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不一慢慢在前面帶路,路上,不一和我說:“那個姓段的男孩也行,但是總歸沒有董旭光人好。”我說:“我也覺得董旭光人挺好的。”李不一說:“你可以倒追,他那種人很溫和的,不會大張旗鼓地到處炫耀,而且會很好追。你只要讓他明白你的意思就行,他很容易明白。”我問道:“當年姐姐就是這麼追的你?”李不一笑了笑說:“我們沒有誰追誰這一說。女孩也是可以主動的,只要你別太主動。”我說:“也許人家有女朋友的。”李不一說:“可以挖牆腳。”

我總是回頭看看孤魂跟上沒,他總是和我們保持一定距離,就不會跟丟,也不會讓人看出來,我們是一夥的。他自己一個人不起眼,但是跟誰在一起都會很扎眼。孤魂的聲音忽然在我腦後響起,我嚇了一跳正要回頭,孤魂警告:“別回頭,我不會跟丟。”又悄無聲息。我偏著頭看李不一,不一泰然自若。他的嘴角浮起一絲鎮定的笑容說:“你緊張了,不要擔心,有我在。”他牽起我的手,他的手掌溫暖而乾燥。我問道:“你不用和單位請假?”李不一說:“今天是週末。”走到我租住的房間樓下時,我的手機響了,我接聽電話,是林森。他在電話那頭氣急敗壞地問:“你這一個星期都哪去了,人間蒸發了?我給你打電話,都不在服務區內。”我說:“我現在有事,一會打給你。”林森問道:“你出什麼事了?”語氣很關心,我一陣感動,說:“我沒事,我就是現在有點忙啊。一會回給你電話。你別打過來。等我打回去。”說著把電話撂了。我們已經走進樓口了,李不一問道:“誰啊?”我說:“林森。”李不一“哦”了一聲,不再說什麼,孤魂也跟上來了,就貼在我們兩身後。林森雖然和李不一出生入死過,但他們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情敵。

我站在我租住的房間門口,孤魂問:“這家?”我點點頭,孤魂走上前,擺擺手,讓我們兩退後,他就站在我的身前一下一下地敲門,咚咚咚,很有節奏,不緊不慢。他瘦小乾枯的身體爆發出了凌厲的殺氣。他的每一絲肌肉都是繃緊的,咦,他有沒有肌肉,他身上大概只有皮和骨頭,他每一根筋都是緊繃的。他慢慢地敲門,一點也不著急。我剛開始還怕已經死了快爛掉了的女房東出現在門前,頭上都開始冒冷汗。現在我知道我完全多慮了,沒有人應門,孤魂慢條斯理的敲門,一點也不著急,像是在很有把握地做運動,貌似他再敲下去,門自己就會開。我說:“沒人,我們走吧。”孤魂說:“有人。”還在一下一下的敲門,像鐘擺一樣,很有規律很有節奏。我說:“那有人他也不開門,我們闖進去吧。”孤魂說:“先禮後兵。”他從自己的老頭帽上拔出一根細細的鐵絲,折了幾下,插到鎖孔裡,輕輕一別,就把大門開啟,裡面還有個內門。我心道,你有這兩下子還敲這麼久的門,搞毛啊,太迂腐了。孤魂依樣畫葫蘆,輕而易舉地把內門開啟,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門口站著一個人,看著我們,面無表情,他本就是個沒有表情的人,假面人,天涯何處不相逢。

孤魂說:“兄弟,麻煩讓開,我拿點東西就走。”假面人不動不語,扮雕像。我們可以忽視掉他的存在,但這人站的實在不是地方,堵住了門,其實以孤魂的身材完全可以從假面人身邊鑽過去,貌似孤魂是個很驕傲的人,不想幹這麼有損形象的事,有偷雞摸狗的嫌疑,他只想也只能光明正大地走進去。他溜門撬鎖的事都做了,這時候掉鏈子,和假面人死磕。我真想自己鑽進去,我覺得假面人不會動,他被點穴了吧,而且他的手是空的,很久之前,他在山上攔住我們,只是動了動刀,也沒挪動屁股。孤魂又重複了一句:“請讓開。”假面人不動不語。孤魂警惕地盯著假面人,手伸進腰間。假面人沒有動,孤魂說:“對不住了。”他全身蓄勢待發,手馬上要抽出。假面人不動。我懷疑他是不是死了。但是我看著他深邃平靜的雙眸,我知道我錯了,如果我們中會死人,死的也絕對不是他。以不變應萬變。他也在看著孤魂,像看著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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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魂絕對有兩把刷子,氣場擺著呢。假面人開得起刷子店。他們是兩隻對峙的野獸,一頭是獅子,一頭是狼。我想把孤魂拉回來,但是不敢過去。不一也在拉著我,不讓我亂動。

手機震動響起,我心道,這個林森,搞毛啊,就要把手機摁了先。李不一說:“是我的。”他接聽電話,“喂,您好,請問……”一句話還沒說,就把電話遞給孤魂,說:“找你的。”孤魂已經準備好了要出手,只好先停下來,接聽電話。孤魂聽了一下,說了句:“好。”把電話給了假面人,假面人終於動了,接過電話。孤魂直接就要走了,我攔住他,抓住他的袖子問道:“你不管我們了!”李不一冷靜地說:“別抓著別人。”我放開手,孤魂拂袖而去。李不一對我說:“你也先下去!”我問道:“那你呢?走吧,別要手機了。”李不一推了我一下,說:“走!”我只好先下去了,還擔心著不一。

孤魂在樓下等我們,他的臉都流滿冷汗,衣服也被汗水濡溼。大口地喘著粗氣,說:“秦單鳳果然瞧得起我,讓我對付這種狠角色。”我只好說:“我代她謝謝你。”孤魂說:“慚愧,沒幫上忙,她要是不打電話來,我現在就沒命了。我還是欠她的。”我說:“電話是她打的嗎?是別的女人。我聽著聲音不像。”孤魂說:“是兩個人,其中有一個是秦單鳳,另外一個女人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問道:“你和我姐姐是朋友?”孤魂說:“秦單鳳是你姐?”我點點頭。孤魂說:“她幫過我,我欠她的,我沒有朋友。”我問道:“我姐在電話裡和你說什麼了。”孤魂靠在樓外一顆槐樹上,說:“她讓我把電話給檔我們路的人,然後趕緊離開!”我說:“壞了,不一還在樓上呢。”孤魂說:“他沒事,秦單鳳只是讓我趕緊走。”我問道:“你是不是得病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說著伸手要擦拭一下他的額頭,孤魂退了一下,說:“別碰我。”

我嚇了一跳,說:“我不碰你,你自己擦擦。”遞給他一包紙巾,孤魂說:“一會就幹了。不用擦。”我說:“你別等著風乾,會感冒的。”孤魂轉個身抱住槐樹,說:“你看這裡這麼多槐樹,我不會有事的。”他說完就把臉埋在槐樹皮上。秦單鳳和我說過,槐樹是鬼魂依附吸取陰氣的場所。我嚇得後退一步,問道:“你不會真的是孤魂吧。”孤魂說:“不完全是。”我舒了一口氣,說:“我說嘛,你有影子,還在大白天出來。”孤魂說:“誰說遊魂野鬼沒有影子,畏懼白天。我和孤魂野鬼差不多了。樓上堵著門的那個小子身上有正氣,我們這些孤魂野鬼怕的是正氣,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團報紙包住的東西,接著說:“這是你姐的東西,她要交給一個叫林森的男人。你幫我拿給他。”我說:“我不想見他,你自己去給他吧!”孤魂說:“我無法靠近那個人。”我說:“為什麼,就那個花花公子,他身上也有正氣能壓死你嗎?”孤魂說:“你難道沒看見他身上的紋身,他全身都紋著鳳凰羽衣。”我說:“沒看到。不過我倒是見過他露肉,但是他身上沒有紋身,至少他前胸後背,腿上,胳膊上,臉上,手上,大腿上都沒有。其餘的地方,我沒看過。”孤魂說:“你倒是也看過不少地方。”我臉上一紅,說:“你別誤會,他有一次被人打得像豬頭,我幫他包紮過。”

孤魂說:“鳳凰羽衣可不是你在大街上看到的那種小混混的紋身,它是金色的,鳳凰羽毛繪製的。”我問道:“這世界上有鳳凰嗎?”孤魂說:“鳳凰和恐龍一樣,曾經存在過。”我說:“有恐龍化石,怎麼沒有鳳凰化石?”孤魂緘默,閉口不語。我求饒道:“我不插嘴了。能給我講講鳳凰羽衣。”我還留著下半句,不講的話,你就自己去找林森吧。但他這人不像是受威脅的樣子。孤魂接著說:“鳳凰羽衣無質無形。是萬鳳之王和萬凰之後死後的翎毛編織而成。”我在肚子裡說,鳳凰真的分男女,它們也會死,不是叫涅槃嗎?但這話我憋在了肚子裡。孤魂說:“這是天上的聖物流落在人間,出生三天之內的孩子只要穿上,一生都不會遭邪靈入侵,不會死於非命。在這個人安享天年之後會脫落,鳳凰羽衣接著在人間流轉。身上有鳳凰羽衣的人,在陽光照射下,身上會有金色的紋理,閃現聖潔的光芒。”原來如此,我曾看到過林森身上榮光閃現,我還以為,自己是因為看到了健美的男人的身體發花痴了呢。我問道:“這個東西有幾件?”孤魂說:“只有一件。”我問道:“怎麼才能得到?穿在身上?”孤魂說:“不知道,這是蒼天的恩賜,世人不能強求。”我心道:“林森這小子好命啊。”我說:“那只有我去送東西給林森了。我不能害得你魂飛魄散啊。”心裡想,也不能讓李不一去送,他倆好像是情敵啊,還是秦單鳳送給林森的。我把那團報紙塞進口袋裡了。

李不一下來了,走出樓梯,手裡拿著個黑布包起來的東西,說:“冥燭拿到了。”孤魂一把奪過,把黑布開啟一小塊,放在鼻子下,深深吸著。我問道:“你怎麼樣?好些了嗎?”孤魂很受用的樣子,說:“好多了。”李不一說:“我得回去了。”我說:“啊,你要走了?”李不一說:“我明天還要上班。”我說:“我會想你的。我送你去車站吧。”李不一說:“這裡已經是安全的了。你以後可以過來,不用擔心什麼?”孤魂把冥燭包好遞還給李不一,說:“我走了。”李不一說:“謝謝你,不送了。”孤魂說:“沒幫上忙。”孤魂說完這句話,一瘸一拐地走掉了,他走的是另一個方向。李不一說:“我們也走吧。”我們往回走,我回頭再看一眼這帶給我一場噩夢的房子,以後我不會再來這了。但是我回頭,什麼都沒看到,只是一片槐樹林。我拉拉李不一的袖子說:“不一,不一,那個房子不見了。”李不一回頭一看,說:“真的不見了,不見就不見了吧,我們走。”

李不一和我回到D大賓館。他要退房,我說我還想再住一晚,明天我去退房。不一背對著我收拾了一下東西,說:“我走了,你不用送我了。要是晚上害怕,讓二龍來陪你吧。”我看了一眼門框上那個凹痕,欲言又止,看著不一把東西收拾好,只裝了一個手提袋,說:“我走了。”我送他到門口,他說:“回去吧!”我看著他,他疑惑地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我說:“我會想你的。”不一似乎陡然輕鬆了,笑道:“我也會想你的。”摸摸我的頭髮說:“我走了,別送了。”我抱住賓館的門框,看著不一走遠,越走越遠,心裡略微有些遺憾,我一直看著他,但他沒有回頭看我,一直沒有,我心裡一直在期盼,但是他沒有。我站了一會兒,天色還早,我先去趟D大的營業廳。

我對這移動營業廳的小服務員說:“我想查一下我的手機號的近期通訊記錄,我的手機丟過,我想看看給誰打過電話。”

小服務員說:“手機號過戶沒?”

我說:“過了。”

小服務員說:“交錢吧。”

我:“……”

小服務員說:“你還合計我們白給你服務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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