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你經脈盡斷之痛苦, 丹田被毀之疼痛,廢去修為之苦楚。”
“今日, 我便替你,一一討回。”
聽到這句話, 謝瑾瑜突而放下心來,她再也支撐不住的緩緩跪倒在地面上,撲進那團白色的霧氣之中。
任憑著系統撕扯著她的意識和靈魂。
但是無所謂了,現在的她有了依靠。
所有的疼痛終於不用一個人死死抗著,有人會替她分攤,拉住她,將她帶出這片黑暗之中。
白霧像是有生命一樣, 圍繞在她的周身, 疏忽伸出像小爪子一般的東西摸摸她的臉,似乎感應到了她眉頭緊皺,痛苦難耐的樣子,又有些膽怯, 害怕驚擾她似的, 慢慢縮了回來。
然而,面對著柳既明的秋湄臉上一陣錯愕,她不可置信的瞪著柳既明道:“不!不可能!柳師叔,你怎麼可能這樣對我!”
柳既明置若罔聞,他握著千秋立在謝瑾瑜的面前,一步一步向秋湄逼近。每踏出一步,腳下劍意四散, 凝結成霧氣,在他周身環繞。
那是從地獄而來的修羅,裹挾著鋪面的血腥味,帶著滿身的殺意,向這裡緩緩走來。
一步一殺。
秋湄這個時候,是真的感覺到了害怕。從到這個世界後,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現在的她清楚的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真的對她動了殺意,她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慄,纖細的肩膀顫抖著,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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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師叔……你不能這麼對我……”
她艱難的開口,用微弱的口氣懇請著,懇請著眼前這個人不要那麼殘忍。
柳既明走到她的面前,眉目之間一片寒冰,看她的眼神猶如看著死物一般,毫無感情,波瀾不驚。
“你早該想到會有今日。”
秋湄被他眼神中的冷漠深深的刺痛,難以置信的搖頭,再搖頭。怎麼會這樣……不管怎麼樣,柳既明都不會這樣對待她才對……
曾經的他,雖然對待自己也稀疏平常,但至少還有著一層師侄的身份,雖然不關心卻絕對不可能這般冷漠。更遑論,明明在原劇情中他為自己萬箭穿心……
怎麼會這樣!她眼角泛紅,壓抑不住的就要痛哭出聲。
這一次,她不僅沒有得到柳既明的寵愛,還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護著謝瑾瑜,將自己遠遠推開,甚至現在還要為了謝瑾瑜要殺了自己!
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好!
她的內心被仇恨所侵蝕,曾經姣好的臉蛋幾乎扭曲起來,美麗的面具就好像粉碎的牆皮一樣簌簌下落。
柳既明腳踩在地面上,足尖碾在了“柔月”的劍身上,劍身似乎也感覺到了疼痛,然而苦於千秋對它的威壓,甚至連嗡鳴聲也不敢發出。
秋湄臉色蒼白,難以自持的後退了幾步,卻被自己的後腳絆倒,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倉皇的抬頭,卻見柳既明的陰影已經籠罩了下來。
她沒有武器在手上,不,即便柔月在她手上,她對上柳既明也毫無勝算。柳既明是誰?即便是現在,修士之中的劍術都沒有任何人能夠超過他,甚至是和他比肩。
在謝瑾瑜的原設之中,他是男主,擁有著最完美的軀體,最純正的靈魂,最堅定的心性,最出眾的資質,最高超的劍術。即便是在自己的文中,他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不要說是自己,即便是賀凌在這裡,也未必會是他的對手。
賀凌……如果師尊在這裡的話……
想到這裡,秋湄忍不住捂住臉,低聲抽泣了起來。
雖然一直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真的覺得賀凌變了,自從復活之後,賀凌的性格真的變了。說不出來具體是哪裡,他對自己還是那麼體貼,還是那麼關心,但是,他的眼神,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表情,讓她覺得再也無法掌控眼前的這個人。
所以,這次沒有告訴賀凌,只有秋湄孤身一人貿然來到了天之裂隙。
現在的秋湄悔不當初。
如果賀凌在這裡,至少還可以替自己擋一擋。而不是放任著,柳既明和謝瑾瑜兩個人這般羞辱自己!
千秋嗡鳴,柳既明抬手,劍露鋒芒。
“轟隆隆”,一陣巨響,裂隙的上空驀地出現一個空洞,其中波雲詭譎,帶著紫色的閃電,當頭衝著柳既明劈下!
白色的霧氣感應到了外界的入侵者,在雷電劈下的瞬間,化成厚厚的一團,將柳既明從頭到尾的緊緊包裹其中。紫色的雷電擊在白霧之上,被白霧擋下,明明是無形的霧氣,卻在此刻有了實體一樣,尖銳的擋住紫電的侵襲。
兩者碰撞,發出箏箏然的聲音!
其後,像是指甲在鋼板上划動似的,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聽的人撓心撓肺,恨不得將胸膛剖開來才好。
秋湄滿臉淚痕的抬起頭來,待看見這副景象後驚喜的眼睛一亮,幾乎下一刻就要猖狂的大笑出聲。
“太好了……你殺不死我!你也沒有辦法殺死我……”
“這是天道……這是天道啊!”
“哈哈哈哈……”
秋湄仰頭大笑著,幾近癲狂。
“我是造物主,你們誰都沒有辦法殺死我……連老天都在幫我……”
“哈哈哈哈……我是不會死的……”
千秋的劍鋒劃破白霧,當的一聲和紫電交鋒,柳既明從白霧中漸漸顯露出身形。千秋已經從他手中脫去,懸空被白霧托起,抵擋住雷電的攻擊。
柳既明甩了甩袖子,玄色的長袍在此刻竟然顯示除了幾分妖冶鬼魅的紅色,連帶著他的雙目赤紅,整個人如同熊熊燃燒的業火,一切接近他的生靈都會被焚燒的灰飛煙滅。
他盯著那紫電,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的字:“滾!”
秋湄被這一聲怒吼嚇的立刻噤聲,幾乎是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冷戰。
這個時候的柳既明實在是太可怕。
往日裡他雖然冷情冷心,開口也是毒舌較多,卻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應該說,柳既明從來沒有如此情緒失控過。
他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紫電,就像是看見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紅了眼眶。
“我,不管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現在、立刻、給我滾!”
千秋“邦”的一聲發出巨大的嗡鳴聲,連帶著空氣也震顫起來。
濃雲畏畏縮縮的猶豫了一陣,盤旋在上空久久不去。柳既明站在那裡,靜靜盯著這團突如起來的濃雲,看著紫電越來越微弱,直到被白霧完全吞噬。
濃雲盤桓了一陣,終於疏忽散去,無影無蹤。
千秋垂直懸空,不言不語,像是在為柳既明護法。劍在人在,劍亡,也要拼的人還在。
“不要——”待濃雲散去後,秋湄爆發出絕望的嘶吼,再也忍不住的痛哭流涕,“不要拋下我!”
柳既明的目光悠悠落在她的身上,已經像在看一具死屍無疑。
“柳師叔……柳師叔我錯了……”秋湄涕泗橫流,狼狽不堪。她攤在地上,幾乎坐也坐不起來,軟成了沒有骨頭的爛泥。
“我會和師尊說清楚,我會想辦法替你們洗脫冤屈,這些不是你們做的,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你放過我……”
她苦苦哀求,就像是沒有尊嚴的螻蟻。
“求你放過我……我一定會幫你們,我再也不會動謝瑾瑜一根毫毛……她會好好的留在那裡,再也不會有任何事情……相信我……”
“我會幫你們的……”
柳既明沒有用劍,他緩緩走到了秋湄的面前,徐徐蹲了下來。修長的手指輕悠悠的在秋湄的右臂膀上撫過,柔軟的近似情人之間的輕撫。
秋湄怔怔的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絲欣喜,“師叔,你原諒我了對不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狠心,對不對……啊!”
那喜悅的聲音在下一刻驀地迴轉,變成了淒厲的慘叫。
隨之而來,是“咔嚓”一聲骨頭的斷裂聲。
柳既明眉目清冷,動作優雅的拂了拂衣袖,就如同在彈奏一張七弦琴,風雅淡漠。
秋湄失去了右手的支撐,徹底的癱在了地上。她慘白著臉色,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柳既明,如同在看一個魔鬼。
不,現在的柳既明對她來說,就是真正的魔鬼,是從地獄而來的修羅,是死神對著她揮起了收割的鐮刀。
“心術不正。”柳既明淡淡道,“不配用劍。廢了右手也罷。”
秋湄驚恐的看著他接著伸出手來,握住她的左肩,嚇的渾身抖成了一個篩子,她抖了抖嘴唇,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
“既然不用劍,左手不要也罷。”
“柳既明!”秋湄咬牙切齒,哭的狼狽不堪,她披頭散髮,就像是個瘋子,口中罵罵咧咧,已經語不成語,調不成調,“你是個瘋子……你、你!是個瘋子!”
柳既明輕撫上她的頭頂,“瘋子?”
那是一聲近乎呢喃的語氣,近到只有靠近他的秋湄可以聽得清楚,“是瘋子,也罷。”
秋湄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卻在下一刻,一陣劇痛席捲而來,將她全全侵襲。而這一次,她張了張嘴,是真的連叫也叫不出來了。
柳既明撫上她的發頂,從她的天靈蓋處打下劍意。化神修為的劍意帶著剛勁的殺伐之意,一次一次,在她的體內碾壓、掠奪。她是水靈根,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侵蝕,腦袋根的一根弦突然斷裂,接著,便是靈脈。
一根一根,被劍氣碾斷,重重震碎。
無處遁逃。
柳既明廢掉了她所有的靈脈,斷掉了她的根基,幾乎毀掉了她日後的仙途。
秋湄已經什麼也不敢想了,她不覺得自己能活著從柳既明手上出去,現在的她什麼也不敢想了,她只想活著,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只有活著……
但是她雙手被廢,靈脈被毀,幾乎無法站起。但是爬也總能爬的出去。總會有辦法逃出去的。她不會死在這裡,她一定不會死在這裡……是嗎?
秋湄絕望的想到,她在地上艱難的爬著,蜿蜒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軌跡,她出的去嗎?她還能見到明天嗎?
“很痛麼?”柳既明站在旁邊冷冷的看著她,喪失了一個修士的所有尊嚴,像一條爬蟲一樣在地上蠕動著。
秋湄被嚇的動也不敢動,索性回頭崩潰的大叫:“你要怎麼樣!你還要怎麼樣?!我已經這樣了……”
“即便這樣,也不足以償還當日你對她所做的一切……”她聽見柳既明一字一頓,“不足以。”
秋湄拼了命的想要逃,她想錯了,她想錯了,柳既明不僅僅是要她的命,他根本就是想讓她生不如死!生不如啊!
是她錯了,她大意了。
原著中的柳既明,從來不打女人。
但凡有女修士和他切磋,他只會象徵性的點到即止,絕對不會有多餘的動作,既不會讓對方太狼狽也不會太丟人,很好的保全了對方的面子。只憑著這一點,秋湄認定了柳既明本質上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他細心,溫柔,強大。
可是,她忘記了,她忽視了。
對待邪崇妖魔,他百戰不殆。無論男女,格殺勿論。
而自己,現在對於他來說就是妖魔。
蒼羽門的弟子又如何?現在的蒼羽門還是原來的那個蒼羽門嗎?迷惑賀凌,誣陷同門,現在她,已經有足夠的罪孽,被送上墮仙台。
被抓住的時候,秋湄絕望的大哭出來。她再也忍受不住的尖叫出聲,幾近崩潰。
她錯了,從一開始她就錯了!她忘記了自己面對的這個人的本質,他忘記了,他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啊——”秋湄淒厲的尖叫。
而被廢去雙腿,也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在書上看過的那個“人彘”的典故。現在自己四肢被廢,躺在這裡已經任人擺佈,和人彘又有什麼區別?
這個時候,她聽見了一聲嘆息。
秋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柳既明站在那裡,對著自己緩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一直安靜的千秋驀地爆發出嗡鳴。
黑漆漆的劍身,在這個時候卻溢位了絲絲的血紅色,順著劍柄一路蜿蜒而下,宛如一條若隱若現的邪龍。
秋湄一瞬間就明白了。
那是,柳既明心底的悲鳴。
柳既明就那樣站在原地,任憑著千秋嗡鳴顫抖,怔怔的看著虛空。
“如果能早一點……就好了……”
這一聲嘆息,淹沒在嗡鳴之中。
秋湄抬起眼皮,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仍舊是面無表情的那個模樣,眼中如同一汪深邃的海面,深不見底,此刻,這片海水,已經被黑色的陰雲填滿,露出隱隱的猩紅色。
那下面,掩蓋的是深深的悲慟。
秋湄意識到了什麼,突然笑了出來,她匍匐在地上,笑的無比暢快,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柳既明……你瘋了……你瘋了……哈哈……你為她,入魔了……”
“為什麼,沒能早一點……”
這一聲嘆息在秋湄的笑聲中,隱匿無蹤。
柳既明緩緩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