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最大的謊言
巫天啟陷入了兩難，一邊是族人的憤怒，一邊是愛徒巫迪海。他知道巫迪海的性子，若是認定一事，撞了南牆都不會回頭。
“小海，難道你連為師的話都不聽了！血債血償，是洛家先祖欠我們水瑤的！你是水瑤族人，怎能保護仇人，對自己人動手！快收起龍骨，來為師身邊……”
巫迪海噗通跪下，鐵錚錚的男兒，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落下眼淚。
“小海知道師父不想小海出事，但欠我們的是洛家先祖，事情都過了幾十年，甚至洛見荀都不知道當年的事，他是無辜的。師父常說萬物蒼生皆平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師父為何又要允許他們大開殺戒，難道無辜人的鮮血，就能平息水瑤先祖的憤怒？”
“放肆！當年為師親眼看到洛賊對水瑤先人的血洗屠殺，當時的慘烈，絕不是你能想象的到的，使得水瑤險些遭遇滅頂之災。這數十年來害怕洛賊趕盡殺絕，我們躲在這荒山中，過著不人不鬼的生活。洛見荀身上流著洛賊的血，父債子還，何來無辜之說！”
“可在我看來，大家都生活的很開心，已經忘了當年的仇恨……”
巫天啟氣得臉色發青，怒不可遏道，“血仇不共戴天，那是釘在骨子裡的恥辱和怨恨，怎能說忘就忘！當年我水瑤先祖幫助洛賊建立南國，卻因為他們忌諱我們的占卜星象，奇能異術，將我們打作妖邪。我們幫了他們，卻換來無情的屠殺，只能被迫躲在這方寸之間，外面的世界才是屬於我們的。你若再不讓開，休怪為師對你不客氣！”
巫迪海含淚喃喃，“師父，您向來是非恩怨分明，為何要將族人的怨恨強行算在洛見荀身上？我認識的師父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巫天啟眼底閃過一絲不忍，聽見族人的怨言不滿後，不得不擺手發號施令。
“師父，徒兒恐怕要辜負您的期望了。”
巫迪海起身掀下袍子，用力一扔，隨它被風吹走，最後掛在風幡之上。看了眼紅了眼衝上來的族人，用力一震，龍骨變回軟鞭，快速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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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
巫天啟老淚縱橫，猶記得初見巫迪海那年，他不過是個三歲的孩子。父母不幸喪生虎口，他成了孤兒。也不知為何，看著巫迪海天真無邪的笑臉，一潭死水的內心起了漣漪，答應收他為徒。
這二十多年來，他把所有心血都灌注在巫迪海身上，傳授他畢生所學。力排眾議，立他為祭師。
巫迪海也不負他期望，學東西很快，待人謙和有禮，頗得威信。
他本想讓巫迪海外出歷練下，沒想到也是這次歷練，讓向來聽話的愛徒，第一次違背他的意思。這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聽著廝殺咆哮的聲音，恍惚間回到數十年前那個夜晚。血染紅了大地，也染紅了月亮。族人痛苦無助的慘叫伴隨一生，時常從噩夢驚醒，氣喘吁吁，不斷回想那晚的猩紅大地和猩紅月亮，被心魔所吞噬。
巫天啟飛身拿過袍子落到地上，看著廝殺中的巫迪海，喃喃一聲“小海”，猛地攥緊袍子，眸子一沉，用力扔出去的同時，逆風而上。
巫迪海躲得過袍子，躲不過快速而來的巫天啟。右肩頭被擊中，重重摔在地上，吃痛咳出幾口鮮血。
“師……師父……”
巫天啟拂袖震開揮下的鋼刀，落在巫迪海面前，冷冷掃了眼，“小海不過是被他們矇蔽，你們不能動他，罪魁禍首是那個女人！”
族人怎敢冒犯巫天啟，轉而殺向一邊的蘇清俞。
巫迪海大驚失色，捂著肩頭吃力爬起來，“師父！您何時變得如此卑鄙，是小海心甘情願幫她，也是徒兒背叛了您，背叛了水瑤，完全不關蘇清俞的事！”
“你莫不是喜歡上了蘇清俞？小海，你別忘了你是水瑤的祭師，一生奉獻給真神，不能喜歡任何女子。洛見荀必死無疑，蘇清俞也甘願陪他一起死，她的心不會屬於你。你醒醒吧，不要再錯下去了……”
巫迪海不禁苦笑，“以前師父說我錯，即便我不知道錯在哪裡，我都會認了，因為是師父說的，師父說的從來不會錯。可是這次我真的不明白，我究竟錯在哪裡？我早知道蘇清俞心裡只有洛見荀，我對她只是朋友，從不曾對她有過奢望。”
“小海，你是為師一手養大，你心裡在想什麼，難道為師會不清楚？從那天你歸來，你提起蘇清俞時的眉飛色舞，眼中不經意透露出愛意。可能你這傻小子不知，但為師可看的一清二楚。可是這不能改變什麼，我們註定孤獨終老。”
“師父常說洛賊必受詛咒，可為何小海覺著，受詛咒的反而是我們？小海這次外出，看到和師父所說的完全不一樣的世界。當今聖上是個好皇帝，他早頒令為當年的水瑤族人平反。是不是我們躲在這裡久了，只記得仇恨，而忘了重新開始……”
“那不過是洛賊做樣子給天下百姓看！他無非是想引出我們，將我們一網打盡！”
看著巫天啟仍被怨恨淹沒的臉，巫迪海覺得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仇恨已經根深蒂固，豈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眼見蘇清俞快被逼到死角，巫迪海驚慌大喊一聲，正要過去幫忙，被巫天啟打暈。
“小海，傻孩子，外界的人都是表裡不一的騙子，你怎能聽信他們的謊言。乖乖睡一覺，等你醒來後，你還是以前那個小海，水瑤還是以前那個水瑤。我們依舊開心的生活在這裡，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一切都沒有變……”
只是巫天啟不知，他才是最大的謊言的締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