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百年基地毀在疏漏。

末層實驗室注滿了海水,超負荷的重量讓鉚接處不斷崩潰。起先是大爆炸的衝擊波震開了外殼的零件,接著是承載器失去作用, 焊接點相繼脫落。

它往深海傾斜,將掉不掉。墜落的力道之大,竟能拽著整座環島下沉一分。

金屬碰撞聲沉重,在深海傳出很遠很遠。而黑暗濃郁處, 一條猩紅的深淵裂開豁口, 有蛇頸龍狀的怪物冒出來, 長尾一擺,循著血腥味最重的環島而來。

鯊群一鬨而散, 已經遊入基地裡的鯊魚開始變得暴躁不安。它們飛快地往角落裡鑽, 彷彿這麼做能避開死亡的威脅。

“轟隆!”

倒七層呈六十度角往下,拖著與它相連的幾層朝海底滑去。沾滿水漬的金屬地板極為溼滑, 覺醒者們幾乎是彼此拉扯著走到高處,劈開天花板層層上爬。

“有東西出來了。”拉基掄起斧頭, 砸穿下一重合金, “能讓鯊魚感到害怕的生物,除了妖魔就是怪物。那麼, 我們要不要留下來對付它?”

司諾城直接否決:“上去再說, 我們為什麼非要在怪物擅長的領域裡打架?”

眾人一聽, 覺得很有道理。他們該做的是把怪物拉到同一維度,再用豐富的經驗打敗它, 而不是鑽在它的領域裡拼個你死我活, 這不是勇,而是傻!

想到這,幾人攀爬的速度更快了。

沒多久, 他們聽見水下傳來了瘮人的咀嚼聲。像是有一頭野獸將合金當作了磨牙棒,咯吱聲響個不停。隱約間,還夾雜著幾聲爆炸的悶響。

實驗品也好,妖魔也罷,盡數落入了怪物的肚子。

血肉勾起了食慾,食慾激發了兇性。怪物毫不滿足,直接撞上了環島基地的外壁,即刻爪牙並用地撕扯起來。

它聞到了……

聞到了能量極高的“食物”香味,他們就在鐵籠子裡,往上、再往上。

“哐”一聲巨響,環島基地像是爆發了地震,不僅顛得覺醒者七葷八素,也顛醒了重傷昏迷的人。

燈光明滅,倒在血泊中的阿芙羅拉睜開了眼。怔愣半晌,他詫異地抬手,五指張開再合上,反覆數次。

他一骨碌從地上坐起,胡亂地解開血跡乾涸的衣服。猛地,他愣住了……良久,他手指微顫地撫上皮膚,卻見臟器中刀的部位平滑如初。別說刀疤,連個擦傷也沒留下,彷彿染透衣衫的出血量是他的錯覺。

這……這?

阿芙羅拉垂眸,發現身下的魔法陣消失得一乾二淨。他抬眼,發現南雅蜷縮在地上安睡,懷裡摟著一隻白貓,身上趴著一隻黑豹。

對,貓!

阿芙羅拉踉蹌起身,小心翼翼地將白貓從南雅懷裡扒出來。他哆嗦著手為貓檢查傷口,要是沒記錯的話,他記得它的腹部被一刀貫穿了。或許,它已經……誒?

指腹過處,一片完好。不僅如此,南雅也是呼吸平穩,黑豹更是四肢健全。唯有妖魔不見蹤影,不知是死透了,還是逃走了。

不過,聯絡他們痊癒的身體,聯想不曾出手的紀斯,阿芙羅拉忽然笑了。

“謝謝。”有些人,嘴上說著不幫忙,身體倒是很誠實。外冷內熱,說的就是……

“不謝。”紀斯回道,“畢竟我是需要一個勞動力的。”大祭司下巴一抬,指著南雅,“你,把他們都帶上吧。”

阿芙羅拉:……

哐當巨響,水下基地震動不止。

眼見塌方在即,阿芙羅拉趕緊連人帶豹地將他們剷起,緊緊綴在紀斯的身後。不得不說,背靠大樹好乘涼,跟著紀斯找出口,通關難度瞬間從滿級跌至新手村。

長廊的金屬牆壁翻轉,探出上千個黝黑的槍口。它們循著熱源轉動,瞄準了目標。

很明顯,許是基地的崩潰觸發了防禦系統,許是漏網的妖魔決心置他們於死地,總之,他們很不走運地撞上了火線,極有可能被射成篩子。

“紀斯,先等……”

紀斯平靜地踏入集火區,邁出一步。瞬間,子彈如梭,槍聲驟起,密集的彈藥衝他而來,又在接近他的那秒凝滯在空中。

邁出第二步。彈藥像是失去了準頭也卸掉了衝力,噼裡啪啦地落在地上,形同滾珠。

見狀,阿芙羅拉怔怔出神,大腦一片空白。作為一個接觸神秘學的魔法師,他見過不少超自然現象,卻從沒有見過這種直接改寫現實的能力!

那是槍和彈藥啊!覺醒者都不得不規避一二,他居然、居然……

邁出第三步。金屬牆面的每一片隔板都自動摺疊翻轉,猶如破繭而出的蝴蝶般“振翅”起飛。

藏匿在牆裡的槍械長管彎曲,管口好似被劈開一樣,突兀地分裂成十幾根長條。長條彎起,拱成花瓣的形狀。

一時間,讓人駭破膽的禁區成了“鮮花滿園,蝴蝶蹁躚”的聖地。長廊有多長,花開有多盛。紀斯兀自往前,沒有片刻的遲疑和停留,似乎這種程度的場面早已司空見慣了。

阿芙羅拉深呼吸,一言不發地跟上。

長廊的盡頭是一個控制室,合金門有密碼,可能得廢一番功夫破……紀斯筆直地朝門走去,合金門自動開啟。

阿芙羅拉:……南雅,你快醒醒,醒過來看掛逼。

控制室中央坐著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他睜開豎瞳的眼,堪稱和藹地向紀斯發出了組隊邀請:“我最初打造這個基地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完美’。無論是壽命、容貌、體魄,還是能力和智力……我以為我現在是‘完美’,直到我見到了你。”

“真是完美的能力。”他朝紀斯伸出手,“要跟我合作嗎?”

聞言,阿芙羅拉警鈴大振。這只妖魔的能力應該是“催眠”,它的話也好,眼神也罷,都會將一個意思呈十數倍地放大,足以突破人的心防。

即使他確定紀斯不會接受這種貨色的邀請,但保不齊一番交流後,紀斯就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萬一他想做什麼嘗試,那……

“一起享受世界上的財富,得到最高的地位,進行我們的統治。只要你……”

紀斯輕輕一抬手——

“轟”一聲,白光炸裂了妖魔的身體,打穿了它身後的機器。從這頭衝向那頭,開闢出一條康莊大道,順帶碾死了五六只妖魔。

阿芙羅拉:……南雅,你快醒醒,醒過來看上帝!

好吧,是他狹隘了,他也不準備發表任何意見了。話是說給人聽的,不是說給非人類聽的。

在阿芙羅拉眼裡,紀斯直接被開除了“人籍”。

偌大的深海基地,紀斯走得像自家後花園一樣輕鬆。南雅和阿芙羅拉拼了命才爬到上層,紀斯三十秒就開完了大路。他順利地找到了“安全出口”,順利地消滅一大批妖魔,再順利地掀飛鋼板見到了外頭的月亮。

舉頭望明月,騷話懟翻人。

紀斯長嘆道:“羨慕你們還有值得拼命的青春,像我這種一帆風順的通關有什麼意思呢?”

阿芙羅拉身心麻木。

麻木到看見拉基一斧頭劈開大地,司諾城一鎖鏈拽起四個人都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吐槽:原來我們都在青春期。

“紀斯!”俞銘洋發現了他們,興奮揮手。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驟變,“你們不要靠近海邊,有一隻怪物它……”

轟隆!

波濤洶湧的海面被掀起了一個弧狀的頂,海水織成簾幕,從頂端順著怪物的表皮落下,像極了大型瀑布奔流的畫面。

藉著慘淡的月光,落盡水簾的怪物露出了原形。它確實是蛇頸龍的模子,只是這頭怪物通體覆蓋著猩紅的鱗片,額頭中央嵌著一個泛黑的字元。

它的身軀十分龐大,幾乎與環島等同。它的齒縫裡還掛著一隻妖魔的殘骸,盯著覺醒者的眼神充滿了食慾。

“昂——”是龍吟。

只一聲,就將南雅驚醒。

她本能地召喚金屬凝成槍,即刻進入了搏命的狀態。哪曾想這蛇頸龍特別想不開,放著不鍛鍊的俞銘洋不咬,擱著快累死的姜啟寧不吃,就挑了距離它最近的紀斯下嘴。

當它張開大嘴俯身,一口覆蓋住紀斯的身影時,阿芙羅拉沉痛地別過頭:“願地獄沒有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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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雅:……誒?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怪物的身體忽然膨脹,鼓起一個個弧狀的包。它“咕嚕”數聲後,猛地炸開成緋紅的泡沫,環成雙螺旋的軌跡繞在紀斯身側。

有風吹來,泡沫四散。

沒有血肉模糊,沒有腥味沉重。怪物彷彿在死的那秒變成了另一種物質,明明匪夷所思,偏偏真實存在。當覺醒者們親眼目睹這個場景時,他們真切地發現,現實與虛擬的界線似乎模糊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莫復如是。

這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很奇怪嗎?”紀斯揮開泡沫,淡笑道,“那就自己去找答案吧。以後如非必要,我不會再為你們做解答,關於世界的奧秘和維度的神奇,憑你們自己去發現吧。”

該成熟了,覺醒者們。

眾人微微頷首,隨後埋炸彈的埋炸彈,造船的造船。環島基地的資料已經獲得,這個罪惡之地就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但要炸燬這裡,首先得保障自身的安全。

他們本該乘坐直升機或大船離開,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南雅一早就毀掉了工具庫。無法,他們只能收集金屬,拜託南雅熔一條足夠大的船。

“安裝完畢,二十分鍾後引爆,我們快走。”

一窩人呼啦啦地上了友誼的小船,卻發現人太多,船不大,還沒有船槳。幾個大男人一上來,船隻就到了吃水線,實在不能再拆一重做槳了。

這可咋整?

遊不動怕是得跟著島一起炸了!

眾人四下環顧,急著找替代品,可環島光禿禿一片,什麼也沒有。難不成他們要用手劃嗎?要不跳下去幾個推著船遊?

片刻後,司諾城衝紀斯伸出了手:“借我用用。”

紀斯:“嗯?”

“你的權杖。”司諾城道,“我拖著人爬了三千米,目前沒餘力凝出船槳。反正你也不用手上的權杖,就借給我划船吧。”

紀斯:……

你·說·什·麼?!

他手裡的的權杖名為‘宙心’,用失落之域的聖樹打造,用生命樹的精華熔鑄,是全宇宙獨一的聖器。

可現在,司諾城卻告訴他:“借我用用,拿來划船。”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啊!

司諾城:“不要捨不得,大不了我賠你幾根。”

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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