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遮煙瘴

秦單鳳坐在公交上開啟那個袋子，裡面是幾張底片，膠帶的底片，應該是已經曝光好了的，還有一些沖洗出來的照片，她把照片拿出來挨個瞅瞅，看不出個所以然。還有一盒磁帶，一盒錄像帶。秦單鳳不是個很潮的美女，她既沒有隨聲聽也沒有放映機，聽看這些東西還是件很麻煩的事啊。秦單鳳有些奇怪，那個男人提醒她注意身後時，還是一個很正常的人，除了嚇得厲害，怎麼忽然之間就跳樓了，不解。

她坐在車上翻看那些照片，沒有理出一絲的頭緒。只是認出了這些照片裡的部分是在哪裡拍的。其中兩張是黃煥所在的中學，一張是黑天時拍的，是趴在女寢的窗戶上往裡面偷拍的，拍的是黃煥的寢室，秦單鳳認出照片裡窗戶上掛的幾個聖誕娃娃，那是李曉曉掛上去作為裝飾的，每只娃娃的腦門上還寫著一個人的名字，是她們寢室沒一個人的名字。除了五隻掛在窗框上的娃娃，別的都是黑漆漆的看不清什麼。另一張是白天的遠景，因為離得太遠，相機質量也一般，只能看到窗臺上坐著一隻白色的布娃娃，就是秦單鳳拿在手裡的這只。秦單鳳覺得手心裡傳來一陣寒涼，這只娃娃陰魂不散。

如果只是幾張女生寢室的照片，或許這個張鐵軍只不過是個喜歡偷窺的Se情狂。照片裡還有幾張拍的是黃煥的家，還有他自己的房子，還有一個看著挺有歷史滄桑感的四合院，這不像是湖南的建築風格，應該是北京那邊的，還有一棟小樓，應該是政府機關。還有幾張人物照，黃煥，李茜，宋家姐妹都有，唯獨沒有李曉曉。秦單鳳忽然想起了自己下午還有一個約會，她覺得這只布娃娃不詳，拿出口紅畫了一個符咒封在袋子上，先回到旅店，換上自己特意準備的那套套裝，把娃娃和錄音帶和磁帶放在一支高僧做法過的紫檀木盒子裡，還在盒子口處封了好幾道符咒，藏好。出門前在門口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那只牌子輕輕的晃動，最終沒有掉下去，秦單鳳松了口氣，真是個不好惹的主，還好有寶物鎮得住，要是哪位上有老下有小的打掃衛生的保潔員莫名其妙的的死在了這間房間了，可真是造孽。

秦單鳳坐在那家約好了的小吃店裡面要了一碗米線等著李達，邊吃米線邊看那幾張照片，風景照看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專攻人物照。照片背面寫著時間，不知為何，黃煥和李茜只有寥寥幾張，而宋家姐妹的照片很多，大部分都是早中晚放學時候的照片，秦單鳳發現一個現象就是無論宋家姐妹在哪裡，周圍總是一群買飯吃飯的背景人物，宋南地偶爾也會吃一點東西，但是宋南垠什麼都沒吃過。早期，照相師比較注重宋南垠的特寫，但是晚期，就比較注重宋南地了。秦單鳳確定，這個雖然業餘但是很有天賦的愛好者一定發現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個男孩的聲音打斷她的思路：“姐，讓你久等了，你在這呆了很久吧。”是李達，他還摸了一下米線的碗，已經涼了。秦單鳳忙把照片收好放到小挎包裡，這個小挎包也是她新買的道具，秦單鳳笑盈盈的說：“哪裡，哪裡，應該的。小李，你家離這裡遠嗎？咱們倆是坐車去還是怎麼去？”李達說：“走著去就行，挺近的，要不是高三強制住校，我肯定住在家裡面。”秦單鳳笑道：“那我們走吧。”

這是一棟有些年頭的小區，看著李達跟小區裡的人都挺熟的，一路上不停的打招呼。秦單鳳秉承著進門不空手的原則非要買點水果進去，但是李達強烈的拒絕了，理由讓秦單鳳無法堅持，“你是學校派來做心理輔導的老師，怎麼能買水果進我家的門呢？看著真像是記者了。”

李達的父母是熱情而淳樸的勞動人民，這家裡看著不是很有錢的樣子，房子也挺小，但是特別的溫馨，秦單鳳本來就對李曉曉印象不錯，現在印象更好了。她隨意的跟李父李母寒暄了一會兒，便被請進了李曉曉的房間，一個非常小的向陽的臥室，只擺得下一張單人床，一張椅子和一個書桌，僅剩了一小條容一人透過的過道。李曉曉無精打采的半靠在床上看著一本初三數學下，書桌上一隻啃了半個的蘋果。秦單鳳只覺得這個女孩除了氣色不好，有些傷心外，沒有別的問題。一言以蔽之，肯定沒有中邪，也沒有被鬼附身。

李母介紹道：“曉曉，這是你們學校的秦老師，給你做一下心理輔導。秦老師，這就是我女兒，您費心了，我就不打擾了。”抽出身體，讓秦單鳳進門，自己把門帶上。秦單鳳心道，她真的不能打擾，要不然三個人就要坐在床上了。

秦單鳳囑咐道：“不客氣，應該的，李姐，我希望我們倆有一個安靜的環境，不被打擾，因為這是一個連續的過程，間斷會影響療效。”李母笑呵呵的說：“我明白，您忙。”

秦單鳳看著床上的女孩說道：“我姓秦，您好。”女孩說：“秦老師，您好，頭一次聽說我們學校還有心理輔導老師。”秦單鳳一陣心虛，這時李母笑呵呵的推門進來了，端了一盤水果和汽水放在桌子上，笑道：“秦老師，我就進來這一次，再也不進來啦，你們繼續。”秦單鳳反而松了口氣。女孩看著她媽媽出去了接著說：“我沒什麼事，就是心情不好，過兩天就好了，他們太大驚小怪了。”秦單鳳根本就不是心理老師，她不懂得如何哄小孩，決定單刀直入：“你是不是看到什麼嚇到了，比如說這個。”秦單鳳拿出那張拍寢室白天的照片遞給李曉曉，李曉曉竟然笑了：“是宋南垠的，她說她的娃娃喜歡曬太陽，所以天一好，就把娃娃放在窗臺上曬。”秦單鳳笑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娃娃裡面有死人的東西，不曬太陽會生出奇怪的東西。”李曉曉笑道：“秦老師，你可真會講鬼故事，還好是我聽到了，要是李茜和黃煥那兩膽小鬼聽到，只怕會嚇得半死。”秦單鳳覺得這個女孩心態很好，問道：“要是宋南地和宋南垠聽到，會是什麼反應。”李曉曉說：“南地姐吧，不會有啥反應的，她只在乎學習和她妹妹，要是宋南垠聽到了，她雖然會咯咯地笑，但是其實她很生氣。”秦單鳳發現這個女孩粗中有細，神經不如她想的大條。

秦單鳳接著拿出一張照片，是夜晚的寢室，問道：“你看這張照片有什麼想法？”李曉曉指著照片上的一個黑影說：“這是宋南垠，她看著沒啥心事，其實挺抑鬱的，她總喜歡半夜站在窗前看月亮，真心疼。”要不是她指出來，秦單鳳還真的沒有注意到，窗前有個黑影，秦單鳳說：“哎呀，不對啊，我怎麼覺得她坐在窗外面呢？”李曉曉說：“你別說笑了，我們的窗臺外面只有五釐米寬，坐在外面還不掉下去了。”秦單鳳笑道：“會掉下去，是嗎？你看這窗戶上面有五個小娃娃，都代表著誰？”李曉曉挨個指著說：“這是黃煥，這是李茜，這是我，因為我住也住在中間，這是宋南垠，這是宋南地，就像是我們住的那樣，掛起來的也是一樣的順序，掛了一個弧形。嘻嘻，我在最上面。宋南垠開玩笑說，我是我們寢室的大boss，在上面壓迫他們所有人。”秦單鳳問道：“你知道黃煥和李茜死了嗎？”一直強笑著的李曉曉神色黯然了：“當然知道了，多大的事啊！”秦單鳳問道：“你知道她們倆是怎麼死的嗎？”李曉曉說：“一氧化碳中毒吧。”秦單鳳說：“或許是被宋家姐妹害死的。”李曉曉的臉色忽然變的潮紅，說道：“你不要亂說，不可能。”秦單鳳說：“是，我亂說。你們是死黨？”李曉曉說：“我很喜歡宋南垠，也很喜歡宋南地，但是她們倆似乎都不太喜歡和我在一起，她們倆只喜歡兩個人一起，她們倆是親密無間的兩個人，誰也插不進去。”秦單鳳問道：“你覺不覺得很害怕，有時候晚上會做噩夢。”李曉曉說：“為什麼要害怕？”秦單鳳說：“跟你朝夕相處的室友死了，你不害怕？”她有些敬佩這個女孩的勇氣了。李曉曉說：“我不害怕，人總是會死的，我奶奶也死了，她以前就住這個房間。樓下的張叔叔剛剛出車禍死了，我白天時只有一個人在家，有什麼好怕的，我倒是有些擔心宋南垠，別看她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其實心思很細密的，我真擔心，那天出事會嚇到她。”秦單鳳問道：“你心地真好，要是我才想不到別人呢，非親非故。”李曉曉說：“宋南垠真的挺點背的，偏偏就是那天我和她姐都不在，碰到了寢室出那麼大的事，真可憐……”秦單鳳連忙打斷道：“你說什麼？你是說黃煥和李茜死的那天，你們寢室只有她們三？”李曉曉說：“怎麼了？”秦單鳳問道：“你和宋南地為什麼沒去上學？”李曉曉不解的問道：“秦老師，你這像是審犯人啊，我雖然沒做過心理輔導，但是心理老師不應該是你這麼急的性子啊！”秦單鳳心道，再不行就要用強的了，她實在是無力跟這個大智若愚的小姑娘周旋下去了。好在李曉曉人很好，自己救了自己，她接下去說道：“我那幾天就一直不太舒服，總覺得冷，還跑肚拉稀的，實在挺不住了就請假回家看病了，宋南地跟我一起請的假，說是事假，她奶奶要過生日。其實挺奇怪的，宋家小姐妹一直形影不離，但是只有宋南地請假，她倆是堂姐妹，都是一個奶奶，嘿嘿，挺有意思的，我覺得宋南垠那麼可愛的孫女不去祝壽，宋奶奶肯定挺不高興的。”這是有預謀的謀殺，支開無關的人，殺掉自己想殺的人。秦單鳳冷笑道：“或許她去了，全家都要不高興。對了，你跑肚檢查出來為什麼了嗎？是不是有蟲子？”李曉曉說：“你猜的挺準的，是寄生蟲感染，其實我這幾天躺在床上不去上學是因為傷了元氣，沒力氣，我媽爸還有我哥都想多了，我哪那麼容易受到刺激啊！咦，秦老師，心理老師是幹什麼的？”秦單鳳隨口說道：“就是和想不開的人聊天。”李曉曉說：“我想的挺開的。”秦單鳳心道，你當然想得開，想的比我都開，笑道：“挺好，我放心了，你好好學習吧，我走了。”秦單鳳執意要離開，李父李母硬是熱情的挽留她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還不停地感恩戴德，饒是她臉皮厚，也覺得受之有愧。李曉曉還是躺在床上，沒有出來吃飯，是李母把飯菜撥出來給她端到了房間裡。晚飯時，李家父母調換頻道撥到了本地的電視臺，播放的是某個小區，一名無業男青年跳樓自殺，原因不明，疑似為情所困，還有攝像鏡頭，李達體貼的觀察到秦單鳳的臉色變了，便拿過遙控器要換臺，被秦單鳳止住了，她清楚地看到那個小區就是她上午去過的地方，被定位自殺的人就是張鐵軍，電視臺去採訪的時候還有很多人在圍觀，記者順便採訪了目擊者，好在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行為，只是舉止誇張的形容那個男的如何如何義無反顧，一個抱著娃娃的女孩躲躲閃閃的就在人群中，女孩很小，很胖的樣子，只能看到一點影子，但是那個娃娃很扎眼的一直螢幕的下方晃悠，跟宋南垠的那只娃娃很像。秦單鳳實在是留不住了，李父李母見天色晚了也不再強留，千恩萬謝的把她送到小區門口還打發李達護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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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單鳳看到終於見不到兩位了，說道：“你都高三了，趕緊回家裡學習去吧！”李達問道：“姐，我還能見到你嗎？”秦單鳳說：“你最好希望不要再見到我，見到我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不好的事情。”李達有些落寞地說：“那我一定會很懷念跟你在一起的這一段日子的。”秦單鳳忽然想起了昨天那個很二的被車撞了的男孩順嘴就跑出來了：“我要調去北京工作，你好好學習，考北京的大學，說不定我們能在北京見到呢，我走了，拜拜！”秦單鳳一溜小跑走了，她覺得她太無恥了。李達看著漸漸遠去的曼妙身影久久不肯離去，也許他一生都難以忘懷這次怦然心動的感覺。

秦單鳳總結出一個原因，為何李曉曉是惡魔魔爪之下唯一的倖存者，而且這個倖存者並未與惡魔為伍，因為他們一家人真的是太好了，命大是有原因的。

晚飯後，李曉曉終於走出了自己的臥室，李家父母又驚又喜，李曉曉說：“爸爸媽媽，躺了好幾天，都要躺傻了，媽媽，你陪我去洗澡吧。我明天上學去，能不留級最好，反正我明年一定要中考，考不好的話就復讀一年。爸爸，給我換一下床單和被罩，趴了這麼久都捂出味兒了。”李母聽了趕緊收拾洗漱用品，李父歡天喜地的去換被單。

李達回家時，父親正在洗床單，聽到衛生間裡嘩嘩的水聲，李達挺奇怪地問道：“媽這麼早就洗澡了？”李父說：“是你妹妹，咱們什麼時候得登門道謝，那個秦老師真的是太厲害了。”李達說：“哦，我回屋學習了。”他還特意去過網咖上網，但是發現湖南日報社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年輕貌美的女記者。他傷感的想，以後還有機會見到這個女孩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