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神廟夠大啊,你們妖族還真是喜歡場面活,不管什麼東西落到你們手裡總要做出個不可一世的樣子,”姜焱走在其中,邊細看著石柱上的雕刻,又邊說:“南疆玄石堅硬無比,而且石色玄黑猶如凝墨,白日裡散出的清輝就如河澤水光,二者用它們建造的屋舍冬可禦寒、夏可蔽日,在世間它可算是建材中的翹楚。雖然玄石有這麼多好處,不過它們生於河床之下,就算要開採一分一寸也是極其費力的,更別說是要建成這麼恢弘的廟宇了。”

“神廟是獻給仙神的住所,有此規模並不奇怪。”

“呵,是啊,並不奇怪,”姜焱嘲道:“趙殊衡為復原這地方,一定廢了不少功夫吧,當下我們撫著的這些紋路,還真不知吞了多少人的血肉白骨呢。”

“玄石五靈屬水,與玄武相合,要想建成這處祭壇就必然用此石材,至於有些犧牲,是無法避免的。”

“當然避免不了,只要犧牲的不是妖族,神上跟太一陛下哪會在意?反正下河採石也好,修壇建廟也好都是地界的人來做,神上用不著心疼、更不會心疼。”

這次蘇玦倒沒跟姜焱爭辯,只顧自走向了廟宇深處。

就算這不是洪荒的原址,而是被天熾復原的,但千年過去了,它們已被浸泡於水底這麼久,可他們如今徜徉其中,還是能聞到淡淡的血腥,由此可見往昔場景之慘烈。

一路行來都平靜得很,大家並沒遇到什麼妖邪異事,等經過兩處相連的復廊,來到一扇滿是雕刻的石門前時,蘇玦才停下了步子。

“阿玦,怎麼了?”

“這裡就是主殿。”

“主殿?”越千瀧一聽就想去推,但不管她怎麼用力,這石門就是紋絲不動。

“用蠻力沒用,還是我來吧。”蘇玦應聲後,雙手就撫上了門上的石刻。

門上頭畫著的,好像是玄武神廟營造的過程。

“這裡,是趙殊衡在天熾國時誆騙藺珩所造,它是對洪荒時玄武神殿的復刻,其中每一磚

每一石都跟洪荒那座沒有兩樣,連一路上我們見到的壁畫石刻也是如此。可唯獨這張石門,它是洪荒時代的原物。”

什麼?洪荒的原物?眾人一聽都吃驚不少,趙殊衡可真有本事,竟然能找到千萬年前的東西,又或者,幫趙殊衡找到它的是曄剎中人呢?畢竟趙殊衡當年被曄剎所控,有太多事都是心不由己的。

“這石門上記載的,是東皇太一跟無欒開闢南疆、駐紮玄武靈族的事吧?”素靈犀猜道。

“對,沒錯,玄武祭壇建成的始末,還有外面川澤匯成的原委,都一一刻在這石門上了。”

聽著蘇玦一番解釋,眾人也認真讀起這石刻來,不過這故事雖然刻上了,但上頭的東西畫得不清不楚的,讓大家實在看得摸不著頭腦。

“無欒上神,這些你能都看明白?”

“這是上古妖族的文字和繪畫技法,大多我也記不得了,”蘇玦撫著石壁,不需多久,他就找到了關鍵處,指尖輕觸後,蘇玦便閉上了雙眼,“看不懂也沒什麼,我們只要得了關鍵處,其它並不重要。”

“關鍵處?什麼是關鍵處?”

是那把瑤琴,蘇玦馬上明了,開啟這石門的癥結,就是化在自己體內的瑤琴。意識到這點時蘇玦又忽然想到,這把琴在自己合魂前是一直被凰滅掌有的,那麼在千年前,趙殊衡怎麼可能撇開凰滅來單獨開啟這玄武祭壇呢?莫非,在天熾國滅的時候,凰滅他竟然……

“怎麼了阿玦?”看出這人異樣的越千瀧馬上關切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古怪?”

“不,不是,我不過覺得,這開啟的法子太簡單。”

蘇玦指間溢位了幽藍的冷光,看起來萬不像琴絃,倒像凜凜的劍氣。倏忽間,這股異息就盈滿了眼前的石門。眾人見狀,都以為蘇玦是在驅使著體內的靈息,唯獨越千瀧看出了幾分的不同。

一陣沉悶的聲響後,這道石門也如願開啟了,後面是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廊,在兩邊廊壁上點著排排的燈火,在紫藍色燭火的映照下,這條廊子更顯神秘詭譎。

蘇玦率先走了過去,這些燈燭他記得,是用昔日各類妖獸的骨骸所制,它不僅長明不滅,而且更不懼風雨水火。

“阿玦,剛才為什麼要刻意隱瞞?”從後跟上來的越千瀧雙唇未動,她這是傳音入心,這詰問只會被蘇玦一人聽到,“你用來開啟石門的是東皇太一給無欒的瑤琴,它本該是琴絃模樣,為什麼你要把他凝成劍氣?”

蘇玦回了一個狐疑的目光,之後也不作答。

“阿玦,你是不想讓大家知道那道石門跟凰滅的關係,還是不想讓大家察覺千年前的凰滅跟天熾國的關係?”

“你一定要深究麼?”蘇玦的聲音直入越千瀧耳中。

“當然,凰滅已經不在了,但有太多事我們都沒頭緒,洪荒後他在世間的經歷,他找到滅境並創立太華一門的淵源……還有一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凰滅既然徹底繼承了無欒的意志,他既然是從降世那刻起就在為阻止曄剎所奔走的,那為什麼,在千年前的趙殊衡還會走到那一步?還有太華一門也是在天熾、有窮兩國隕滅後才建立的,之前的凰滅在做什麼?難道五靈血陣在當年差點開啟,那都是因為,凰滅他只有一人之力而無法攔下曄剎嗎?”

“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想問的,你心裡最清楚,在你剛剛走進這座祭壇開始,這些問題也該一一在你腦中浮現了吧?玄武祭壇是妖族所創,五大靈族也是東皇太一所部署的,那滄溟,他為什麼會對啟陣之法瞭解得這麼清楚?他又為什麼能操控趙殊衡一個凡人去開啟祭陣?趙殊衡他可是你的前世,他必定跟你一樣只有無欒的一魂三魄,在沒有合魂前,他是不可能找回洪荒的任何記憶的,那除開趙殊衡,滄溟所知曉的關於五靈血陣跟河洛之陣的一切,又是從哪裡得來?”

從哪裡得來?在帝屋樹下蘇玦只是隱有懷疑,但看到了這座神殿,真正開啟這道石門時,蘇玦也能斷定六分了。

“你猜的,也是凰滅吧,”越千瀧繼續道,雖然只是入耳的心聲,但蘇玦依然能感覺到越千瀧的痛楚跟失望,“真相就是在那時候,凰滅沒有選擇跟趙殊衡合魂,而是選擇了跟曄剎合作。要是沒有他的幫助,趙殊衡跟曄剎都不可能開啟五靈血陣的。阿玦你還記得嗎?在青息城,我們剛遇到齊衍跟夏罄書的時候齊衍就提過,他之所以幫夏罄書,是因為,他的師父跟藺珩還有夏罄書是多年的好友,至於夏罄書被附靈在黯辰劍中也是因為他跟凰滅的淵源,”說到這裡,越千瀧的猜測也昭然若揭,“千年前,慫恿藺珩跟夏罄書的,並不只有趙殊衡,又甚至於,是有另一人,慫恿了趙殊衡、藺珩跟夏罄書三個吧!”

“這些尚且是猜測。”

“對啊,尚是猜測,凰滅已經死了,但做過的事總會留下痕跡。”

“你想向滄溟求證?”

“是,我想知道,凰滅,他為什麼要背叛無欒、為什麼要背叛天下生靈!”這話聽來,越千瀧是已給那人下了定論,“‘世尊’,呵,這兩個字,還真是可笑啊。”

雖然不想承認,但蘇玦心中所想,就跟越千瀧如出一轍。

蘇玦本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凰滅一定要將那兩魂四魄讓給自己,借河圖化體的他已經有妖神之身,且又負著無欒洪荒時的記憶和大部分神力,就連‘凰滅’瑤琴也是化在他體內的。可就因為一個東皇太一,就因為對那人無法違逆,凰滅就寧願自己灰飛湮滅?明明到現在,他才是最瞭解東皇太一的人,知己知彼才有勝算,就算要與那人對抗,凰滅也是最合適的。

說不通,在見到這扇石門前,蘇玦認定這一切都說不通!

【來到這世間的第一日我便知曉,我之職責,只是守護滅境不讓它在世間露出痕跡,但如今,我的道,已經走到盡頭了。】

【比起我自己,我更相信你。】

在應龍石身前凰滅會說出這些,並不是因為對自己的瞭解和信任吧。

【對這天地萬靈,我並不是不願意去維護,而是,不被允許。蘇公子,要是能早一些遇到你,那就好了。】

並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被允許?

【趙殊衡,蘇玦,你們便是你們,是在這天地間,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兩個人,不像我,我只是無欒神上在洪荒時的殘片。】

在凰滅眼裡,趙殊衡跟蘇玦,他們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也就是說,凰滅對趙殊衡也瞭解非常,而且他認定趙殊衡跟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兩者。可為什麼,凰滅會說希望能早日遇到自己?

【自從醒來的第一天起,我就把自己當成了無欒神上在活,可我終究不是‘無欒’。守護滅境、制衡曄剎、建立太華,我在凡間已有千萬年,只是在我腦中所有的,不過是無欒神上的意識。雖然活過這麼久,但實則,我還比不上蘇公子的一日一時。】

【蘇公子,你不明白,天命,它並不在這一邊。】

再想起那石門上的歷歷壁畫,還有凰滅的每一字每一句,蘇玦方才真的讀懂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