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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大教堂。

謝爾蓋走進房間時,薩卡洛夫祭司還沒有出現,房間裡只有他的其他幾個學生,年輕人們把平板電腦豎在桌上,湊在桌前一起看新聞,不時進行討論,氣氛熱烈。

謝爾蓋對此並不意外,視而不見地走過他們,挑了個無人的長椅坐下,開始閉目養神。

除了他,薩卡洛夫祭司的其他學生都比較年輕。他們都是神學院的學生,不到二十歲的年紀,正處於最有活力和想法的年紀。他們更樂於接受新思潮,提出創造性的念頭,這也是薩卡洛夫祭司總是寬容對待他們的原因。

不過即使同樣是薩卡洛夫老師的學生,他們和我也是不一樣的……謝爾蓋很清楚這點。

能夠從莫斯科神學院中脫穎而出,成為薩卡洛夫祭司的學生,這些年輕人無疑有著優秀的天賦。他們大多出生於信奉守夜人的家族,從祖輩開始,就是輝光教會的信徒,雖然作為生活在現代的密教學者,他們對待神靈的態度會比舊派更開放,但他們同樣擁有著堅定不移的信仰。

只不過在謝爾蓋看來,他們只是一群剛剛開啟道路的孩子。

或許未來他們會成為教會的中堅力量,但現在,他們和謝爾蓋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而這不是一點天賦就能夠抹平的。

等到薩卡洛夫老師飛昇進入漫宿,拋卻肉丨體,只剩下魂識行走於漫宿之中,就需要我繼承祭司的職位,領導俄羅斯教區的教會……謝爾蓋深知老師對他寄予了什麼樣的期望。

聲音在黑暗中無形放大,漸漸地,不遠處的討論聲飄進了謝爾蓋的耳中。

“……但不管怎麼說,她確實很漂亮,”說話的是伊戈爾,一個膚色蒼白的棕發年輕人,語氣帶著點夢幻,“如果她站在我面前,我絕對能夠一眼認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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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朋友,高個子的阿列克謝立刻辛辣地諷刺: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別告訴我你已經忘記你那時候是什麼樣的。告訴我,你為你的女神神魂顛倒了多久?最後你如願以償收到了首映式門票,那天某些人回來時是怎麼說的?”

伊戈爾微微漲紅了臉,有些窘迫和磕絆地為自己辯解:

“我怎麼知道娜塔莉妝前和妝後差別會大到那種地步?但我敢肯定,費雯·麗斯特沒有化妝——至少沒有到脫胎換骨的地步!”

聽到關鍵詞,謝爾蓋睜開眼睛,向著這些年輕人看去。

他知道他們在討論的是費雯·麗斯特。

導師選擇使徒的依據當然不是容貌,但不可否認,最近一百年來,輝光教會的使徒都是年輕女孩。

而單論美貌,費雯麗無疑是她們之中的佼佼者。

只不過這些充滿熱情討論使徒閣下的年輕人還不清楚,這位使徒早在幾個月前,就神秘地從教會逃了出去,幾乎是把教會的顏面毫不留情地扯了下來,像垃圾一樣丟進了塞納河裡。

據謝爾蓋所知,現在她仍然在逃亡之中,並且迄今為止,輝光教會都沒有捕捉到她的蹤跡。

在她逃跑後,巴黎輝光教會的葉利欽祭司立刻封鎖了訊息,對外宣稱費雯·麗斯特突發疾病,需要長期休養,並且暫停了她接下來一年的所有演出活動。

這樣的說辭能夠瞞過巴黎的媒體和失望的觀眾,卻瞞不過教會內部的高層。新年後,謝爾蓋就從薩卡洛夫祭司那裡得知了使徒出逃的事——在莫斯科大教堂舉行的新年會議上,葉利欽祭司不得不針對此事做出解釋,無論對教會還是對他個人來說,這都是一樁抹不去的恥辱。

輝光教會的總部位於莫斯科北部,每年的新年會議也會在莫斯科大教堂舉行,雖然教會的重心正在不斷向歐洲轉移,甚至新任使徒也是法國人,但教會的中心仍然是冰雪覆蓋的西伯利亞。

阿列克謝單手撐在桌面上,挑挑眉,問道:

“那麼你怎麼能說就算她站在你面前你也能認出來?”

被他們夾在中間的安德烈左手託著側臉,饒有興趣地旁觀他們討論,最後懶懶地笑起來:

“好了,不管怎麼說,我們的每一任使徒都是漂亮姑娘,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伊戈爾也笑起來,有些得意地說:

“你說得對,想想看聖盃教會的那些傢伙吧,他們可是嫉妒得眼睛都快掉出來了。”

安德烈做思索狀,緩緩說道:

“也不一定,畢竟那些sm狂最不在意的就是性別,我猜他們現在正對著那位垂涎欲滴呢,畢竟他拍的那個公益廣告都快要貼到我的臉上了。”

他說的是聖盃教會的新任使徒,奧古斯都·艾爾利克……謝爾蓋古怪地皺起了眉,覺得這些年輕人就算是開玩笑,也未免太自由奔放了點。

……

莫斯科大教堂外的居民主宅裡,費雯麗正坐在窗邊看書。

她放在謝爾蓋裡的一部分意識,讓她同樣聽到了這些年輕人的對話。

嚴格來說我的確沒有化妝,但我可以直接換臉,這是不是比女演員們更過分?奧格拍的那個公益廣告已經投放了嗎?唔,我還沒有看過,不過聽起來效果不錯,連莫斯科都能看到的話,他獲得3級影響的速度應該不會很慢……費雯麗聽著謝爾蓋那邊的對話,思緒不自覺地浮動起來,手指停在紙張上許久,才翻過一頁。

對於這些年輕人討論自己,費雯麗倒沒什麼想法。作為享譽世界的歌唱家,被他人注視本來就是她名氣的一部分代價,而且由於她的美貌,雖然數量比較少,但她也是有同人圖和同人的,其中不少甚至需要成年才能夠觀看。

費雯麗也看過其中的一些,不過怎麼看,她都不覺得那是自己,反而比較像另一個用著記憶陶瓷面孔的人,她當然不會覺得不舒服或者怪異。

相似的只有外表,身體構造完全不一樣,我的胸腔裡可是有內燃機的……費雯麗帶著點淡淡的自豪想。

自從控制住謝爾蓋,費雯麗已經旁觀了好幾天他的生活,也見過薩卡洛夫祭司好幾次。

只是謝爾蓋雖然有很多機會和薩卡洛夫交流,但他本身並不是善於交流的性格,和薩卡洛夫一樣,他也是苦修士的型別,導致費雯麗很難找到機會自然合理地向薩卡洛夫詢問使徒的事。

不過費雯麗並不著急。

自從上次聚會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這樣長的時間也足夠她完成和布萊克的交易了。

除了費雯麗需要的知識,布萊克也帶來了關於3級燈遺物的好消息,只等待下次聚會上和費雯麗進行交易。而僅僅是前者,就足夠費雯麗看上一段時間了。

她也開始研究其中一些更加高深的書籍和文獻,嘗試從中解讀5階燈密傳,可惜和費雯麗想得一樣,進展說不上非常順利。

這也很正常,這些古代典籍寫於很多年前,貼合的是當時的燈之道路,但燈道路的神靈已經替換了兩次,每次替換,燈之準則都會發生變化,以前的燈之典籍已經不適用了,更何況我的道路也不同於現在的燈之道路……費雯麗隨手合上書,腦海中冒出了一個模糊卻大膽的想法。

她有種感覺,過一段時間後,她可能就不太需要5階燈密傳了。

……

紅海帝國。

軍隊如同蜿蜒的河流,沿著通往王城的路前進。

大軍後方,四周掛著薄紗的黃金車輦裡,盛放水果和美酒的金銀器具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到處散落的莎草紙卷。

葉槭流坐在矮桌後,左手支頤著額角,右手展開莎草紙卷,垂眸紙上的文字。

紅海女王在位時改進了古紅海文字,使得它在楔形文字的基礎上,演變成了一種表音為主、表意為輔的新文字體系,比楔形文字更加簡單易懂,也更接近於葉槭流熟悉的語言。

不過現在想想,這其中估計也有阿維蘭的手筆……該說幸好他沒有直接把古紅海語改造成英語嗎?嗯,應該是為了他那些奇怪的幽默不被拆穿……葉槭流可沒忘記那句“氣死意大利人披薩”。

夜談蘇姆卡拉穆圖書館第二天,加西亞就帶領他的軍隊離開了阿卡德城,而葉槭流也在紅海皇帝的邀請下,踏上了前往王城的旅程。

兩個人就此分頭行事,想也知道,目前任務僅僅是扮演“無聲之月”的葉槭流比較閒,於是解讀文獻的工作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半個月的路程大概都要花費在學習古紅海語和解讀文獻上了,要是阿維蘭能留下點用英文書寫的日記,我現在就輕鬆多了……葉槭流在心裡嘀咕起來。

翻譯工作當然不可能放過卡特這個好用的工具蛾,小騙子現在就坐在葉槭流旁邊,看完一份莎草紙卷,就抬起頭,向葉槭流複述一遍紙卷上記載的內容。

他們現在在看的是關於紅海女王的記載。比起阿維蘭,這位女王才是真正頻繁出現在史書記載中的人。

“這上面說,蘇姆卡拉穆擁有比鹽還白的頭髮,比夜晚還漆黑的皮膚,以及像是珍珠的深紫色眼睛。她喜愛黑豹和黑貓,在王宮中養了許多這些貓科動物,並且讓僕從友善對待它們,最多的時候,王宮裡有上百隻黑貓和十幾只黑豹,它們可以在王宮乃至王城裡隨意行走。”卡特念出紙卷上的記述。

原來紅海女王的確是漆黑皮膚啊,我還以為壁畫上她的形象總是黑色的是因為顏料氧化了……所以月神才會被描繪為漆黑高挑的女性……等一下,我記得紅海皇帝可不是白髮黑皮紫眼,他是古紅海人典型的黑髮黑眼古銅色皮膚!難道後來的紅海皇帝都不是蘇姆的後裔?葉槭流忽然想到這件事,頓時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雖然這幾天他沒有翻閱太多文獻,但他也注意到了,在這些文獻裡,根本找不到蘇姆卡拉穆登上王位之前的記錄。她和阿維蘭一樣,彷彿都是突然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沒有半點過去。

這麼看來,蘇姆在飛昇進入漫宿前沒有留下後裔,之後就更不可能了……但說實話,她的髮色膚色也不是典型的古紅海王室應有的,這是開啟道路之後的異變嗎?葉槭流越想越覺得心裡堆積了許多疑問。

結合紅海女王特別的髮色膚色,葉槭流漸漸有了個奇妙的想法。

——或許蘇姆卡拉穆根本不是紅海帝國的王族成員,而是一個外來的篡位者,在之前的紅海皇帝死後,強行奪取了王位。

這樣的話,就算是紅海王宮圖書館,恐怕也很難找到關於她是如何篡位的記載。

古紅海帝國是典型的神權下的奴隸制社會,紅海王族自稱是神靈的後裔,古紅海人也對皇帝懷著全無懷疑的尊崇和畏懼,發自內心認為他們是神之子,繼承了偉大神靈的血脈。

原本葉槭流並不太相信這種說法,但在知道在第一史裁定後,赤杯的法則會空前強盛,甚至可能走在路上都會懷孕……葉槭流不禁覺得紅海王族說的可能是真話。

只是天命之人會渴望吞食生下的子女,這樣生下的子女也會對血親充滿食慾,神靈能夠抵抗這種吞食的慾望嗎……

不管怎麼說,作為篡位者,蘇姆卡拉穆的上位必定是困難重重的。她沒有“神之血脈”,整個紅海帝國都會是她的敵人,如果不獲得神靈的承認,哪怕她那時候已經是高階天命之人,恐怕也無法在四面皆敵的局面下堅持下去……

不過紅海女王喜歡黑貓……心道路的天命之人是可以分出一部分變成動物的,她在王宮裡養這麼多黑貓和黑豹,估計是為了方便自己變成貓科動物混入其中吧?月神的確也有“貓女神”的面相,在很多時候也被認為是“戰爭女神”……葉槭流發散思維設想了一下,覺得非常有可能這就是真相。

卡特抽出新的莎草紙卷,快速看完後說道:

“這份說的是四大王朝的千年戰爭,在蘇姆卡拉穆成為女王前,紅海帝國和三大王朝已經進行了接近千年的戰爭,天空因此開裂,大海吞沒了大片陸地。

“最終紅海女王將三個王朝的軍隊趕進了紅海,殺死了三位君王。從此紅海帝國進入安居樂業的時期,直到她死後,七神或者沉睡或者消失,邪惡的月神隨之出現,將災難帶給整個世界。”

葉槭流對千年戰爭只有個大概的瞭解,紅海帝國、卡斯帕圖王朝、拉克西斯王朝、克洛斯帕普王朝,四個王朝以遼闊無垠的大陸為戰場,展開了神話般的千年戰爭。

那個時代的歷史總是和神話緊密纏繞,一場戰爭可能讓大地如紙般開裂,讓群山如蛇般坍塌,讓天空下起血雨,讓黑夜被白晝取代,於是在現代的史學家眼中,這些描述更接近於英雄史詩,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值得參考。

但結合起之前看到的歷史記載,葉槭流的想法已經發生了變化:

“但如果交戰的幾方都是七階之上的強者,完全可能造成這樣的後果,更何況我是真的清楚,千年戰爭背後是真的有神靈插手,並且最終在蘇姆卡拉穆手中變成了神戰,她也在千年戰爭的尾聲中成為月神,使得第二重歷史就此裁定……

“蘇姆卡拉穆是在前任紅海皇帝死於戰爭後成為女王的,假設她是透過篡位登上王座的,前任紅海皇帝的死因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了……很可能,很可能他是死在蘇姆卡拉穆手裡的……

“能夠和三大王朝抗衡,前任紅海皇帝最少也是漫宿行者吧?更可能是神靈侍者……不管他是不是神靈侍者,到了這個地步,怎麼也該被無聲之月看在眼裡了,那蘇姆是怎麼殺死他的?

“無聲之月為蘇姆卡拉穆加冕,使得她成為神靈侍者,那麼在篡位成王時,蘇姆就應該是漫宿行者了……但如果僅憑她,怎麼想也不可能殺死同階乃至更高階的存在,必須藉助更多高階存在的力量……

“那個時間點上,現世有多少漫宿行者和神靈侍者?除了沒有參與進千年戰爭的,恐怕都在四大王朝裡……嘶,這麼一想,紅海女王登上王座的血路簡直是伴隨著背叛和陰謀啊……

“還有一種可能,支援她的乾脆就是神靈……說起來這點也很可疑,蘇姆到底是怎麼獲得無聲之月的青睞的?能看著她幹掉自己的眷屬,這已經不是一般的青睞了吧……”

隨著瞭解不斷加深,在葉槭流心中,月神蘇姆卡拉穆的形象也越來越復雜多變。

她不止是神授君權的女王,也不止是戰無不勝的王者,在那個會開玩笑地送給老師海豹的學生之外,她更是踏著鐵與血,以陰謀和背叛為武器,完成弒神偉業的凡人之神。

……

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正在激烈討論的學生沒有聽到,反而謝爾蓋倏地睜開了眼睛,向著門的方向看去。

片刻後,薩卡洛夫祭司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他是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金髮藍眼的男人,典型的斯拉夫人相貌,高鼻深目,身材高大,穿著純白繡金紋的長袍,氣質並不怎麼有攻擊性,卻讓人有種他的長袍下全是熱武器、徒手就能把人送去無光之海的感覺。

熱武器可能是錯覺,但他的身體就已經是兵器了……費雯麗當然看得出來,和她一樣,薩卡洛夫祭司的身軀也已經變成了機械。

只不過費雯麗的改造是從小進行的,而薩卡洛夫明顯是在成為高階天命之人後,才逐漸將身軀替換成了機械。

輝光教會的信徒一向不抗拒現代科技,薩卡洛夫看了眼幾個學生面前的平板電腦,神情平和寧靜,沒有說什麼責備的話。

反而是伊戈爾他們惶惶不安起來,趕緊收起平板電腦,心虛地向薩卡洛夫祭司行禮,接著默默弓起身子,像是老鼠一樣,從房間裡悄無聲息溜了出去。

空曠的房間裡只剩下了薩卡洛夫和謝爾蓋,或許還要加上一個費雯麗。

望著年輕人們倉皇逃跑的背影,薩卡洛夫笑著搖了搖頭,說:

“我不記得我在神學院裡有那麼不近人情,以至於學生看到我都要逃跑。”

“他們在討論聖盃教會的使徒,大概是以為被您聽到了,所以才會像逃兵一樣狼狽溜走。”謝爾蓋不帶修飾地說。

薩卡洛夫在座位上坐下,聞言笑起來:

“原來在說那個孩子。他最近可在芝加哥幹了件大事,夏爾·杜蘭特大概也想不到他真的能殺死安德森·康納,現在恐怕在後悔沒有把這件事交給我們來處理……不過既然艾爾利克交出了他想要的結果,杜蘭特也不應該不滿意,這難道不是他應得的嗎?”

白焰教會的夏爾·杜蘭特和安德森·康納……他們都是第六等階“星銻”……艾爾利克居然殺死了康納?!他可是不久前才晉升第四等階“河川”!謝爾蓋瞳孔驟縮,忘記了聲音,這個訊息的震撼程度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

他在幾年前晉升了第五等階,成為了天命之人口中的“半神”,但越是如此,謝爾蓋很清楚到了這個等階後,每個等階之間的差距都是無法估量的。

就算是他,如果需要對付第六等階的天命之人,也需要邀請更多幫手,向教會借來高階遺物,最好是能夠請老師直接出手,否則很可能讓敵人逃走。

輝光教會這麼快就得到訊息了……當時湖上明明籠罩著大霧,最終的戰鬥也是在湖中心爆發的,周圍根本不可能有旁觀者,我們離開時也清理了痕跡,他們是根據現場殘留痕跡進行了占卜得到的結果嗎?我們痕跡清理得還是不夠徹底……費雯麗稍稍有點挫敗,感覺自己辜負了曾經安裝過的掃地功能。

薩卡洛夫察覺到學生的震驚,補充道:

“艾爾利克從教會借調了聖盃騎士和遺物,還帶來了一個燈道路的同伴,並且不惜自爆了一件3級鑄遺物,但如果不是康納不久前徹底瘋了,他也不可能蠢到正面接下了遺物毀滅的力量。”

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忽視他在第四等階時搏殺了第六等階半神的恐怖戰績……謝爾蓋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深深的震撼,同時感到了無法言說的憂慮。

奧古斯都·艾爾利克是聖盃教會的使徒,意味著他將會帶領聖盃教會,以他展現出的天賦和能力,不難預見未來他會成為一個讓輝光教會多麼警惕的對手。

然而他們輝光教會的使徒……跑了!而且已經逃跑幾個月了!在她逃跑前,她也才第三等階,雖說以這樣的實力從輝光教會出逃,也是一種能力的證明,但和艾爾利克正面搏殺半神的戰績依舊完全不能比。

謝爾蓋越想越覺得憂心,只覺得輝光教會被聖盃教會壓著打的未來就在眼前,想想就讓人眼前一黑。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教會現在還沒有找到費雯·麗斯特……”

聽到自己的名字,這一次費雯麗沒有像之前那樣無所謂,而是坐直了身體,一眨不眨地盯著畫面。

她想要知道薩卡洛夫祭司是怎麼看待她的。

出乎謝爾蓋的意料,不同於他的擔憂,薩卡洛夫祭司反而笑了起來。

他用之前提及新年會議時葉利欽祭司表現時,那種漫不經心而又輕慢的語氣,哂笑了一聲,說道:

“葉利欽和你有著一樣的想法,所以才會用冷漠來掩蓋他的焦慮,但這件事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望向窗外,淡淡地說:

“這不是教會第一個逃跑的使徒,最後她們總會回來的。”

望著老師的側臉,謝爾蓋腦海中忽然萌生了一個莫名的疑問。

下意識地,他想要壓下這個疑問,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沒必要拿來問他的老師,反而會讓老師用奇異的目光看他。

可那股想要詢問的衝動越來越強烈,讓謝爾蓋無法忽視,他也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疑問在腦海裡紮根,在舌尖上彈跳,在他心裡隆隆迴響。

謝爾蓋額頭上沁出了汗水,嘴唇翕動,舌頭彷彿自己動了起來,問道:

“您曾經教導過的使徒……也這樣做過嗎?”

他惶惶不安的表情讓薩卡洛夫祭司失笑,隨即眼底浮現出回憶的神色。

“娜塔莉婭沒有逃跑過,不過她有過這樣的想法。”他柔和地說,“該怎麼解釋這種異想天開呢?她很小就成為了我的學生,我教導她發現自己的慾望,讓她看見向上攀升的道路,告訴她如果她渴望唱歌,那就一直唱下去,直到能夠升入光中。她本來應該完美無瑕。”

娜塔莉婭的慾望也是唱歌……費雯麗已經不覺得驚訝了。

她能感覺到,密密麻麻把這些年輕女孩纏繞的巨網就在自己眼前,她已經站在這張網的中心,無論答案是什麼,都即將呈現在她面前。

薩卡洛夫祭司望向窗外,眼眸中的感情漸漸褪去了,像是冰冷的玻璃鏡面。

他說道:

“但她沒有合格。她擁有最好的環境,她有足夠大的舞臺歌唱,她需要的資源都觸手可及……多麼愚蠢的女孩,她帶給我們的只是失望。

“安娜把她送到我身邊,不是想看到這個的。”

費雯麗久久沒有出聲。

這麼久以來,她終於第一次知道了支配她和她之前的使徒們的導師的名字。

薩卡洛夫稱呼導師“安娜”,她也是女性……

她把使徒送到祭司的身邊,給她最好的開局,教導她向上攀升,等到她26歲時,對她進行稽核……

但娜塔莉婭沒有合格,阿琳娜沒有合格,布倫希爾德沒有合格,她們之前有沒有更多的使徒?她們都沒有合格,她們沒有達到安娜的標準,她們都死了。

像是安靜了很久,費雯麗忽然開口。

她的聲音那麼輕,從喉嚨裡飄出來,飄過意識的籬欄,穿過謝爾蓋的嘴,輕飄飄地迴盪在空氣裡。

“為什麼娜塔莉婭的慾望也是歌唱?”

薩卡洛夫先是有些不解,接著恍然:

“你想起了費雯·麗斯特。”

他微笑起來:

“為什麼不是歌唱呢?娜塔莉婭渴望的,阿琳娜渴望的,布倫希爾德渴望的,費雯麗渴望的……她們渴望的是安娜的渴望。

“為什麼會是一樣的?因為本來就是一樣的。”

……

翻譯文獻絕對是一項大工程,但讓葉槭流意外的是,卡特至始至終都沒有抗拒過,這方面成熟得完全不像個孩子。

不過雖然他沒什麼意見,葉槭流也不能真的把他當苦力用——目前來看,卡特扮演孩子時,同樣也像孩子一樣需要充足的休息,否則一整天都能困得腦袋一點一點的,最後徹底堅持不住,往旁邊一歪,一頭栽倒在葉槭流身上。

經歷幾次,葉槭流也會明智地讓卡特去睡覺,自己研究怎麼翻譯剩下的文獻。

跟著卡特學了一段時間的古紅海語,葉槭流翻譯起來,雖然不如卡特那麼流暢,但也能湊合理解上下文意思了。好在除了文字,古紅海人更喜歡搭配上圖畫,畫面理解起來總比文字要簡單一些。

葉槭流開啟一卷莎草紙卷,這卷莎草紙上繪製了一幅精美的圖畫,他一眼掃過,目光隨即移向下方的文字,看看這幅圖畫講述的是什麼內容。

磕磕絆絆翻譯出幾行古紅海文字,葉槭流忽然瞳孔微微收縮。

根據這卷莎草紙卷記載,蘇姆卡拉穆成王后,經過幾十年的征戰,才獲得了被無聲之月加冕的榮耀。但在這期間,紅海帝國之所以沒有在千年戰爭中徹底落敗,是因為此時帝國裡有一位無聲之月的神靈侍者,在祂的庇護下,蘇姆卡拉穆才度過了這段艱難的時間。

祂被無聲之月擢升為神靈侍者的時間點,甚至早於蘇姆卡拉穆成為女王。

畫面中,灰白新月下,帶著黃金面具的男人垂手而立,月光落在他淺棕色的頭髮上,紅海女王坐在王座上,靜靜望著她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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