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休息了一會,再醒來的時候,素靈犀就聽到了蘇玦的囈語。

“哥。”

“阿玦?”素靈犀猛然起了身,“阿玦你醒了?”

“哥,哥哥……”

感覺到掌中傳來的力道素靈犀立馬睡意全無,再身邊人看去時,蘇玦正皺著眉頭,應是痛苦非常。

“阿玦,阿玦?”素靈犀輕喚,可蘇玦雙目緊閉,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了,“阿玦你怎麼樣了?”素靈犀本想扶這人起來,但她的左掌被蘇玦死命拽著,一時間掙脫不開。

“阿玦,我是靈犀,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蘇玦顯然神智昏沉,他當下臉色煞白一片,跟之前比起來,眼下多了些不尋常的青灰。

“哥哥,”蘇玦在混沌中又喚道:“哥,別這麼做……不要……”

看來這人是被舊夢魘住了。

蘇玦氣若游絲的,還是一遍一遍不停的喚著‘哥哥’兩字。素靈犀焦急無措,指間再一使力就感到掌中有股熟悉的黏膩,這是,血?!素靈犀趕緊拉開了蘇玦的袖口,果然,這人的整個胳膊都被血水染遍了,裹在肩頭的紗布早已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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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肯定是傷口又裂開了!

素靈犀乾脆解開了這人的衣帶,登時就有股濃烈的血腥味迎面而來。原來不止右肩,之前的箭傷已經蔓延開了,如今都波及到了腰腹。素靈犀緊貼著青年灼熱的手背,難怪蘇玦一直高熱不退,這傷勢竟然惡化成這樣了!素靈犀忍不住自責,她怎麼這麼遲鈍?!

怎麼辦?現在肯定是回不了曄剎的,難道還要去求厲染嗎?

“哥……”蘇玦的雙眼睜開了些許,他瞟了眼身邊的女子,一時又更加用力的纏緊了素靈犀的五指,他停頓少許,再開口時問道:“你,你怎麼在這裡?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

這人胸腔起伏得劇烈,好像根本吸不上氣來。

“阿玦你說什麼啊?”

“越千瀧……我的事,跟你無關。”

越千瀧?!他,還把自己認成那女人了嗎?

“你為什麼一直,要追著我不放?為什麼……”

“別說話了,”一想起越千瀧她就有心有百般不願,所以素靈犀應著:“你給我聽好了,我是素靈犀,不是什麼越千瀧,她如今在不日城裡,哪裡可能來會照顧你?”

“我……”

“別用力,我這樣處理不了傷口!”

蘇玦前額累了好些冷汗,他閉上眼睛,似乎沒力氣再說話。

“你忍一忍,這傷口需要重新包扎,會有些難受的。”

“好。”也不知聽沒聽懂這人的話,但蘇玦也痛快的應了。

準備好要換的紗布跟草藥後,素靈犀才把人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肩頭,可她雙手一挽上蘇玦的脊背衣上就沾了血跡,她看了看這人胳膊,只能咬唇道:“放心,還有我在呢,一定不會有事的。”

素靈犀一直在心裡唸叨著這話,也不知在安慰蘇玦,亦或是她自己。

“痛……”沒過多久,蘇玦忽然貼在女子脖灣裡說了句,“好痛。”

仔細一看素靈犀才知道,這人又陷入了昏迷。

“千瀧……”

聽到這名字素靈犀一抿唇,“我知道,忍一忍,阿玦你先忍一忍。”

“痛。”

蘇玦已經沒了神智,他不停重複著這個字,不到一會,素靈犀就感到了自己脖間的溫熱。

“阿玦,”怎麼會?素靈犀不敢去看那人,他,竟然哭了,上次見這人哭的時候,應該在十來年前,在他剛到不日城的日子,而這種痛楚,就這麼強烈嗎?自己所熟知的這個蘇玦,此時竟然哭了,女子也禁不住顫聲道:“我知道阿玦,很快就沒事了,很快。”

不行,冷靜些許後素靈犀又在心中道了句‘不行’,光靠自己一個人沒辦法給他清理傷口,而凰滅跟齊衍也沒醒來,如今她實在是別無他法了。

“牧言真,牧言真——”

“素姑娘怎麼了?”趕進來的牧言真看了眼被素靈犀緊摟在懷裡的人,驚詫道:“怎麼回事?阿玦他怎麼了?我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說著牧言真也看到了兩人身上的血跡。

“傷口惡化了,而且惡化得很快。”

牧言真慌了心神,血流成這樣要馬上止血才行啊!

“你來幫我,我們先給阿玦重新包扎。”

“好,”牧言真驚魂甫定的,他疾步過去拿起了在旁的紗帶和藥膏,道:“我也懂一些醫術,外傷我知道怎麼處理。”

“我扶著阿玦,你來先把這紗布拆了”。

牧言真乾脆取出匕首來,把蘇玦的幾層衣物都劃破撕開了,看著這滿目淋漓的血色,他也顫言道:“這……阿玦什麼時候傷成這樣的?他傷勢這麼嚴重,怎麼……我怎麼一點也沒察覺呢?”

“安心做事,別的不要管!”

“知道了,我知道。”

牧言真的確從小多病,都說久病成良醫,但他也沒見過這樣的外傷啊。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太過緊張,牧言真手就是穩不住,扯著紗布時都是抖著的。

“素姑娘,這……這傷口,好像黏住了,舊的紗布,我扯不下來啊。”

果然,那血汙中摻了不少膿水,而這些膿水又將紗布牢牢的黏在了傷口上,每動一分蘇玦的呼吸都會亂上幾分,牧言真不敢再用力,但他心裡明白,這狀況下如果真要重新包扎的話,也只能把這些舊的紗帶強拉下來。

牧言真慌道:“素姑娘,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你不是懂醫術的嗎?阿玦的傷口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問我怎麼辦!”

“好,好……我試試,你按好了阿玦,別讓他亂動。”

哪裡能按得住?牧言真剛要強扯那人的紗帶,他們就聽到了蘇玦的呼痛聲。

“這樣不行,我們是在浪費時間,”素靈犀做了個手勢,示意牧言真跟自己調換位置,“你過來按著阿玦,傷口我來處理。”

“我?可是我……”

“還廢話幹什麼快過來啊!”

被素靈犀一喝牧言真也不愣著,等走過去了才問:“我……我該怎麼做?”

“現在阿玦就雙手還能使上勁,你讓阿玦靠在你的右肩上就能治住他的上半身了。”

右……右肩?牧言真一聽也只好十分為難的扶過了蘇玦,可蘇玦的胳膊上都是傷,他看了眼那包得嚴嚴實實的紗帶,只無奈的說:“素姑娘,我根本不知道可以碰哪裡。”

“該怎麼碰就怎麼碰!你不是在皇帝身邊呆大的嗎?怎麼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敢?就這副樣子你還敢說自己是阿玦的朋友?”

如此,牧言真也不敢吭聲了,就算明知會弄疼蘇玦,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將人扶了過來。

素靈犀這才低頭,只認真拆起了蘇玦胳膊上的紗布。

牧言真在旁看著,蘇玦傷口的創面都拉到了腕子上,從中滲出的血水不斷往他衣上漫,不到一會,牧言真的前襟就被染透了。

“素姑娘,阿玦,他這肩上原本的,不是箭傷嗎?”

“是。”

怎麼搞的?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牧言真還從沒見過由一處小小箭傷而波及到整個手臂、甚至腰腹的,就算蘇玦能挺過這一劫,整條胳膊恐怕也廢了。如此血肉淋漓的,讓人看了不禁生出一種害怕來。

“我們現在人手不夠,只能一處一處來,”素靈犀想了想,又說:“在這過程中我難免扯動傷口,你千萬不能讓阿玦隨意動作。”

“好。”

在還沒被投入魘池之前,蘇玦也是時常受傷的,浸燭教他武學功法時嚴厲異常,受傷挨罰幾乎日日都有,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素靈犀才學了些醫術。

素靈犀從髮間拔了根細細的銀簪,在火上拷過後她才用簪頭攪了些棉絮,等其被藥汁浸透後,素靈犀就從蘇玦那傷口的紗布下方挑開了一絲。

兩盞茶時間過去了,蘇玦雖然有所掙扎,但一時還算安穩,現下,蘇玦肩頭的紗布已經被一點點理下來大半了。

“素姑娘,你的手,好像在發抖啊。”

此時素靈犀正全神貫注,而指間的異樣她早察覺了,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連日來為照顧蘇玦她幾近不眠不休,到現在體力根本所剩不多,如果要像這樣長久的維持一個姿勢是很吃力的。也不知怎麼的,素靈犀眼前忽然一黑,回神之際素靈犀就眼見著那細簪扎進了蘇玦的傷處。

“阿玦!”

這痛楚震得蘇玦渾身一縮,他半睜開眼睛,又聲如蚊蚋的叫著‘哥哥’。

“素姑娘,還是讓我來吧。”

“時間不夠了,換了你只會更加麻煩!”

“我來,”出人意料的,牧言真奪了那人手中的東西就說:“剛才對不起,我是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但素姑娘你放心,阿玦他屢屢救我,現在阿玦遇到險處了,我能幫到阿玦的,我會做好的,我一定能做得到!”

那暈眩感又襲來後素靈犀也不再堅持,只好如此了。

牧言真變了個位置的跪在了蘇玦身邊,他低下頭去,等湊近凝視著這淋漓的血肉時才明白,這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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