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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大教堂裡,對話仍然在繼續。

“我從不知道您和導師的關係如此之近,”謝爾蓋回過神,嘴角微動,牽起了一絲笑容,“不過考慮到我腳下就是輝光教會的中心,我想這也不那麼奇怪。”

剛才的那個問題是突兀了點,但這的確是他腦海中閃過的念頭,只不過他現在回想,覺得自己或許用上更精妙一點的修辭。

但使徒的慾望和導師是一樣的……這很難想象。是導師給了使徒“慾望”,所以才會是一樣的?謝爾蓋對於使徒沒有那麼多瞭解,暫時想不出原因。

雖然他已經是半神,但在教會的重心轉移到歐洲後,莫斯科漸漸成為了寧靜的教會聖地,很少參與到教會事務之中,所以他對於現任使徒也沒有太多瞭解。

薩卡洛夫嘴角笑意擴大了點:

“只不過是最近一兩百年的事。”

“電燈被發明之前,教會還是更傾向於留在七丘之城的,畢竟那裡一直是教會的發源地之一,但在導師成為我們的最高領袖後,莫斯科變成了新的輝光教會中心——您教過我那段歷史。”謝爾蓋隨口說道,又問,“您和導師一直相識嗎?我不應該這麼好奇,但我跟隨您學習時,祂早已經進入了漫宿,我和許多信徒一樣,都不曾見過祂,僅僅聆聽過祂傳達的神諭和聖言。”

薩卡洛夫想了想,說:

“這個的話……安娜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不過那時候她比後來要活潑得多。”

“很難想象。”謝爾蓋老老實實回答。

“你甚至沒有見過安娜,又能怎麼想象?”薩卡洛夫忍俊不禁,隨後語氣低沉了下來,“那場發生在她家人身上的那場劫難改變了她很多,她是唯一活下來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以為她在那時就死去了。”

謝爾蓋有些意外,幾秒後才侷促地說:

“哦,哦……我很抱歉聽到這個。”

薩卡洛夫看了他一眼,柔和地說:

“沒關係。等我再見到她時,已經是她準備飛昇的時候了,不過我猜,如果不是為了4級影響,或許她還會繼續孤僻很長時間。

“她成為漫宿行者之後,教會推選她成為了導師,可惜安娜對於教會的事務沒那麼關心,她的目標始終是漫宿之上。”

謝爾蓋皺了皺眉,凝重地問:

“是因為前任教主利奧閣下在那之前去世了嗎?一直有說法是聖盃教會謀殺了他,甚至可能是聖盃導師盧錫安閣下動的手……”

“這個,那段時間他們很有攻擊性。”薩卡洛夫彷彿只是隨口一提,“利奧的離開是一件令人遺憾並且可怕的事,那時教會的確需要安娜,哪怕只是為了讓盧錫安多一些顧慮,不至於讓我們落到我們可憐的朋友的處境裡。”

謝爾蓋沉默不語。

薩卡洛夫口中的盟友指的是三教會中的白焰教會,在重建之後,白焰教會一直沒能擁有七階之上的導師,這也導致在三教會的交流之中,他們一直處於弱勢,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的跡象。

至於聖盃教會的導師盧錫安,在謝爾蓋看來,是一位需要高度警惕的野心家。像是輝光教會前任教主利奧的死亡,輝光教會內部一直流傳著盧錫安謀殺了利奧的說法,謝爾蓋也有些懷疑,輝光教會幾任使徒的接連死亡,背後是否有對方的影子。

沒有沉浸在思緒中多久,謝爾蓋又問道:

“所以,您是在莫斯科遇到安娜閣下的嗎?因為她的意願,教會的中心才逐漸轉移到了莫斯科,是這樣嗎?”

“很接近,不過還要更加寒冷一點。”薩卡洛夫點了點頭,微笑說道,“我猜沒多少人聽過那裡的名字。你聽過諾里爾斯克嗎?”

“我聽說過,那裡以前是蘇聯最大的工業中心,是西伯利亞大鐵路的始發站,但那條鐵路沒修成,後來那裡的工廠也全部廢棄了,我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生活在那裡。”謝爾蓋想了想,回答道。

“我去那裡時還有一些,不過沒有外鄉人的話,那裡很快也會和西伯利亞凍土上的其他城市一樣變成廢墟。”薩卡洛夫不再多談,低下頭看向書本,“好了,我們的交流已經花費了太多時間……”

……

莫斯科大教堂外的居民住宅裡,費雯麗睜開眼睛。

金色光絲在她身側一閃而逝,在薩卡洛夫察覺到之前,她的意識迅速地從謝爾蓋的意識裡撤出,不留任何痕跡。

窗外的雪沒有停,樹上的積雪白得像是眉毛。

費雯麗靜靜凝視著窗外的雪景,片刻後接入網路,開始搜尋前往諾里爾斯克的路線。

她機械地檢索路線,記錄車次,購買車票,確認時間,接著聯絡房東退租,給鄰居發消息,詢問他們需不需要牛奶和香腸,她打算離開莫斯科一段時間,這些食物放在冰箱裡恐怕會壞掉。

無數思緒像是毛線一樣互相纏繞,纏成了亂七八糟的毛線球,讓她理不出清晰的思緒。

不久後,費雯麗有條不紊地完成了離開的一切準備,意識回到檢索結果上,發現自己停在了“諾里爾斯克”的頁面上。

這座位於北極圈以內250公里的城市,是世界最北端的城市之一,建立在西伯利亞凍土之上,沒有任何內陸交通線,只能透過水路和空運抵達,不對外國人開放的同時,這裡的居民也無法離開。

由於諾里爾斯克曾經是工業中心,這裡還殘留了許多廢棄的工廠、礦井、鐵路、車場和樓房。工廠排放的汙染物長期無法處理,堆放在住宅區和工業區之間,形成了漫長的廢墟帶。工業廢料讓當地的空氣和土地都受到了嚴重的汙染,長期往河中傾倒的工業廢料,甚至讓河水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諾里爾斯克只有一座機場,但費雯麗不可能乘坐飛機,對飛機來說,現在的她有些太重了,想要安全直飛幾千公裡抵達諾里爾斯克,這個過程裡可能發生太多不可預測的意外。

而走水路則需要繞進北冰洋,航行時間最低單位也是周。

如果走內陸交通,則需要先抵達葉尼塞河,再開兩千公裡的車,才能夠進入諾里爾斯克。

費雯麗定定看著照片中的凍土。

過了很久,她眨了下眼睛,網頁瞬間關閉,從她眼前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地板。

費雯麗閉上眼睛,想象剛才看到的照片,想象在那條血紅色的河流邊,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站在凍土上。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

很小的時候,父親和母親把她準備成容器。他們縱容她,寵愛她,不對她隱瞞任何事,讓她早早就知道了她的命運,而不是一無所知地長大,直到作為祭品躺在祭臺上,才意識到世界和她以為得完全不一樣。

她或許應該為此感謝他們,但費雯麗不想。

他們告訴費雯麗,她是獻給神靈的祭品,導師為守夜之神選中了她,她將會容納神靈的意志,成為祂行走世間的載體,躺在祭臺上時,她相信最終降臨在她之中的將會是神靈。

在那場儀式上,她的主也真的降臨在了她的意識裡。

但在那之後,在她作為使徒,接受葉利欽祭司的培養時,費雯麗也漸漸意識到,她的父親和母親告訴她的並不是真相。

或許是他們等階太低,對於真正的機密一無所知,但如果費雯麗是為什麼存在準備的容器,那將會使用她的也不是守夜人,而是那位輝光教會的導師,那位沐光明者。

隨著對使徒的瞭解,在費雯麗心中,那場儀式的真正作用也浮出了水面。

如果儀式沒有失敗,她和導師的聯絡將會更加緊密,被導師控制和影響的程度也會越來越深,就像她之前的那些使徒。哪怕她們可能已經成為了半神,乃至更高,她們的生命仍然掌握在導師的手中。

這個想法當然會讓費雯麗感到輕鬆,畢竟她很清楚,那場儀式早就失敗了,降臨在她之中的不是導師,而是她信仰的主,這也意味著她早就擺脫了導師的控制,她所走的路一開始就由她自己決定了。

然而現在,一個輕輕的聲音在她心裡響起:

“可如果不是這樣呢?

“如果是我理解錯了儀式的作用……如果安娜並不是在控制使徒,而是在成為她們……如果那場儀式的唯一作用是讓使徒想起她是誰……

黑暗之中,費雯麗彷彿看到了一幅幅彷彿膠片的畫面:

莫斯科郊外的教堂裡,穿著長袍的少女在祭司面前歌唱;

喀爾巴阡山的教室裡,穿著束腰長裙的女性在學生面前歌唱;

瓦爾丨特山的城堡裡,穿著唱詩班襯衣的女孩在臺上歌唱;

最後是巴黎郊外的李斯特莊園深處,湖畔的廢棄劇院裡,紅發女孩站在破舊的舞臺上,對著觀眾席放聲歌唱。

她們揚起五官各異的面孔,向著費雯麗望過來,那一雙雙眼睛,漸漸和站在血紅色的河流旁的女人重合。

沙沙的落雪聲撫摸著玻璃,費雯麗雙手放在膝蓋上,手指幾次抬起,又慢慢落了回去。

她慢慢睜開眼睛,嘴唇微動,對自己問出了那個問題:

“我是費雯麗……

“還是安娜?”

……

紅海帝國,茫茫沙漠上的黃金車輦裡。

葉槭流放下了手中的莎草紙卷,望著遠處沙丘的輪廓,手指輕輕在桌面上叩擊。

阿維蘭成為了無聲之月的神靈侍者……這就能解釋之前我的疑問了,蘇姆能夠登上王位,依靠的是阿維蘭的幫助,這位篡位者的共犯是她的老師……也是因為阿維蘭,她才能夠在千年戰爭中堅持下去,直到成為神靈侍者……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紅海皇帝提及阿維蘭是那種態度?

拋開這點,同樣是無聲之月的神靈侍者,為什麼歷史對待他們的態度截然相反?這些文獻記載的事情發生時,阿維蘭已經是神靈侍者了,為什麼文獻提及他的語氣絲毫不恭敬?難道……阿維蘭後來背叛了無聲之月,導致信奉無聲之月的紅海人對他態度大變?

他知道現世的七神分別是哪幾位,而蘇姆最終殺死無聲之月,成為了月神,弒神的計劃或許很早就形成了,作為她的老師,阿維蘭不可能接觸不到她的這個想法……他那時候已經是神靈侍者,難道他也考慮過弒神,甚至可能真正嘗試過?

但這樣的話,作為阿維蘭的學生,蘇姆怎麼也不應該獲得無聲之月的認可……

除非她和她的老師做了切割,站在了他的對立面……葉槭流的視線重新落在散落的莎草紙卷上,那些複雜難懂的文字,彷彿散發出了陰謀和背叛的血腥氣息。

他不知道第二重歷史終結時發生了什麼,但那場神戰的結局已經寫在了現實的所有史書中。

代替無聲之月的心之領域神靈是月神,是披著迷霧長袍,戴著利劍和月亮冠冕的漆黑女王,無論阿維蘭做了什麼,毫無疑問都失敗了。

坐在桌前沉默半晌,葉槭流忽然抬起右手,打了個響指。

一道璀璨光芒忽然變幻,前面一座同樣華美的車輦上,他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紅海皇帝的對面。

繼續翻譯莎草紙卷可能會找到答案,但也可能找不到答案,而無論結果是什麼,在花費大量時間之前,葉槭流都不會知道等著他的是什麼。

但這不是唯一的辦法,想要知道關於蘇姆和阿維蘭的事,葉槭流還可以直接詢問紅海皇帝。

看到神靈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紅海皇帝先是一愣,瞬間從側躺的姿勢恢復坐正,看了眼車輦裡的空間,遲疑要不要向無聲之月拜倒下去。

雖然比不上神靈的車輦,紅海皇帝的車輦也不小,只是如果在這裡跪拜,他勢必會觸碰到神靈的衣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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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海皇帝的遲疑沒有持續多久,神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制止了他跪拜下去的念頭。

祂伸出右手,手指按著一份莎草紙卷,推到紅海皇帝的面前。

紅海皇帝看了一眼,立刻辨認出來,這份文獻本應該儲存在紅海王宮圖書館裡,進入其中需要開啟一連串複雜的鎖,這些鎖全部出自阿維蘭·柯薩寧之手,哪怕在那個神話般的時代,也沒有多少存在能夠開啟這位神靈侍者保護的鎖。

然而現在這份文獻躺在了這裡……紅海皇帝精神晃了晃,接著收斂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文獻內容上。

他很快看清,這份莎草紙卷上的圖畫描繪的是阿維蘭·柯薩寧和紅海女王,那是蘇姆卡拉穆成王,但還沒有被永恆月亮加冕的時期,前者那時已經是神靈侍者。

紅海皇帝的目光在紙張上移動,看到蒼白修長的手指點在紅海女王的身上。

偉大的永恆月亮已經復甦了兩位神靈侍者,祂是在尋找更多的侍者嗎……女王陛下的死亡和神靈沉睡的時間很接近,或許永恆月亮的沉睡在前,所以祂並不知道女王陛下已經離去了……紅海皇帝很快做出了聯想,猜測出了神靈出現在他面前的意圖。

他立刻開口回答道:

“神聖的永恆月亮,您想知道女王陛下在您沉睡後的情況,史書上記載在那之後,她很快就前往了死神的國度,無法侍奉在您的身側了。”

這個訊息並沒有讓神靈的眼眸裡泛起波瀾,祂注視著紅海皇帝的眼睛,沉默帶來的壓迫感一波波疊加,猶如層層疊疊的潮水,讓紅海皇帝漸漸難以呼吸,脊背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很快浸透了薄亞麻布。

彷彿只是一眨眼,又彷彿過去了無數年,神靈垂下眼眸,視線落回莎草紙卷。

紅海皇帝攥緊的手指慢慢放鬆下來,鬆開了掌心汗水打溼的布料,順著神靈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祂的目光落在阿維蘭·柯薩寧身上。

想起女王的這位老師做過的事,紅海皇帝頓時想起了史書中的記載,以及那場漫長的無麥之災。

在阿維蘭·柯薩寧背叛他的神靈後,永恆月亮的怒火席捲了整個紅海帝國,整整三年,帝國的疆土上沒有收穫一粒麥子,饑荒不斷吞噬凡人的生命,無數人像是割倒的麥子一樣倒在土地上。

想起史書上的文字,紅海皇帝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不受控制地跳出胸腔。

他顧不上其他,猛地彎下腰,跪倒在神靈面前,儘量鎮靜地說:

“我請求您不要因此感到憤怒,儘管阿維蘭·柯薩寧做出了那樣可恥的事,但為了祈求您的寬恕,在他的行宮裡,女王陛下已經砍下了他的頭,將它獻給了您……”

頭頂上久久沒有傳來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紅海皇帝終於堅持不住這個姿勢,緩緩抬起眼睛向上看去,才發現神靈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

透過神降幫加西亞打開門時,葉槭流就記住了那座古紅海時期行宮的位置,沒用多長時間,他就在第二史找到了這座行宮。

在奧秘被壓制的第二史,原本阻礙加西亞前進的佈置都失去了原先的威力。

葉槭流一路穿過行宮,來到行宮盡頭的寢宮,在堆積如山的莎草紙卷深處,看到了那張圍著紗幔的床。

現世的行宮裡,他在這張床前,開啟了多重歷史的褶皺,借加西亞的手,拿到了月神蛾的繭。

他進來時帶進了風,乳白的紗幔輕輕飄動,床上的景象也顯得朦朧不清。

葉槭流靜靜站在床前,注視著飄動的紗幔,許久沒有進一步動作,臉上空白得像是大理石雕像。

紗幔漸漸停止了飄動,垂落在床沿。

終於,葉槭流向前一步,伸出右手,掀起紗幔,低頭向床上看去。

一隻橄欖綠色的月神蛾停在床上,雙翼展開,新月般的花紋上,隱隱浮現出淡銀色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個神秘複雜的符號。

……

幾天後,這趟漫長的旅程終於進入尾聲。

透過飄動的薄紗,已經能夠看到王城巍峨雄偉的影子,讓人不禁遐想,如果紅海帝國沒有滅亡,這座城市的發掘成果會怎麼震驚整個世界。

“先生,我們好像快要到目的地了。”卡特從薄紗裡探出頭看了眼,又縮回車輦裡,一本正經地說。

他的身後,黑髮紫眼的青年坐在桌子後面,單手支著側臉,望向懸掛在王城後的灰白新月,右手手背上,停著一隻橄欖綠色的月神蛾。

卡特記得很清楚,自從那些莎草紙卷從車輦上消失,就不再有翻譯工作給他了,而帶來工作的“無聲之月”,之後幾天一直坐在那裡,用透著淡淡疏冷的目光,注視著那輪巨大的月亮。

卡特觀察著他的表情,接著轉頭看向蒼白新月,用一種興致勃勃的語氣,好奇地問:

“他們說那是‘無聲之月’,所以你在看你自己嗎?”

聽到小騙子故作天真的試探,葉槭流瞥了他一眼,視線又重新回到蒼白新月上。

他用寡淡的口吻問: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我聽說那是神靈。”卡特眨眨眼。

“對了一半,”葉槭流說,“那是神靈的屍骸。”

他望著無聲之月的屍骸,問:

“在這一重歷史裡,所有生命的屍體都會活過來,那麼神靈的屍骸呢?”

儘管是在問卡特,但葉槭流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猜測,在第二史剛裁定時,無聲之月的屍骸大概就開始復甦了。

它的活化導致了復生法則的擴散,使得第二史才會遍佈行屍,在這個過程裡,月神也許不是毫無作為,而是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壓制無聲之月的屍骸上,無暇顧及紅海帝國面臨的災厄,也暫時抽不出手來見葉槭流。

把他放在神殿裡,讓他的身體自行修復,把加西亞卡特和他拆開,把月神蛾放在行宮裡,這些恐怕都是為了防止葉槭流找到人後迅速離開第二史。

葉槭流低下頭,望向手背上的月神蛾。

以葉槭流的神秘學知識,不難看出這只月神蛾已經變成了一個指向月神的儀式。符號構成了拆分的法陣,月神蛾本身作為材料,召喚者唸誦正確的咒語,就有可能吸引月神的注意。

葉槭流很確信,當他在這重歷史裡這麼做時,他召喚出的會是月神。

徵兆已經非常明顯——月神想要見他。

而他也想要見她。

葉槭流閉上眼睛,意識飛過鈷藍色迷霧,來到漫宿之上,在三重冠冕之位上坐下。

墨綠桌面在他面前浮現,他翻開【教派總部】的卡牌,把卡牌拖入空槽。

層層虛影投映在桌面上,葉槭流的目光掠過一個個灰色的場景,最後在第二史唯一一個亮起的畫面前停下。

王城,無聲之月的神殿。

……

西伯利亞凍土。

堊白的積雪覆蓋了原野,掩埋了鋼鐵粗獷的輪廓,大雪已經下了幾小時,越來越多的雪花落在鏽跡斑斑的火車上,漸漸沒過了車頂。

地上的雪塵卷了起來,向一旁飛灑出去,露出了被埋在雪下的鐵軌,鐵軌被凍硬了,表面結著厚厚的冰,但老練的維修工知道,儘管過去了幾十年,這些鐵軌依舊是他們忠實的老朋友,還沒到無法執行它們原本職責的時候。

一節火車頭停在鐵軌上,車門不知去向,一眼就能看到車廂地板,車窗玻璃還算完好,被厚厚的冰霜覆蓋著,看不清車內外的景象。

一連串聲音不斷從車裡傳出來,聽起來像是有維修工正在裡面修理機械。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這節火車頭都沒有修理的價值,也不可能被修好,怎麼想都不應該有人在零下五十度的冰天雪地裡,修一節廢棄了幾十年的火車。

在雪再次埋住車廂地板前,維修聲終於停下,幾秒後,火車忽然開始晃動,發出震耳欲聾的鳴聲。

煤炭在鍋爐裡熊熊燃燒,不斷加熱引擎,被凍成冰塊的引擎開始升溫,雪水不斷滴落在雪地上,融出一個個小小的坑洞。

“嗚——”

一股蒸汽猛地從車頂的煙囪裡噴出來,衝散了灰濛濛的雪塵,沉睡幾十年的火車重新活了過來,用劇烈的噪音和震動慶祝它的甦醒。

費雯麗走出駕駛室,來到車門前,彎下腰,坐在火車車廂地板上,望向車門外的雪景。

風雪越來越大,車門外變成了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一米外的景象。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費雯麗的眼前忽然降下虛幻純淨的光芒,光芒之中,投影出一座沙漠中的巨城,巨城的最上方,坐落著一座綠樹掩映的華美神殿。

她閉上眼睛,用意識觸碰虛幻畫面,準備參加新一次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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