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凌風慢慢知道“扒爐”這活也有很多暗箱操作的套路。那些能掙到600以上的人,每月都事先給剷車司機送了錢,然後剷車司機根據錢送多少而決定先鏟哪個料堆。每個料堆運到破碎機料口周圍的位置也不一樣,例如那兩個一個月掙800多塊錢的,所扒的料堆永遠距離破碎機料口只有兩米多遠,而且總是第一個被剷車鏟完運到這個固定的位置,所以他倆一直都是三四個小時就能完活,完活之後就開始“搶堆”,讓凌風記車數。

有送禮的,也有不送的;有送得多的,也有送得少的;甚至還有人爬上剷車司機的駕駛室,拿出五塊錢明目張膽的送。人的覺悟不一樣,命運也大相徑庭,當剷車司機把最後一個堆鏟完已經接班兩個多小時了,而那兩個扒最後一堆的人,在這兩小時期間只能眼巴巴地幹瞅著,最後運過來的料堆也是距離破碎機料口最遠的,大概有20米左右,相當於離破碎料口最近的那個料堆運送距離的10倍,這就註定他倆每個班都會被別人搶走至少三分之一的錢。

“扒爐” 這活在凌風看來算是最苦、最累、收入又不高的活了,但凡有一點別的出路都不會幹這活兒,可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人幹呢?而且一個月掙不到400 塊錢也沒有放棄?

在水房吃飯的時候,凌風跟一個同在吃飯的“扒爐”農民工閒聊找到了答案……

“這活多累啊!也掙不了多少錢,乾點啥不比幹這活強啊?”凌風問。

那人邊嚼饅頭邊笑笑說:“不幹這活能幹啥呀?好在到月就給開工資!我前幾年在工地打工,包工頭欠了我五千多兩年都沒給!我家裡種點地年年旱,乾脆都不掙錢,不幹活兒咋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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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地當小工的都像你這樣要不來錢嗎?”

“反正不好要錢,都不是月月給發工資,月月發工資包工頭也發不起,都是等到開發商把樓賣出去再給。家裡老婆孩都指著這點錢吃飯呢!一個月不掙錢就揭不開鍋,誰能等到那時候啊?”

凌風知道此人的這番話代表著千千萬萬個農民工。家裡條件不好,沒學歷、沒門子、沒一技之長的人,在這個處處都有“貓膩”的社會背景下,想要生存談何容易?不賄賂剷車司機、不遵循遊戲規則,

就算再能吃苦、再能幹,老婆、孩都得餓死!

……

其實看破碎機料口的活也有“油水”,在記車數的時候,總有人會偷著對凌風說“幫我多記幾車”。凌風雖然點頭答應,但還是如實的記。並不是他不敢多記,而且心裡更同情那些苦幹了一個月卻連400塊錢都掙不到手的人。

“多記了嗎?”那人臨下班的時候問。

“嗯,多記了。”凌風謊稱說,知道就算給他少記幾車,他心裡也沒數。

“多記幾車啊?”那人追問。

“3車。”

“明天我給你買盒煙,你幫我再多記幾車唄?”

“你別買了,我肯定不要。掙點錢都不容易,給你多記幾車,人家就得少掙幾車的錢,我實在於心不忍。”凌風還是把實話說了出來。

“管他那些幹啥?誰讓他幹得慢了?西邊那個看料口的都給我多記,到你這兒咋不行呢?”那人死皮賴臉地說。

“我都把話說清楚了,你就別讓我為難了!”凌風不耐煩地說。

“我下班幫你‘清坑’還不行嗎?”

“不用你幫我,我自己幹就行。”

凌風懶得再搭理他,又不想跟他翻臉,轉身開始“清坑”去了。當他把破碎機後面的返礦完才發現破碎機下面,以及那條通向兩個大料倉傳送帶下面的返礦都被那人清完了。

“都說了,不用你幫我幹。”凌風沉著臉說。

“沒事兒!這點活兒不算啥!”

那人笑著說完扛鍬離去,用背影告訴凌風:你明天看著辦……

第二天上班,那人果然買了一盒蝴蝶泉,趁沒人的時候要往凌風兜裡塞。

“都說了,我肯定不要,你拿回去自己抽吧!”凌風推助著說。

“幹緊揣起來吧!讓別人看見不好。”那人繼續跟凌風練“推拿手”。

“別、別、別……嘖……”

正當凌風抓住那人的手極力阻擋的時候,

有人推著小車往料口裡倒料。凌風怕別人看到這一幕便鬆開了手中的手,那盒蝴蝶泉也被揣進了自己的褲兜裡。

如果硬是把煙退給那人,並再次阻止他替自己“清坑”,那就意味著跟他徹底翻臉……

這種人是得罪不起的,如果此人每次推著小車到料口時都故意灑落點料,或者往料口倒料時故意倒偏,一個班都夠自己忙活的。為了良心上過得去,多挨點累也沒啥,關鍵是這口氣實在憋不起……

凌風在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出賣自己的良心,盤算著多給他記幾車才能抵消兜裡的那盒蝴蝶泉,和替自己“清坑”所付出的勞動強度。

那人送完了禮馬上有了底氣,再次搶別人的“堆”時,推車經過凌風面前總不忘給他使個眼色。凌風也只能點點頭,在那人的監督下,往身後鐵板上那一排“正”字上面多畫一道。

“多記幾車啊?”那人臨下班時又過來問。

“8車。”凌風違心地回答,實際上只多記了5車。

“行!我馬上幫你清坑!”

那人喜出望外,拿起鍬就幫凌風“清坑”。凌風沒心情跟此人一起“清坑”,坐在一邊開始抽悶煙。他實在想不出日後該怎麼辦……

那個叫周家義的扒爐班長一直對凌風挺好,知道凌風喜歡看書便總從向他借書看。一次一個“扒爐”的農民工家裡殺豬請周班長去,周班長也帶上凌風去赴宴。

由於年年乾旱,農村人都是很窮的,殺豬請客也捨不得買啤酒。喝了半斤白酒後,周班長對請客的小王說:“小王,你去商店買一箱啤酒,等開工資,我把錢做你身上。”

“行!” 小王應了一聲興高采烈的離去。

“扒爐”班長權利都這麼大嗎?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把一箱啤酒的錢做到一個人身上?這錢從哪來呢?都在一個鍋裡吃飯,有個別的人吃得多,大夥就必然吃得少……莫非周班長也有權利像王段長一樣,把錢做到某個人的身上,開工資再讓那人吐出來,揣進自己的腰包?

伴著心裡的猜疑,凌風看到小王和另一個人抬著一箱24瓶的“大綠棒子”啤酒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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