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的剎那, 柳既明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東西。
無數畫面閃過，最後停下的, 是宗門大比中，擂臺之上, 對自己莞爾微笑的謝瑾瑜。
春風拂過她的臉頰，笑意在她臉上略過，宛如在水面上漾開一層一層的漣漪。青色的髮帶在她腦後，悠悠然的飄過，又被風捲起，凌亂的劃過指尖。
他想要撫上她的發頂，卻不知道為何總是收回手。
時間還早……還有很久……何必, 如此著急。
閉關前, 他喚她：“謝瑾瑜。”
她歪頭看他，目光澄澈透明，眼神中滿滿倒映著的都是自己的身影，連心都被填的滿滿當當。
為什麼不早點說出口呢？
閉關前沒能拉住她的手……甚至在閉關後也沒有辦法抓住她。
為什麼沒能在心思不安時就出關呢？為什麼沒能在剛出關就去找賀凌……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不能早一點？哪怕只有一天？
柳既明沒有上過墮仙台, 甚至在他出生後的百年之內, 都沒有人上過墮仙台。
所以，在謝瑾瑜跪在地上，滿臉淚痕的抬起頭對著他說道：“師叔……那時候，我好痛……”
那一瞬間，他腦子裡的一根弦一下子就斷掉了。
鞭笞秋湄的時候，他何嘗不是在鞭笞著自己。那一下一下，柳既明恨不得撕碎的是自己, 是過去那個遲到的自己。
為什麼，那麼痛的人，不是自己……
“柳既明……呵呵呵……你瘋了……”秋湄低低的笑著，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的嘴裡嘔出，幾乎堵都無法堵住。
柳既明閉著眼睛，捏著她的命門，所輸入的靈氣越發的乖戾剛烈，一點一點，秋湄的丹田碎裂成片，徹底毀滅。
“哈哈……柳既明，你也有今天……你要……入魔了呀……”秋湄宛如癲瘋了一樣，眼角的鮮血滲出，緩緩蔓延在臉上，整個人看起來既猙獰又可怖，“不知道，謝瑾瑜知道了你為她入魔，會怎麼樣呢……她會不會和你一起瘋掉，柳既明……柳既明……”
“這個答案，你能不能告訴我？”
柳既明眉心一動，千秋上的紅色血絲遍布整個劍身，這把劍比之前要更鋒利，更耀眼，它像是在鮮血中被浸泡了許久，帶著滿身的血腥之氣，和殺意。
閉上眼睛就是一片黑暗麼？
其實並不是。
柳既明一閉上眼，就會忍不住想到，如果，那個時候他在聞玉峰的洞府前拉住謝瑾瑜，如果他在心神不定的時候就出關站在朝陽峰，如果……
謝瑾瑜是不是就會一直扎著那根青色的髮帶，一蹦一跳的跟在自己的後面，只要他一回頭，就可以見到她望著自己緩緩微笑。
在下山尋找謝瑾瑜的時候，他無數次的想到這樣的畫面。
想著想著，眉目就漸漸舒展開，連嘴角也能上挑出一個姣好的弧度。
“你的廢話太多了……”柳既明驀地睜開眼睛，眼角已經被猩紅色溢滿。他的瞳孔黑的發亮，細細看進去卻發現那裡面是無盡的空洞，什麼也填不滿，什麼也堵不上，他就那樣靜靜站在那裡，無形中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風暴，將一切靠近的東西吞噬。
秋湄沒有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開口，錯愕的抬頭。她的五官皺成一團，早已看不出之前傾國傾城的模樣。不要說是曾經的瑪麗蘇萬人迷，現在她，狼狽的連維持人形都很勉強。
“我不想在聽見你說話了。”柳既明淡淡的拂袖，下一刻，飄悠悠的白霧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將秋湄團團包圍。
這些白霧鑽進她的口鼻和眼耳之中，封住了她所有的視線和聲音。她的眼珠被白霧侵蝕，眼球慢慢腐爛，血水順著眼角留下來，一路腐蝕著接觸到的皮膚。她一點聲音也叫不出來，無法發出尖叫，再也沒有辦法對柳既明發出嘲弄，甚至連痛哭都做不到。
就在這寂靜中灰飛煙滅吧。
柳既明抬頭，踏過白霧，加快速度走到了謝瑾瑜的面前。
謝瑾瑜已經疼的迷糊了。系統不斷撕扯著她僅剩的意識，吞噬著她的記憶。
在神識的深處，恍惚間，她看見了一襲玄衣如鐵的流照君，帶著滿滿的媚意，站在一個人的面前。她的領口開的很大，露出精緻的鎖骨，一身氣質盡是嫵媚，她抬眼看著眼前的人，眉梢眼角盡是嘲諷。
那人靜靜站在她的面前，帶著一個極其醜陋的面具，一言不發。那面具遮住他臉上所有的部位，只露出了兩個宛如深潭一般的眼睛，漾出了一汪柔情。
流照君看了一會，彎起嘴角，緩緩抬起頭摸上了他的面具。
她先是緩緩掀開了一個角，探了探頭看向他，長長的袖子迤地，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她雪白纖細的手腕和前臂。
面前那個人一動不動，任由她的動作。接著，流照君大膽的掀開面具，面具下，那精緻的眉目露出，一抬眼之間，天地失色。
“瑾瑜……”
耳邊的一個聲音，和記憶中的那個聲音驀地重合，讓謝瑾瑜稍稍抓回了一絲清醒的意識。
她睜開眼睛，視線之中滿是霧濛濛的一片。謝瑾瑜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個的身影立在自己的面前，將自己緊緊抱在懷裡，呼吸之間被那個人的氣息溢的滿滿。
“師叔……”
謝瑾瑜想到，她不能輸，至少在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倒下。
“帶我去找這裡面的天水。”
洛雲旗在書冊之中寫過，在天之裂隙裡的天水中洗髓，可以令人脫胎換骨，經脈重塑，正是因為如此，洛雲旗才一直希望可以進入這裡。既然有這種說法，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試試。
既然說這裡是這個世界的起源，那麼就是一切事情的最初始。無論是她、秋湄，還是帶著她來到這裡的系統，都與這裡息息相關。
她要找到天水，並藉助天水的力量洗髓筋骨，毀掉系統。
不管結果怎麼樣，謝瑾瑜都一定要堵上這一回。
恍恍惚惚的被柳既明抱起，完全沒有辦法去探查柳既明究竟是什麼找到天水的，總之，下一刻，謝瑾瑜覺得自己放進了一汪冰冷的潭水之中。
冷冷的水流從自己的頭頂上澆築而下，直讓自己遍體舒暢，連系統給她的壓迫也一下子減輕許多的。
她終於可以睜開眼，看清現在的情況。
柳既明抱著她，一起坐入了這潭水中，並且將謝瑾瑜抱在自己的胸前。見她醒來，目光微動，低頭看著她。
謝瑾瑜盯著他半響，突而困惑的開口：“師叔，你怎麼了？”
柳既明的眉心之中，一個血紅的紋路顯現出來，遠遠看上去就好像一把小劍，劍柄處點著一點金色，顯得妖冶又邪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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