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的困境不止是此地的百姓深切體會，整個淮揚一帶聽說韃子大軍已經距離不遠，更是風聲鶴唳。
各路地方勢力各自盤算著自己的前途，剛剛從銅陵前線回來的劉良佐，此刻也有了自己的定奪。
不顧史可法，自行撤離的劉澤清更是暗地裡已經開始了手腳。
九江。
從銅陵、安慶一路逃回來之後，左夢庚仍然覺得驚魂未定。
他仔細思量著黃澍他們所提的建議，也探知了阿濟格的行蹤。
月落十分，天色漸黑，左夢庚坐在帥帳內的羅漢榻上，臉上略顯疲憊之色。
帥帳內燭臺高照，燈火通明，兩旁站滿了最初隨同大軍一起出征的文武官員將領。
他們雖然換了身乾淨的行頭，卻也掩飾不住滿身的硝煙味。
那天同黃得功的一次大戰，折了己方好多的人馬，是一次實打實的大敗仗。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一支來歷不明的隊伍從背後一刀捅來，讓已經遭受敗績的軍隊更加混亂。
大船、一部分輜重、人手、馬匹、盔甲武器……損失慘重。
自崇禎以來，大明國事越來越糜爛，中樞黨爭不斷，官軍逢戰必敗，丟城失地已成常態。
這次藉著太子的召喚，本以為也是一場摧枯拉朽的戰鬥，誰曾想到黃得功居然如此厲害！
原本那些戰鬥力低下的士兵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嗷嗷叫的戰士。
對了，還有那支不明身份的武裝，這些將領們對此印象很深刻。
經過這場戰鬥之後，他們打死也不肯再次和蕪湖的黃得功交戰了。
眼下的局勢，南京肯定容不下己方，那麼，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
黃得功移駐蕪湖，本意上還是為了防範左良玉的軍隊。
朱由崧也知道揚州吃緊，但他也是不敢讓黃得功去支援。張獻忠的部隊如今在和左夢庚交戰，只留黃得功一部基本可保南京無虞。這樣劉良佐就可以先行過去揚州，聊勝於無。
黃得功第一戰就靠著本部兵馬成功正面擊潰了左逆十多萬人，使朝廷轉危為安。他的殺伐果決以及忠心不二給了朱由崧深刻的印象，也讓他很放心的將身側交給黃得功保護。
身在九江的左部諸將聚在一起討論著何去何從。
“黃澍，你倒是說說話啊！？”打量了黃澍兩眼，馬士秀沉聲道。
“我說什麼？”黃澍一臉不解的道。
“要不是你非要拉著咱們一起結盟勸說大帥去清君側，我軍何至於此？難道不應該說些什麼嗎？”馬士秀喝道。
“這個……這個也怪得了我？”黃澍不樂意了：“當初你們也是高舉雙手贊成，現在倒好，全是我的責任了！”
馬士秀大聲質問道：“你出身士林，乃孔聖門徒，飽讀聖人文章，當知忠孝節義，侯爺也待你不薄。不行，你一定要給個計策出來！”
“事到如今，也只能橫下一條心了！”黃澍咬牙切齒道：“馬阮臣禍亂朝政，迫害忠臣賢士大夫，士紳百姓無不切齒，寧南侯素存忠義，不忍佞臣敗壞朝綱，壞我大明社稷，順應民心，清君側，誅佞臣，乃千古忠義之舉，實非造反！但當今聖上更是昏庸無道，不明真相。受人矇蔽程度之深，亦不能救之。依我之見，滿清才會是這天下共主，不如降了他們，也好保全各位弟兄！”
說完，他看著坐在上首的左夢庚：“少帥，是該下個決斷了！”
聽了黃澍的話語，很多的將領對他的厭惡感更重：這黃澍還真是厚顏無恥至極，沒有一點男人的擔當，左右逢迎，一點也沒有骨氣。不過，再想想看，形勢的確也是如他所說。眼下的軍隊兩面不是人，武昌是絕對回不去的，九江也不是久留之地，南京更是沒辦法。待在這裡，後果誰也無法預料。
因此，他們雖然不太瞧得起黃澍，但誰也沒有說話。
事實上，自從左良玉起兵清君側之後，整個南方的百姓可以說人心惶惶，如今朝廷大軍取得了對叛軍的勝利，自然要從裡到外，好好宣揚一番，以重塑朝廷的威嚴，提升天子的威權，增強士紳百姓對大明的歸屬之心。
馬士英在這方面做的不可謂不極致，隨著大軍平叛成功的訊息傳開，各地擁護明室的官員和百姓都很驚喜，也都大松了口氣。
當然，也有人難過。
最難過的還要屬那些心懷鬼胎，等著看“土木堡之變”這場好戲再次上演的東林士紳，當他們得知黃得功一戰擊潰寧南侯的訊息後，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他們沒想到寄託重望的“第一強藩”左良玉竟然這麼輕易的就敗了，還是敗給了一個初出茅廬，他們一點都不看好的昏君。
他們暗罵左良玉無能的同時，心中都有些仿徨不知所措，機靈的趕緊夾緊了狐狸尾巴，收斂了行為，不敢再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過於活躍了。
“末將覺得可行！”沉默過後，終於有人發出了聲音。
是帳下的徐勇，這人初為巡撫何騰蛟裨將後隸寧南侯部，今日官已至總兵。
“我們手裡有江督袁繼鹹，可以做見面禮送給清兵。”他分析道：“事已至此，也得謀個出路了！少帥，下令吧！”
左夢庚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不想再說些什麼了，他揮揮手：“就按你們說的辦吧，派人去和清兵聯絡，說我軍願意助大清一臂之力！”
左夢庚的話宛如春雨一般澆活了黃澍，他自告奮勇，要充當這個使者，好在新主子面前提前露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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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尚在追擊李自成殘餘的阿濟格就收到了這個好消息。
彼時的他正接受路上一個小城池的投降，城裡的縣令帶著城中父老鄉紳出城相迎，彩旗飄飄，儀仗優隆。
阿濟格內心很是高興，這意味著晚上他又可以享受漢人女子嬌嫩的軀體了。
入城之時，樂聲大作，縣令早已準備好的樂工，集體吹起了迎接的曲子。
八旗開路士兵略松馬韁，領著大軍往前邊行進。
其他士卒則在後簇擁著阿濟格的大馬，向城中行去。
過了甕城，正門，便是大街，青石鋪就的街道上還算寬敞，只是如今兩側跪滿了前來迎接的百姓，所以顯得有些擁擠。
阿濟格很滿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