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見到那女子的臉容,心中頓時大驚,只見她滿臉潮紅,呼吸沉重,口 唇間吐出白沫,神志不清,已是中毒之狀。

徐恪取出那女子口中的布條,焦急地問道:“姑娘,你怎麼啦?”

那女子又吐出一絲白沫,已然不省人事。

旁邊的黑衣人見狀,急忙將女子扶起,喂了兩粒丸藥入她口中。待她神智稍稍安定了些,黑衣人方才神色歉然地說道:“稻田姬體內的春藥之毒,恐怕快要發作了!”

“春藥?”徐恪張嘴驚呼道:“是誰給她服的春藥?是……你們?”

黑衣人將稻田姬交給徐恪揹著,自己也扛起了兩個手下,道:“徐朋友,要想給稻田姬解毒,我們先離開這個島再說……”

徐恪心中尋思,當務之急,自然是要給這位名叫“稻田姬”的女子解毒。於是他也不再多話,便背負著稻田姬,與朱無能一道,跟著那一行人來到了海邊。黑衣人首領事先已經備著一條快船。

眾人上船之後,黑衣人首領與白衫劍客忙著給四個蒙面黑衣人治傷,青袍男子則在船首架船。只見那青袍男子手指前方,低聲念動咒語,那一艘小船便如離弦之箭,御風而行,雖沒有歸老大那般迅捷,但也是如飛一般。

那黑衣人首領的四個手下,雖然都受了重傷,但總算性命無礙,此際經過黑衣人與白衫劍客運功療傷,又服下了傷藥之後,各自都昏昏睡去。黑衣人松了一口氣,這才走上船頭,與徐恪、朱無能說起了事情的前後經過。

原來,那黑衣人首領名叫伊禾瀧,乃是桑國伊禾谷的谷主。其餘四個蒙面黑衣人都是伊禾瀧的手下,也是伊禾谷中 功夫最為出眾的高手。白衫劍客是桑國京都的劍術名家,名叫柳生。那一身青袍的青年男子身份最為神秘,他名叫賀茂,是整個桑國首屈一指的陰陽師。這一次,他們三方聯手,實是負了桑國君主的使命,合力誅殺屢屢騷擾海邊鄉村的八岐大蛇。

伊禾谷事先已派人詳細打探了那八岐大蛇的行蹤,知道他每逢月圓之夜,都要接受附近鄉民的供奉,吞吃一個處女。而那蛇怪每次在吞食之前,都要先與那女子行媾和之事,待媾和已畢,再一口吞下。每一次媾和與吞吃之後,那八岐大蛇都要耗損真元、運氣消化。那時,他皮表鬆弛、防衛鬆懈、精神遲緩、元陽疲憊,恰也正是蛇怪最為虛弱之時。

是以,眾人商議之後,便趁著元月十五月圓之夜,偷偷潛入了八岐島。他們七人隱藏於鹿山鬼剎洞中,恰正逢附近的鄉民獻上祭品。伊禾瀧與那女子交談了片刻,得知她名叫“稻田姬”,來自八岐島隔海相對的一個漁村。他見稻田姬心中恐懼,膽戰心驚,便心生一計,給稻田姬喂入了迷幻之藥、發情之藥和毒藥。

依照伊禾瀧的理解,他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也很正確。其一,可以解除稻田姬的恐懼情緒,讓她在臨死之前,不致太過難受;其二,若八岐大蛇與稻田姬行媾和之事,再將她吞吃之後,勢必真元耗損,又加上身中劇毒,到那時,自己七人再突然殺出,傾全力於一擊,必能殺死巨怪,永除後患。不想,自己這一個精密的佈局,卻被半路殺出的徐恪給徹底攪黃……

徐恪聽罷伊禾瀧的敘述,不禁心頭火起,立時怒斥道:“伊禾谷主,你們奉國君之名,來此誅殺巨怪,原是英雄俠義之舉。不過,你們卻枉顧人命,見到這一位柔弱女子被作為一個祭品,行將被蛇怪吞吃,你們非但不去營救,更給她灌入毒藥,眼睜睜地看著她身陷大蛇之口。你們如此草菅人命,心中無半點憐憫之心,又與那八岐蛇怪,有什麼區別?!”

伊禾瀧被徐恪訓斥地神色頗為尷尬。不過,他此時臉上所蒙的黑布仍未解開,是以,別人也看不出他臉上表情。徐恪只聽得他對空嘆了一聲,道:“徐朋友,你說的話很對!不過,我聽說你們乾國也有一句話,叫作‘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夜如果徐朋友能忍得一忍,等到八岐大蛇吞吃了稻田姬之後,我們再一起出手,這時候早已將那八岐大蛇給剁成肉醬了……雖然犧牲了稻田姬一人,但是拯救了沿海數萬人的性命,所有人再也不用害怕怪物的侵擾,就算稻田姬死了也是值得的!徐朋友你說,我的道理對不對?”

“你這什麼狗屁道理!”徐恪兀自怒道:“依你所言,沿海的那些老百姓是人,這稻田姬就不是人了?日月之下,眾生平等,人人都有活著的權利!在我徐某人眼裡,不存在誰為誰死便是值得之說!況且,那八岐大蛇畢竟一個怪物而已,只要我等勠力同心,自可將其斬殺,何必依賴一個女子?!”

徐恪這一番義正辭嚴之說,直訓得旁邊的柳生劍客聽了也是低首無言。那伊禾谷主臉上更是青一陣紅一陣,他心中嘿嘿冷笑,暗道你不過是貪戀稻田姬的美色罷了,卻抬出這一番冠冕堂皇的道理顯擺什麼?你一上來就拼死護住了稻田姬,我們又不是傻子,難道還看不出來?!

不過,徐恪劍法的厲害,這些人都已親眼目睹。伊禾瀧心知後面若還想斬殺八岐大蛇,必得依賴徐恪與朱無能的臂助。此時,他也不便發作,只得強顏歡笑道:“徐朋友說的對!我們行的是俠義之事,當然要有俠義之心!對於稻田姬,我們今天做了錯事,要向她道歉!”

言罷,伊禾瀧居然又向斜靠在甲板上的稻田姬深鞠一躬,鄭重表示了歉意。徐恪見他出言誠懇,當下也不再同他計較,隨即問道:

“伊禾谷主,那稻田姬身中的毒藥,你都給她解了麼

?你剛才給她服的是?”

“剛才我已為稻田姬小姐服下瞭解藥!只是她先前服下的春藥……”話到此處,伊禾瀧頓了一頓,面露難色道:“那催情之藥卻並非毒藥,是以也沒有解藥啊……”

“沒有解藥?那麼,想必她只需過得一會兒,自會好轉的吧?”徐恪放心言道。

未曾想,那伊禾谷主卻苦笑道:“徐朋友,不瞞你說,那催情之藥是我伊禾谷獨門秘藥,藥性猛烈無比,服藥之人,十二個時辰內若不與人合歡,必致真氣逆行,全身筋脈崩裂而死……”

“什麼!”徐恪驚歎道:“竟有這麼厲害的藥!果然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那……那這個女子,到底該怎麼救她?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伊禾瀧卻搖了搖頭,默然以對。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要想救稻田姬的命,除了找個男人與她合歡之外,別無它策,而且,還得抓進時間,若遲了半刻,就算你找來一百個男人,怕也是無濟於事了。

徐恪身旁的朱無能,聽他們說了半日,原本不想插話,此時再也按奈不住,走上前興奮地言道:“大哥,這谷主說的再明白不過了,要想救這位小娘子,必須得跟她成了好事!這可是救她性命,萬不得已而為之,這小娘子醒來,非但不會怪你,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大哥,你若覺得不便,我老朱倒是可以幫她……咳!為了救人,老朱我就算吃點虧,也只好認了!”

孰料,伊禾瀧又搖了搖頭,說道:“豬朋友,稻田姬是不會跟你成了那種好事的。”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啥!”朱無能將三齒釘耙往船甲板上重重一敲,不服氣道:“憑什麼!他是男人,我就不是啦?”

伊禾瀧嘆道:“豬朋友,服了我伊禾谷中‘天婦承歡散’的女人,先是會昏睡,醒來時第一眼所見的那個男子,她就會死追到底,定要與他成就好事。若不是那個男子,換作了其他男人,她卻連碰都不會讓你碰她一下,更不要說,還要跟她合歡了……”

朱無能氣得捶胸頓足,嘆惜道:“大哥啊!怪不得你跑得這麼快哩!原來,是有這麼一件好事等著你啊!早知道這樣,我老朱拼了老命,也要跑到你前頭來……”

徐恪此時卻聽得哭笑不得,他連連擺手道:“此事不可!我徐某人萬萬不能趁人之危,行那……之事,伊禾谷主,你再好好想想,定會有其它法子,救這女子的性命……”

“大哥啊!你這是在救她性命,哪裡是趁人之危麼?”朱無能還在好言相勸徐恪……

這時,小船卻已然靠岸,原來,那八岐島距離陸地也不甚遠,再加上那陰陽師賀茂不斷施法,船行飛快,是以,幾人說話之間,小船便已到岸。

眾人下了船之後,賀茂與柳生隨即辭別了伊禾瀧,悄然遠去不見了蹤影,他二人要連夜趕回京都覆命。

徐恪再檢視懷裡的稻田姬,只見她神志已漸漸醒轉,但睜眼看到徐恪之後,手腳又復“蠢蠢欲動”,幸虧被布條捆縛無法動彈,否則定要撲到徐恪身上為所欲為了。饒是如此,她依然臉色潮紅,口中喘息不已,面上神情,顯然異常痛苦……

徐恪此時真的是自感“黔驢技窮”了。對眼前的這位性命垂危的女子,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當下只得向伊禾瀧求助道:“伊禾谷主,你看,這位姑娘,究竟該怎麼救她?還請谷主再想一個良策!”

伊禾瀧以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村莊,說道:“夜已深了,徐朋友,我們還是先找一個地方投宿再說,你說好不好?”

徐恪眼望四周,只見月光如水銀瀉地,四野一片銀白。皎潔的月色下,一座環形的小漁村依海而建,內裡的房屋大大小小,高低錯落,整座村莊雖然不大,但也有不下數百戶人家。眼下,除了先去村裡找一處地方投宿之外,似乎也別無良策了。

當下,伊禾瀧將兩個手下雙手一提,夾在了腋下,轉身眼望朱無能求助。朱無能無奈之下,只得上前,將剩下的兩名蒙面黑衣人一起扛在了左肩。徐恪背負著兀自喘息不已的稻田姬。這一行八人,藉著明亮的月光,疾步來到了村莊之內。

月色雖明,但此時畢竟已是夜深人靜,整座村莊中都已闃然無聲,家家戶戶都已熄燈就寢。眾人往村莊內行了片刻,卻見一間瓦房中兀自露出亮光,這一家主人深夜竟還沒有入睡。

伊禾瀧上前敲門,未幾,房門開啟,開門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那老者年紀雖不過五十掛零,但腰背佝僂,步態龍鍾,神色悽苦,一臉悲容,好似已風燭殘年、垂垂老矣……

“老人家,是你?”徐恪一見那位老者,便認出了那正是自己剛剛踏上八岐島所見之人。他記得那位老者當初還一片好心,苦勸他快些逃離荒島。

“稻田……!”不想,那老者竟不理會徐恪的發問,他一見徐恪背上的那位少女,一雙渾濁的老眼,頓時眼睛一亮,他右手顫巍巍地指著稻田姬,驚呼道。顯然,他不敢相信,此時的稻田姬,竟還能活著回來。

“老人家,她是您的女兒?”徐恪見那老者神色有異,不禁問道。

“對對對!稻田……稻田是我的女兒……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將她救回來!”那老者一邊不斷點頭,一邊趕緊將眾人引入屋內。他見自己的愛女居然還能平安歸來,又見徐恪與朱無能正是此前上島的兩人。他心中自然就想到了定是徐恪救出了自己的女兒。他心情激動,一時喜不自勝,對著徐恪等人不斷鞠躬致謝,一張老臉

已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徐恪將稻田姬揹負到了裡間,只見內有一間小房,陳設甚是潔淨,想必便是那稻田姬自己的閨房。他將稻田姬放倒在她自己的小床上,此時仍見這位苦命女子,臉如春桃泛紅,口似吳牛喘月,胸脯不斷起伏,手腳連連掙扎,神情依然是十分痛苦之狀。他只得搖搖頭,暗自嘆息了一聲,又退到了外室。

這時,伊禾瀧卻跟老者言道,自己這一行人力戰大蛇受傷,今夜須得叨擾老者一晚,借宿一宿,老者自然應允。伊禾瀧將四位手下扶到空榻上躺下,又檢查了他們的傷勢,見無大礙,終於放心。伊禾瀧便親自到廚房中,與老者一道,為眾人做一些米湯墊飢之物。

徐恪與朱無能在房中坐了片刻,老者與伊禾瀧就端了幾碗米湯出來,此外,就只是些飯糰、海菜、蒸魚之類。朱無能腹中早已是飢腸轆轆,見了這些吃的,更是飢不擇食,拿起飯糰就著米湯,囫圇吞棗一般,盡皆倒入了口中。那老者辛辛苦苦烹製的食物,好似還不夠填滿他牙縫……

徐恪見老者家境貧苦,便是這些食物,或已是他倉中大半積存。他心中過意不去,當即向老者拱手施禮道:“老人家,今夜我與二弟投宿貴處已是叨擾,還要老人家如此款待,我心中實在是慚愧得緊……”

未料,那老者竟“噗通”一聲,迎面朝徐恪跪倒在地,哀哀哭泣了起來。

“老人家,你這是做什麼?快請起!”徐恪急忙上前要將老者攙扶起身。他心道,難道老人家心疼倉糧被我二弟吃光?那我可得多補償他些銀子才好!他伸手入懷,囊中卻是空空如也……他這才想起,自己只不過是從神王閣穿越虛空之門而來,身上何來的銀兩?

那老者卻老淚縱橫道:“求求徐公子,救我女兒的性命!”

徐恪這才知曉那老者要跪他的真正原因。他心中頓覺尷尬莫名,一時間不知是答應才好,還是不答應才好,顧自怔在了那裡……

“徐公子,你就可憐可憐老漢我吧,我就只剩稻田這一個女兒啦!求求你救救她,老漢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老者兀自懇求道。

“老人家,不是我不肯救,實在是你女兒……你女兒的病,徐某救不了!你還是去求求那位大師吧……”徐恪以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伊禾瀧,推搪道。此時的伊禾瀧正在端著米湯,親自給四位手下喂服,對徐恪的手指,卻恍若未覺,毫不理會。

那老者見徐恪始終不肯答應,便站起身,朝徐恪決然道:“徐公子,你若不答應救我女兒,老漢就死給你看!”話音剛落,老者便往旁邊的柱子一頭撞去……

“使不得!”徐恪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老者,連聲道:“好好好!我答應!我答應了便是!”

老者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道:“徐公子放心,今夜之事,你只是為了救我女兒性命,其餘均與公子無關。你只當從此都未見過小女,明晨你自可離去,我父女一生都會永記徐公子大德!”

老者話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你只需救了我女兒即可,你今夜對我女兒所做的一切,不用負任何責任,將來,就算我女兒出了什麼事,也不會來找你……

對於這位老者來說,這世上再沒有什麼事,能比失而復得更讓他感到歡喜,也再沒有什麼事,能比得而復失更讓他感到悲痛了。眼下,能讓自己這唯一的女兒活下去,便是他對這世界最大的奢望!

老者說話的同時,他身後頭的朱無能撇了撇嘴,心中老大的不甘心,直至此時,朱無能還在悔恨當初,為何不跑在徐恪的前頭。而不遠處的伊禾瀧,卻不經意地面露一絲冷笑,不過,那一絲冷笑一閃而過,除了他自己外,餘人均未察覺……

當此時,徐恪只得哀嘆了一聲,他已沒有別路可走。既然已經說過的話,他總得答應,這也是他的人生信條。

“好吧!為了救人,為了救人,一切都是為了救人……”他反覆地咀嚼著這句話,在老者殷殷求懇的眼神中,極其不情願地走進了稻田姬的閨房……

身後的老者,急忙哐當一聲,關上了房門。他好似怕徐恪突然反悔,又匆匆找來了一把大鎖,自外面又將房門給反鎖了。

“為了救人,為了救人!”儘管徐恪此時的腦海裡,已然湧出了一萬種反對的聲音,但他還是用這四個字,將那一萬種反對的聲音,都給強壓了下去。

徐恪走到稻田姬的床前,看她此時仍然在掙扎不休,額頭與脖頸間已微微流出香汗,雙眼怔怔地盯住了徐恪,神色好似不勝苦楚,又好似在苦苦哀求。徐恪心中不忍,便隨手解開了稻田姬手腳的捆縛……

不料,那看上去柔弱不堪的一位少女,此際松了捆縛之後,忽然坐起身,一把就將徐恪撲倒在了床上……

那一夜,細雨輕輕地滴答在芭蕉葉上,芭蕉微微地點頭,也不知是雨水依偎著芭蕉葉,還是芭蕉懷抱著雨水……

那一夜,少女承恩,雨露為歡,千金難買這一刻……

那一夜,對於徐恪而言,卻幾乎成了他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個夜晚。

那一夜,徐恪做夢也未曾想到,他剛剛跟胡依依、慕容嫣、姚子貝、怡清這四位“娘子”,度過了一個恍若一生般漫長的夢境,而自己真正的童男之身,卻交給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子。

這人生,是有多麼地無奈啊!

這人生,又是多麼地奇妙啊!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