌上出神的在擦拭掌中長劍的劍鋒也不知擦了多少遍了劍鋒早已雪亮。

雲錚立在廳前見到鐵中棠等人來了突然擰身而入拔出長劍坐到潘乘風對面也擦起劍來。

李洛陽突然沉聲道:“我已準備苦守此間雖不知能守多久更不知能不能守得住但我已準備與他們周旋到底。”

他銳利的目光在眾人面前掃了一遍接道:“各位身在此間不但與我同甘苦而且要與我同生死!”

海大少拍案道:“正該如此!”

李洛陽感激的望了他一眼接道:“是以在危難未曾度過之前各位都不免要受到些委屈。”

霹靂火拍案道:“委屈算得了什麼!”

李洛陽大笑道:“好你我若真能同心合力勝負尚未可知兄弟們先擺上飯來待大家飽餐過後靜待肅殺!”

院外轟應一聲便有幾條黑衣大漢抬上酒菜和一鍋熱氣騰騰的白飯擺在大廳中央。

眾人一旦焦慮恐懼大多忘了飲食此刻聞得酒飯的香氣始覺飢腸轆轆迫不及待了。

鐵中棠目光轉處突然冷冷道:“後院牲口都己暴斃這酒菜中若下了毒你我少不得也要和那些牲口一樣了。”

李劍白道:“這些酒菜都是在嚴密的監視下趕製而成的除非那九子鬼母有通天本領否則怎會有毒?”

潘乘風道:“九子鬼母下毒之方法不知有多少種端的令人防不勝防你我還是小心些的好。”

說話之間李洛陽已自懷中取出了一柄小小的銀色如意在菜餚中輕輕一點剎那間那亮銀如意己變作黑色。

眾人不禁俱都色變李洛陽呆了半晌望了望李劍白。

李劍白惶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潘乘風嘆道:“只怕他們早已在天井中下了劇毒。”

李劍白大喝道:“待我去檢視檢視。”轉身飛奔而出。

眾人面面相覷在廳中默候過了半晌見李劍白飛步而入滿面惶急道:“果真不錯四口井中已被他們下了毒了!”

潘乘風道:“如此說來連飯中都有毒了。”

黑星天道:“好狠的人難道她真要將我們全部活活餓死在這裡李兄你不知弄些雞鴨不用水煮用火烤來吃如何?”

李劍白嘆道:“廚房裡的雞鴨豬羊也已都暴斃了。”

黑星天身子一震再也說不出話來。

眾人望著眼前香氣撲鼻的酒菜卻不能人口更覺飢腸難忍要知人是鐵飯是鋼雖是英雄也挨不得飢餓。

李洛陽面寒如水沉思半晌突然大聲道:“劍白傳令將所有雞鴨之蛋全都蒐集來再去地窖中取出藏酒。”

季劍白應聲而出海大少拍案笑道:“妙極妙極白煮雞蛋密封陳酒神仙也下不了毒你我餓不死了!”

李洛陽望著廳外的家丁壯漢面色卻更是沉重。

片刻之間李劍自己然將酒罈雞蛋全都搬來。

李府世代豪富藏酒自然極多幾乎擺滿了半間大廳但雞蛋卻僅有兩簍還帶有大簍風乾的雞魚鹹肉。

李洛陽黯然嘆道:“只有這麼多?”

李劍白道:“廚房中所用的菜蔬大半是當日採買新鮮的……”

李洛陽長嘆介面道:“雞蛋共有多少?”

李劍白道:“孩兒方才已同人數過共有五百七十二枚!”

潘乘風展顏笑道:“五百七十二枚也盡夠吃上幾天了!”

李洛陽冷冷道:“兄� ��莫非忘了院外還有一百二十多個弟兄他們也要賴這些雞蛋的。”

潘乘風呆了一呆頹然坐在椅上全身彷彿都軟了。

李洛陽嘆道:“幸好每年的會期兄弟的內眷丫環都由家母帶去朝山進香了否則唉!情況更是不敢想象。”

司徒笑突然介面道:“在下方才計算過了裡外有一百四十人每人恰好可分到四個雞蛋此外還多十二枚。”

李洛陽展顏一笑道:“兄臺好精明的計算……”

潘乘風霍然長身而起大聲道:“我們乃是李家的客人難道也要和那些家丁壯漢同樣待遇麼?”

李洛陽面色一沉道:“他們也都是自爹孃肚中生出來的人為什麼不該和兄臺你同樣待遇?”

潘乘風大聲道:“雖都是人等級卻終是有些不同。”

海大少怒喝道:“有什麼不同只怕李大哥的這些兄弟比閣下還要多些人情味若論忠義俠氣這些兄弟更比你高得多了。”

潘乘風冷笑道:“你明知此時此刻別人絕不能眼看我和你動手便故意以言語激惱於我……”

海大少道:“縱非此時此刻這些話俺也要說的。”

李洛陽長嘆道:“兩位莫再相爭多出的十二枚雞蛋這裡每人可再多分一枚就是了。”

海大少大笑道:“俺豈是為雞蛋而爭只是聽不慣這廝的屁話。”

當下李洛陽便傳令在院中燃起四堆柴火架起四隻巨釜水煮雞蛋四井有毒就利用了昨天剩下的洗臉水。

雞蛋煮熟先送上大廳每人果然分得五枚。

海大少取了雞蛋開啟酒罈一口酒一口蛋眨眼之間便將五個雞蛋全都吃得乾乾淨淨。

霹靂火吃到第四個蛋時遲疑了半晌痛飲了幾口酒後終於也將五個雞蛋全都吃光架起兩張桌子倒頭便睡。

潘乘風剝開一枚雞蛋嘆了口氣仔仔細細分成八塊吃完然後將另四枚雞蛋謹慎的藏入懷裡。

別的人有的吃了兩枚有的吃了三枚這些平日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豪士今日卻對這淡而無味的白煮雞蛋吃得津津有味海大少環顧一眼大笑道:“直到今日俺才知道白煮雞蛋原來有如此美味。”

只有雲錚垂吃了枚雞蛋目光無意的觸及倚坐在鐵中棠身邊的溫黛黛第二枚蛋便再也吃不下去。

他獨自喝下了小半壇酒玉面漸漸變為赤紅終於抬起頭來瞪起眼睛毫無顧忌的望向溫黛黛;

夜色漸深大廳中已無人語院外的火堆也已熄滅死寂的黑夜中充滿了令人室息的沉重。

大廳中人看來似乎都已沉睡著其實卻無一人真的能睡著;潘乘風不時伸手到懷中去摸摸那四枚雞蛋取出看看又收回去。

午夜過後雲錚終於醉倒了伏在桌上口中順喃的著囈語仔細聽來卻顯然是在呼喚著溫黛黛。

鐵中棠閉目坐在椅上心中不禁更是憐憫痛苦。

李洛陽輕微的腳步聲在四下輕輕移動。突聽李劍白輕輕問道:“爹爹你不睡一會兒麼?”

“你睡吧爹爹哪裡睡得著!”

“孩兒也睡不著不知道他們今夜會不會來?”

李洛陽嘆息著搖了搖頭緩步走下廳前石階院中巡大的大漢一個個都瞪大著眼睛望著牆頭。

突聽司徒笑在身後輕輕說道:“但望他們今夜進攻弟兄們還有些鬥志否則這樣再困兩日只怕……唉!”

李洛陽黯然道:“再過兩日他若不來我們便衝出去。”

司徒笑道:“敵暗我明衝出去也是凶多吉少何況……李兄你還有偌大的一份家業在這裡。”

李洛陽垂下了頭久久說不出話來。

眾人提心吊膽過了一夜黎明終於冉冉而來。

大家不約而同的長身站起在廳中四面的窗戶前往來蹀踱起來只是人人心頭沉重誰也不願多說話。

雲錚宿酒未醒更是頭痛如襲開啟酒罈又自痛飲。

一夜過後他彷彿又憔悴了許多。

鐵中棠突然走到潘乘風身旁拍拍他肩頭道:“潘兄可願陪老夫到院中去散散步麼?”

潘乘風目光一轉道:“自然奉陪。”

溫黛黛緩緩站了起來鐵中棠冷冷道:“你留在這裡!”溫黛黛委屈的點點頭終於又坐了下去。

李洛陽道:“在院中散步雖無妨但各位還是要小心些!”

出了大廳潘乘風便詭笑起來輕輕道:“老爺子你喚我出來可是有什麼巧計要施展麼?”

鐵中棠道:“你猜對了!”

潘乘風精神一振道:“這裡人多到後面去說。”

鐵中棠目光閃動道:“你若能將海大少、李家父子以及那雲錚誘出大廳我便再教你一條脫身妙計。”

潘乘風大喜道:“真的麼?”

鐵中棠冷冷道:“你若不信那就算了!”

潘乘風笑道:“這又有何難!”轉過身去海大少正拉著李家父子走下了大廳的石階和院中壯漢攀談著。

接著雲錚腳步踉蹌也走了出來口中喃喃道:“我永遠不要再看到你了永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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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中棠沉聲道:“你快將他們引至廳後尋個隱密的地方看大廳中的動靜其餘的事自有我來處理。”

潘乘風道:“好!”

果然悄悄走了過去拉起雲錚的臂膀。雲錚醉態可掬甩脫了臂膀道:“你要作甚?”

潘乘風嗅到他撲鼻的酒氣口中道:“你醉了我扶你去溜溜。”暗中卻已疾點了他軟麻啞穴。

雲錚身不由主口裡也說不出話來一直被他半拉半跑的拉到廳後潘乘風目光轉處卻已尋不到鐵中棠。

他只得尋了個隱密的窗戶在窗紙上點了個月牙小孔壓低聲音道:“快從這裡往裡面看!”

雲錚口裡雖不能說話但心中卻大怒道:“你這樣對我我偏偏不看!”當下竟緊緊閉起了眼睛。

潘乘風皺眉忖道:“這少年看來如此倔強我縱然用強他也未必肯乖乖睜開眼睛來看……”

心中正在為難問鐵中棠突自旁面悄悄掩來沉聲道:“你看他醉得眼睛都張不開了還教他看什麼?”

雲錚大怒忖道:“誰說我醉了我偏偏要睜開眼睛看。”

當下果然睜大了眼睛湊在孔中向裡望去。

潘乘風見鐵中棠只一句話便教雲錚睜開了眼睛心裡不禁又是欽佩又是好笑:“這老人當真猜透了酒鬼的心理。”

要知越是酒醉的人越更不肯承認自己酒醉。

鐵中棠拍了拍潘乘風肩頭道:“你責任已了快去吧!”

潘乘風雖然也動了好奇之心想著大廳中究竟有什麼可看之事但見到鐵中棠的眼色終於還是走了。

鐵中棠與雲錚並立在窗前偷愉向內望去——

只見溫黛黛已站起身來要向外走卻被黑星天、白星武二人擋住了去路溫黛黛道:“你們要做什麼?”

白星武冷冷道:“司徒兄要找你談談。”

溫黛黛變色道:“談什麼我不認得他。”

司徒笑突然扣住了她的脈門冷笑道:“賤人敢說不認得我我養了你十年便是養條狗也該知道報恩才是。”

溫黛黛半身被他捏得又麻又酸面上卻突又綻開了媚笑輕笑道:“我跟你說著玩的你又何必如此認真!”

窗外的鐵中棠冷笑著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只要我們一出大廳司徒笑便忍不住要逼問這賤人了!”

轉目望去雲錚睜大了眼睛滿面俱是驚駭詫異之色顯然他見了廳中的情況酒意已被駭醒了一半。

突聽司徒笑冷冷道:“我教你跟蹤那少年探出他的巢穴你為何卻要半路拋了他去跟個半死的老人?”

聽到這裡雲錚已不禁駭出一頭冷汗。

鐵中棠瞧了瞧他心中暗忖道:“這也夠了若是讓司徒笑再逼問下去那賤人說不定連我也出賣了。”

一念至此突然舉掌震開了窗門環腰抱起了雲錚閃電般的傍著一排房屋掠了過去。

大廳中果然響起一串驚叱之聲司徒笑、黑星天等人驚叱著自廳中疾掠而去。

鐵中棠也不理它抱著雲錚藏起身形隨手拍開了雲錚的穴道沉聲道:“你聽清了麼?”

雲錚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切齒道:“賤人!”

鐵中棠和聲道:“你既然已知道她是個賤人便不該再為她痛苦你若再為她痛苦便不是男子漢了!”

雲錚垂呆了半晌長長嘆息了一聲。

鐵中棠道:“此刻情況非常他們縱然明知你是大旗門人也絕不會伸手動你但你也切切不可隨意妄動。

雲錚點了點頭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筆直望向鐵中棠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一切事都瞞不過你?”

他目光充滿了驚奇敬畏之情鐵中棠不敢接觸他的目光轉道:“我是什麼人你日後自會知道的。”

雲錚道:“你現在為何不說?”

鐵中棠道:“此刻說了事情便有大變。”

他語氣中充滿了森嚴沉重教任何人聽了都不敢再問。

突聽一聲厲叱:“什麼人在這裡?”

厲叱聲中已有一陣衣袂帶風之聲劃空而來。

鐵中棠沉聲道:“你乘隙溜走我去應付。”當先大步行出。

黑星天、白星武一先一後的凌空飛掠而下見到鐵中棠緩步而來兩人不禁齊聲脫口道:“原來是你。”

鐵中棠冷冷道:“正是老夫有何見教?”

黑星天沉聲道:“大亂已起你在這裡做什麼?”

鐵中棠冷笑道:“逛逛。”再也不看他們負手走了。

黑星天皺眉道:“這老頭子我越瞧越是古怪。”

白星武道:“我也總覺得此人甚是神秘本來甚至疑心他乃大旗門人改扮但見到他與雲錚之間的情況又覺不似了。”

黑星天沉吟道:“這難道不會是他們演的雙簧麼?”

白星武搖了搖頭道:“那姓雲的激烈衝動看他的痛苦神情絕不會是假的這點小弟倒可以擔保。”

這兩人雖都心計深沉但卻也猜不透這其中的曲折。

黑星大道:“這老人縱有秘密只要與我們無關又何必管它!”

此刻那十二隊家丁壯漢神情也大是激動弓上弦刀出鞘緊張的在四下搜尋方才那擊窗之人。

李劍白如飛奔來沉聲道:“家父請各位還是回到大廳中弟兄們也即各守崗位不要妄動。”

眾人在四下查不出異狀便一起回到大廳。

李洛陽本在廳前往來碟踱見到眾人回來立刻頓住腳步沉聲道:“此刻你我力量必須集中精神必須鎮定切切不可為了些許警兆便分散了力量慌亂了精神而為對方所乘!”

霹靂火大聲道:“這樣守株待兔也不是辦法。”

李洛陽道:“兄臺難道另有什麼高見麼?”

霹靂火呆了呆閉緊嘴巴再也不開口;

日色漸高眾人心情更是煩躁還剩有蛋的都取出蛋來吃了雖是兄弟之交也再沒有人互相客氣。

海大少望著別人吃蛋肚子裡忽然咕嚕咕嚕響了起來在死寂中聽來分外觸耳。眾人不禁都瞧了瞧他。

他卻撫肚大笑道:“俺雖是英雄怎奈肚皮卻恁不爭氣。”

霹靂火手裡捧著酒罈笑罵道:“直娘賊這餓的滋味真不好受不瞞你說老夫的肚皮也要不聽話了。”

話未說完肚中果已叫了起來。

潘乘風手裡拿了個剝好的雞蛋故意在海大少面前走來走去仔細咀嚼吃口蛋嘆口氣。

海大少瞪著眼睛眼珠子隨著他的蛋移來移去終於忍不住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大罵道:“直娘賊白煮蛋有什麼好吃?”

潘乘風大笑道:“不好吃不好吃。”吃得更是有味。

海大少漲紅了面孔霍然站了起來潘乘風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海大少大笑道:“小子放心俺不會搶你的蛋的。”

眾人都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大廳中陰森死寂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雲錚面上更早有了笑容。

但院中的大漢精神卻已大是頹萎這些人武功怎及廳中群豪餓了一天早已餓得頭暈腳軟。

李洛陽目注院外雙眉緊皺喃喃道:“黃昏最多只能拖到黃昏了。”

突然鐘聲又是一響那童聲愉快的唱道:“鐘聲四響餓得慌送些豬肉給你嚐嚐。”

歌聲中牆外突然挑起十餘根高出牆頭甚多的竹竿竿頭縛著只烤透了的燒豬隨風搖晃。

那金黃的豬皮在日色下閃閃生光撲鼻的香氣陣陣隨風傳來眾人雖想不聞不看哪裡忍受得住。

院中的大漢腳步更亂了眼睛卻瞪得更直。

突聽一條大漢大聲罵道:“媽的大雞大鴨老子們都吃慣了豬肉又有什麼稀罕弟兄們看它作甚!”

張弓搭箭颼的一箭射去。

哪知箭到牆外突然一斜竟平空直落了下來眾人見到牆外竟有如此嚴密的戒備心裡不禁更是沉重。

鐵中棠望著牆外金黃的燒豬心裡突然憶起了那活到成年仍未吃過豬肉的水靈光也憶起了她的歌聲:“……那淌著油的豬皮喲已燒得金金黃我割下了一塊大豬肉喲請你嘗一嘗嘗一嘗……”

他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但心頭卻更是淒涼。

海大少在廳錚走來走去忽然停步“呸”的吐了口口水、大罵道:“這豬肉保險是酸的不吃也罷。”

李洛陽失笑道:“雖未必酸卻必定有毒……”

話猶未了突然十餘條人影刷的竄上竹竿。(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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