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坐在有著皇家標誌的豪華翼車裡。

這輛車是自動駕駛模式,平穩行駛在軌道上,目標地點是她所就讀的大學的公寓。

她望著窗外的城市景色,心情有些難過。

皇帝派來的人將她送上這輛車,他們態度客氣,極有禮貌,然而話裡隱含的意思十分清楚。

皇宮不歡迎她。

——不是因為她的平民身份,而是血統。

在星系殖民時期,早早移居到外星而沒有接受改造的人,他們的後代在今天被稱為自然人。

她就是其中之一。

事實上,那些移居外星的自然人祖輩們,大多數都與當地土著結婚,生出了各種亞人。

純正的自然人已經變得十分稀少。

他們也是珍貴的。

自然人裡有許多異能者,自然人與覺醒者結合,後代裡出現異能者的機率更高。

異能力和血統覺醒並不衝突,確實有一部分人既是覺醒者也是異能者。

曾經,她以為皇室會接受自己的身份。

許多貴族世家,都願意子女與自然人締結婚約,增加後代出現異能者的機率。

為此,他們甚至會爭搶那些基因純度高的自然人。

“但是,泰蘭家族,也就是你們的帝國皇室,他們是不一樣的。”

她的光腦裡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高階覺醒者與低階覺醒者的後代,血統等級都會降低,更何況是自然人。”

空中浮現出一道全息影像。

金髮藍眼的娃娃臉少年,正歪著腦袋打量她,眸中透出幾分怪誕瘋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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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皇室的車裡!”

白幼大驚,“你小心——”

“沒關係,我已經讓人黑掉這輛車的系統了。”

少年懶洋洋地說。

“我給你解釋一下吧,親愛的。”

“皇帝本人是ss級覺醒者,你的男朋友也一樣,這也是艾倫成為皇儲的原因——泰蘭家族基因序列完整且特殊,他只要找到一個a級以上的覺醒者,就可以保證後代至少也是ss級。”

“他的妹妹艾麗斯和阿黛爾,還有他的弟弟艾文,都只是s級。因為皇帝的第二任丈夫是個b級覺醒者——她有了合適的繼承人,自然可以為愛結婚。”

他笑了一聲,“皇帝並不期待異能者後代,因為不是所有異能都適合於戰鬥。”

“覺醒者則不同,你的男朋友是皇儲,他的繼承人假如沒有絕對的戰鬥力,根本壓不住虎視眈眈的親王們和其他心懷鬼胎大貴族世家。”

ss級覺醒者和b級覺醒者的後代都會降級。

倘若換成非覺醒者,那麼——

白幼怔怔地看著全息影像,眸中隱隱浮現出淚光。

“所以,所以蘇琳說的話是真的,我以為她只是不喜歡我,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嗯?”

金髮少年意味不明地反問一聲,“又是那個討厭的女人麼?我聽說她被趕出皇宮了?”

白幼心亂如麻,沒心情去議論那位侯爵小姐。

對於自然人的基因改造工程依然存在。

她並非不願接受那個實驗,只是皇儲殿下曾經嚴詞禁止她去傷害自己——她的身體很可能無法承受。

也有許多人死在了這樣的改造中,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

“既然離開了首都星,她又惹我的小公主不開心——”

少年笑嘻嘻地開口,聲音清爽而有活力,說出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慄。

“而且還是骯髒的覺醒者,一條小母狗,哼,殺掉很容易吧。”

白幼猛然反應過來,“不要!”

通訊已經斷掉了。

……

在另一個遙遠的異空間裡。

黑髮男人停佇在兩臂距離之外。

他個子很高,身上覆蓋著黑霧凝成的甲冑,線條冷硬尖銳,卻掩不住肩寬腿長的黃金比例。

——那張臉近看更是年輕英俊得不可思議。

他有著鴉羽似的短髮和冷白無瑕的皮膚,微深的眼窩,挺立的鼻樑,鋒利的唇線,都彷彿精雕細琢而成。

虹膜是濃烈瑰麗的血紅,又增添幾分不可言說的豔色。

蘇琳對上他的視線時,甚至聽見自己的心跳再次失控。

這一瞬間,領域的掌控者成為了焦點。

他的姿態有些散漫,似乎沒有強烈的攻擊性。

然而,人們面對未知的高維生物時,心裡會本能產生混合著恐懼、緊張、興奮等等各種情緒的奇妙衝動。

因為畏懼而想要逃離,也因為好奇而想要靠近。

這些感覺彷彿化成實體在她腦海中瘋狂廝打,試圖搶佔理智的高地。

不過,蘇琳也能清醒地意識到,她其實並沒有太多選擇。

譬如說她不可能真正逃掉,而所謂的靠近,也只是在對方因興趣而允許的範圍之內。

他們是全然不同的存在,與優劣無關,令人在意的是差異本身。

同為人類,都未必能全然互相理解。

更何況是不同的種族。

她用屬於人的眼睛,又能看到多少真相?

此時此刻,蘇琳眼中所見的,也不過是對方刻意呈現出來的模樣,仿照了人類的外貌和軀體。

然後,她聽到他說——

“他們應該是什麼樣?”

這問題就很複雜。

蘇琳想起先前的對話,她給出的臺詞,比起以大無畏犧牲精神甘願將自己獻祭的殉道者,她的人設彷彿更像是一個對異族邪神滿懷憧憬的仰慕者。

所以她是不是應該適當吹捧一波,表達一下崇拜之情?

“‘神明’的定義有很多詮釋,我假設一個‘無所不能’吧。”

蘇琳認真組織著語言,“暫且不提其他的,在這個前提下,神明必然沒有或者完全可以自己解決的生理需求和精神需求——這就意味著他們並不會真正‘需要’伴侶,最多是出於興趣而想要?”

所以說你那位小弟在皇宮會議室裡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蘇琳真的很想大聲喊出自己的疑問。

這一刻她已經拋卻了死亡的威脅,只是抓心撓肝地想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其他的‘神明’是什麼情況。”

面前的異族邪神一本正經地回答。

他目光下落,濃黑纖長的睫羽低垂,半掩著詭豔的紅眸。

這一瞬間,他好像陷入了對某件事的深思中,整個人都變得平穩沉靜、甚至多了幾分令人心折的憂鬱。

蘇琳幾乎想要伸出手撫平他眉宇間的愁緒。

“我確實有自己的原因,不過我只會解釋給我的伴侶。”

黑髮男人微微歪頭,示意自己言盡於此。

蘇琳:“……”

她真的無法厚著臉皮繼續問下去了。

“不過我很享受與您的對話。”

他沉吟一聲,“也很有收穫,我覺得我在一定程度上更加瞭解人類的文化了,在我知道許多人喜歡觀看仇敵之間的戀情、以及幻想和神明結婚之後。”

蘇琳:“………………”

她覺得自己務必要解釋一下,“那個,您不要誤會,這只是一部分,或者說人類文化世界的冰山一角,絕對不是全部。”

“我知道。”

對方近乎溫柔地輕聲說,“人類的情感非常豐富,那些創作,連線著整個種族,在不同個體間引發共鳴,還可以跨越時代。”

蘇琳:你這不是很懂嗎。

這麼想著又有些奇怪,畢竟蟲族似乎不該關注這些東西。

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在專注繁殖建巢或者是戰鬥,幾乎打遍了這個宇宙裡所有的勢力和各族生物。

他們未必會對人類文明裡的藝術創作嗤之以鼻,但似乎也應該持有漠不關心的態度吧。

黑髮紅眼的神明垂眸凝視著她:“您感到困擾嗎?”

“不,或者有一點吧,我以為蟲族只崇尚力量?會認為其他的東西都是累贅?”

蘇琳脫口而出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更不瞭解你們,這些也都是猜測。”

“前一句沒有錯,不過對於蟲族而言,力量是手段,也是目的。”

他似乎微笑了一下,“所以我見到了你。”

蘇琳:“?”

理論上說,她覺得大佬們的每句話,一定都有著複雜深刻的特殊含義。

她也能對這話做出許多猜想和解讀。

然而,話到了嘴邊——

“你在撩我嗎?”

蘇琳甚至也不知不覺去掉了敬稱。

說完她就後悔了。

蟲族神祇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並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怒意,“我應該怎麼理解這句話?”

蘇琳:“。”

說真的,你都已經涉獵了人類的生物學。

為什麼還會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表現出無知啊?!

她嚥下自己的吐槽,認真地給出了解釋。

“那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他慢慢地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您和您的飛船捲入了粒子風暴的亂流,不是麼?”

——他竟然知道!

蘇琳震驚地想著。

等等。

其實是他把自己從裡面打撈出來,救了她的命?

因此對方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他沒有力量的話,她就已經死了,他們也不可能見面。

所以——

自己現在的人設是“開著飛船尋找蟲神又被偶像救了”的幸運兒嗎???

蘇琳陷入了沉思。

在這期間,另一個人也保持著禮貌的沉默。

詭異的安靜持續了幾分鐘。

蘇琳回過神來:“您不想再問些什麼嗎?”

“我感覺您顯然也有很多問題。”

他很有風度地回答:“我希望您知道,我們之間應該是平等的,您不用將我的需求放在第一位,您也可以隨意向我提問,只要我能回答,一定會給您答案。”

蘇琳望著跪了一地的高等蟲族:“……”

蘇琳心情複雜。

如果他們的情緒和人類一樣,此時此刻應該會很自閉吧。

畢竟她根本打不過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卻被他們供奉的神明認為彼此是平等的。

蟲族神明站在她面前,修長的身軀遮蔽了視線。

身畔又是綿延瀠洄的黑霧,因此她也看不到那些蟲族的神情。

雖然他們也沒什麼表情就對了。

蘇琳:“我知道了,您顯然已經回答了一個問題。”

黑髮男人微笑起來,紅眸光華流轉,“您不用看他們,他們其實並不真的在這裡。”

蘇琳感覺自己的心跳又變快了。

怎麼說呢,人果然是視覺動物。

哪怕知道對方的身份,而且本體可能會非常恐怖,她依然會被打動。

——當然,不是那種戀愛上的動心,只是看到美好事物而心生嚮往。

但蘇琳還是聽到了對方的話,“什麼?”

“這裡——用你們的話來說,可以被稱為上維世界。”

他耐心地解釋:“這裡是我開闢的空間,基本上不受宇宙法則約束,他們會將部分力量寄於此處,即使他們在現實裡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也可以重新恢復。”

蘇琳聽得目瞪口呆。

難道這就是高等蟲族不死的秘密?!

怪不得那些專家分析,說高等蟲族是得到蟲神的庇護,才擁有特殊的力量——原來是指的這個?

他隨口講出了辛秘,還補充了一句:“如果您擔心遭遇不幸,也可以這麼做。”

蘇琳:“……”

你高估我了。

這一聽就是高難度操作。

蘇琳默默轉過頭環視四周:“你確定我可以做到嗎?除非要求是把一條胳膊砍下來扔在這裡。”

按照這個身體的覺醒者等級,理論上說斷肢重生也不在話下,只是她的血統在再生能力方面沒有加強,可能要多花費一點時間。

黑霧遊蕩著慢慢散開。

蘇琳覺得自己再次從高等蟲族們的眼中看到了鄙視。

當然這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不。”

黑髮紅眼的男人抬起手,覆蓋黑甲的冰冷手指貼上少女的臉頰。

他一點一點、溫柔緩慢地、又不容拒絕地用力。

蘇琳被迫轉過腦袋,避無可避地直視他。

所以這是說錯話的代價嗎?

她望著那雙瑰麗輝煌的紅眸。

這樣近的距離,她甚至能看到虹膜上細碎的放射狀紋理。

一條一條綻放而出,像是火山石隙裡蔓延的熔漿河。

熾熱明亮,又蘊藏著不可琢磨的神秘力量。

“以後我再教給你吧。”

他慢慢放開了手。

“很好,別用敬稱了,關係親近的人類之間,應該也不會這麼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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