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頭隨即停下腳下,順著山勢向下奔去,找了一條小船,走起了水路。那日在大殿之上與寒鴉老人閒談時,便將此處水路記在了心中,此時雖已入夜,但天際喜燈分外明亮,並未有太多影響。

船槳蕩起陣陣波紋,老黃頭駕船在湖中穿行,徹底從眾人視野中消失不見……

他之所以選擇水路,乃是想走一條捷徑。若是一路疾行,少說也得半個多時辰。加之一路行來再也沒瞧見一人,這才心中生了狐疑,不敢再貿然託大。走水路能節省不少時間,若是遇上阻礙,也能從容應對。

只是沒想到,這一盞盞懸於天際的喜燈,竟是綁在一尾尾游魚身上,實在讓人匪夷所思。來時寒鴉老人從未提到此事,此時看來,似乎像是刻意安排,或許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

…………

而臨近閣樓的兩人,一開始動起了手。火恕仗著身高體壯,一直對藍沁步步緊逼,想要讓她知難而退。藍沁卻似乎抓住了火恕的破綻,雖沒有還手之力,但自保有餘。兩人就再這湖邊木板鋪就的廊道上大打出手,誰也不肯示弱。

反倒是閣樓之上的兩人,看的津津有味。顧醒時不時地戳下陳浮生,打趣道:“浮生,瞧瞧,你姘頭都追到這裡來了,還不下去幫忙?”

陳浮生卻是沒有理會顧醒的調侃,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紅發男子,總覺著似曾相識。顧醒起初並沒有認出此人,但隨著兩人捉對廝殺越發激烈,這才如夢方醒地說道:“我認識他,他是明月樓的火恕。”

陳浮生聞言轉頭,盯著顧醒嚴肅地又問了一遍,“當真是明月樓的火恕?”

顧醒有些不解地望著陳浮生,不知他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陳浮生轉頭繼續朝下望去,卻是慢慢說道:“阿醒你可知,此人乃是我父舊部?”

這下輪到顧醒傻眼了,從孤嘯山莊來到洛陽,羅休早早與此人打了交道。雖然雙方並未討到什麼好處,但此人一頭火紅頭髮,卻是分外醒目。後來在顧醒一番算計之下,此人中了劉又欠的暗算,這才傷重退走。本以為早已命絕,沒想到在此處又會遇上。

看來,不久前得到的訊息,明月樓樓主納蘭親自,並非虛言。只是不知,為何明月樓火恕和藍沁動起了手。看起來似乎兩人都沒有刻意保留的意思,有些不死不休的意味。

陳浮生輕嘆一口氣,“此人隨我父征戰沙場多年,若非當年陳家軍兵敗退守落日峰,與火恕都尉失散,恐怕此人此時也會在我身邊。”

顧醒聞言來了興致,“那你是準備與他相認?”

“不會,既然已投身明月樓,自然沒有再叛逃的道理。想必明月樓的規矩,阿醒比我更清楚。”陳浮生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

顧醒聽出此話中的弦外之音,直言不諱地問道:“浮生,你差人尋過我的過往?”

陳浮生漠然點頭,“並非刻意,只是好奇。沒想到阿醒背後

還有這麼多故事。有些細枝末節的地方,也曾想黃老前輩求證,倒是沒有任何隱瞞,都一五一十的相告。”

“那你知道了這麼多,為何還願與我為伍?就不怕我連累你嗎?”顧醒望著陳浮生,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答案。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很久,但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開口,此時既然談到這份上,那不妨問一句,好讓彼此心安。

陳浮生啞然一笑,“若是之前,我可能會搬出一堆仁義道德來搪塞你,只是你聽來也不會覺得有任何不悅。但此時此刻,我與你心脈相通,自然能猜到二三。不請阿醒放心,天下之大,陳浮生願同往同歸!”

顧醒眼眶有些溼潤,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卻又那麼順其自然,一起經歷不多,卻也不少的兩人,起初雖有芥蒂,但此時卻是沒有任何隔閡,對彼此敞開了心扉。

顧醒激動地抓住陳浮生的手,大聲說道:“通往同歸!”

可還沒等兩人矯情一會,閣樓大門突然被人一腳給踹開,玄機上人抓著門框大喊道:“你倆還有閒情逸致在那抒發情感,莫不是腦子不好?”

顧醒和陳浮生不明所以,卻見玄機上人身後突然燃.asxs.點火光,老道一下子跳了進來,將門猛地關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可是難為老夫了。”

未等兩人開口,玄機上人已幾步走上前抓起桌案上的茶盞,卻發現怎麼也拿不起來。陳浮生見狀上前,笑著說道:“此處物件都被綁縛,有絲線牽引,道爺莫非不知?”

玄機上人老臉一紅,立即沉聲道:“怎會不知,老道不過剛才一時疏忽,忘了此事罷了。”

顧醒卻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不知道就不知道,找那麼多藉口。”

玄機上人一口涼茶差點嗆到嚥氣,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瞪大了綠豆眼,一臉怒容道:“小娃娃,怎這般不懂事,老道可是進來救你們的,不感激也就算了,還出言譏諷,實在讓人失望。”

顧醒瞧著玄機上人將這一出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不免有些惱怒,“老道,你明明就是逃難而來,快說,發生了什麼事,不要就將你丟下去。”

玄機上人自黃萬里走後,便在淬鴉谷中耀武揚威,何時受過這等屈辱。正要發作,卻想到此人手中的秘寶,不免偃旗息鼓,“罷了罷了,老道認栽!”

陳浮生卻是客氣異常,“玄機上人,可否告知,閣樓外發生了什麼事,讓您都這般狼狽?”

見陳浮生給了臺階,玄機上人自然沒有不下的道理。隨即抬手捋了捋鬍鬚,柔聲道:“還是陳公子明事理,不像某些人這麼伶牙俐齒,咄咄逼人。”話語雖是心平氣和,可在顧醒聽來卻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正想發作,又被玄機上人打斷。

“小友,不可動怒,這門外此時已是腥風血雨。剛才有一名女子來到此處與我過招,不過數招退走。但沒過半晌又冒出了諸多賊人,老道實在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只能進門求援

了。”玄機上人說的有些晦澀,瞧著神情並不像不敵,倒是有些許隱情。

顧醒對玄機上人的話顯然不信,便要開門一探究竟。可玄機上人卻顧不得身份,死死抱住,還口口聲聲說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陳浮生聞言瞭然,湊到顧醒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顧醒面頰立即泛起了紅暈。

玄機上人見顧醒沒了衝動心思,連忙鬆開手,臉上帶著松了口氣的表情,拍著胸口連聲“好險。”

顧醒卻是有些疑惑不解,卻也不好繼續追問。想來這老道也不會將真話講出,便望向陳浮生,想先聽聽他的分析。陳浮生苦笑搖頭,“阿醒可知,佛教之中有四大皆空?”

顧醒點點頭,“可這又跟我有何關係呢?”

未等陳浮生繼續說下去,玄機上人立馬搶白道:“何止有關,關係可大了去了。明日可是你的大日子,卻不可在此事上亂了分寸,若是被寒鴉老人或是安遙知曉,那可就不得了啦。”

顧醒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仔細打量了玄機上人幾眼,卻是一副看猴的模樣。玄機上人也不惱怒,扭頭望向陳浮生,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顧醒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一句話,雖已有些模糊,但還能大致記起幾分。原話已不可考,約莫是這樣,“那人好像一條狗啊……”用來看此時的玄機上人,再恰當不過。

陳浮生卻是哭笑不得,只能繼續講下去,“四大皆空乃是佛教禪語,指世間一切皆為空虛。道空、天空、地空、人空。四大是《道德經》裡面給出來標準答案。‘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出自《四十二章經》二十:‘佛言當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無我者。’而這其中,便是要對一切誘惑全都視而不見。”

顧醒聽的雲裡霧裡,不知陳浮生究竟想要說什麼,卻並未出言打斷,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陳浮生接著說道:“簡而言之,便是這門外有你不可見,不能見的東西,若是見了,這場考驗便會就此終結,事情就會有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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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上人將頭點的跟撥浪波一樣,翹起大拇指笑著說道:“陳公子博聞強識,世間奇男子!”

陳浮生抱拳回禮,“道長見笑了,不過道聽途說,登不得大雅之堂。”

顧醒一把扯過兩人,“別在那互相客套了,快說,現在該怎麼辦。”玄機上人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可下一刻大門處轟然巨響傳來,大門上卻是裂開了一條縫,這才讓眾人心驚。

陳浮生此時也有些犯難,三人此時選在兩山之間,若是平地尚有退路,而在此間,恐怕只能玉石俱焚了。

玄機上人見兩人將目光投到了他身上,頓時一跺腳,“兩位賢侄莫急,老道自有辦法。”

這一句“賢侄”讓顧醒聽來毛骨悚然,不知這玄機上人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但眼下形勢瞬息萬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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