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筠可以接受死,卻不能接受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至少在最後,能當個明白鬼,知道自己到底是輸在了誰手上。
她瞪著美眸,只等著那指揮這支騎軍的統領出現,然而讓諸葛筠沒想到的是,在聽到她的話後,當頭的幾個騎軍俱是一愣。
“統領?那是個什麼玩意兒?”
一名身穿破舊裘衣,長得五大三粗的騎卒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同伴,“王老五,你知道那是啥不?”
那被稱作王老五的騎卒翻了個白眼,“老子他娘的上哪知道去。”
他瞥向被十餘名鐵花親衛護在中間的少女,面帶不耐,“似這等嬌滴滴的大小姐事情向來多得很,不用理會,一刀殺了便是。”
“沒文化的玩意兒,丟死個人。”
“你擱這兒跟老子裝什麼大尾巴狼,都是當馬賊的,爺倆脫褲子一個鳥樣,咱誰也別看不起誰。”
“放你娘的屁,老子鳥可比你大多了。”
“滾犢子,有種脫褲子比比!”
“比就比,老子胯下這條一尺巨龍還能怕了你那半拉小蚯蚓不成?”
眼看著那倆說話的騎卒就要當著眾人的面扯開腰帶比大小,諸葛筠眼角微抽的同時,心思卻是又開始活絡起來。
這群人除去配合無間以外,怎麼看都不似正規的騎軍,而方才這兩人的話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
他們,並非東蕪城中的騎軍,也不是北宋鐵騎,而是一夥馬賊!
雖說諸葛筠有些奇怪疆地為何會有規模如此大的馬賊,不過眼下倒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既然是馬賊,那事情便未必沒有迴旋的餘地。雖然他們是如何與黃清扯上關係,但憑藉她的這張嘴,再加上足夠多的利益,說不得便能這夥馬賊收於麾下。屆時不但能轉危為安,還能獲得一支戰力不俗的騎軍,往後在北疆行事也更加的方便。
念及此處,少女的臉色不免緩和了許多,就連面前這兩個正在解褲帶的渾人她看著都順眼不少。
諸葛筠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前方的人影一陣晃動,緊接著便見到四名儀表不俗的男人緩緩而出。
他們之中,一人揹負鋼刀,滿臉的狂氣,眼中盡是不屑,顯然是個狂妄自大的自負之輩;另一人懷抱長劍,身穿長衫,束著頭高馬尾,表情孤傲,似是個寂寞如雪的劍客;還有一人,身材魁梧,赤手空拳並無兵器在身,一雙手掌看上去大得離譜,若是挨上一下少說也得落得個斷筋碎骨的下場。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第四人,看見那道身影,諸葛筠的表情當即僵住,原本想要說出的話也卡在了嗓子裡。
白袍勝雪,白馬神駿,那杆系有白纓的銀槍在夜幕下兀自閃著寒光。
儘管少女看不太清男人的相貌,但光憑這些,他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一時無言的諸葛筠腦中驀地想起了近來在九州之上流傳的那句打油詩。
白袍白馬亮銀槍,郭家兒郎世無雙。
明了擊敗她的是這個人,諸葛筠不由得緊緊攥起手掌,眼神異常複雜,“竟然會是你…
”
“不錯。”
男人輕聲應著,勒住胯下戰馬,周圍的火把照亮了他的容顏。
“世間白袍千百萬,唯我小翔最風流。”
張小翔對著那表情異常精彩的少女微微一笑,“灑家張小翔,這廂有禮了。”
“……”
看著眼前這張無比圓潤的臉,少女的嘴角狠狠一抽。
這也便是諸葛筠此時沒有喝水,否則縱然是向來注重儀表的她,也非得當場噴水不可。
因著天色太暗,且離得較遠,再加上男人穿的那件寬大的袍子將其臃腫的身材給遮擋住,她還真就把這位僅比完顏博瘦上一點的張小翔當成了郭羽。
不過,也幸好不是郭羽。
諸葛筠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她仰起臉,對著張小翔盈盈一笑。
作為群芳譜上有名的美人,她從來都知道自己的美貌,也從來不吝嗇利用自己的美貌。
“你便是這些騎軍的統領嗎,好厲害呀,小筠完全不是對手呢。”
諸葛筠美眸流轉,眼中含著些崇拜,白皙的俏臉上浮現一抹紅暈,宛若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端的叫一個楚楚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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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翔哥,小筠的爹爹還在等著我回家,能不能網開一面放過我呀。”
她的聲音嬌柔軟糯,似嗔似喜,聽得她旁邊僅剩下的那十來個鐵花親衛頭皮一陣發麻。
他們用餘光瞥著滿面嗔意的少女,心頭滿是感嘆。
平日裡趾高氣揚頤氣指使眼高於頂,陷入困境便擺出副嬌柔的模樣,這位大才女還當真是…能屈能伸。
且不提這群鐵花親衛是如何想的,張小翔卻是被諸葛筠的笑靨勾弄得心神盪漾。
落草為寇十餘年卻始終未嘗過女人味,當下驟然間遇到如此絕色對自己展露笑顏,他哪裡能遭得住?
“哧溜。”
張小翔將順著嘴角淌下的口水吸回,他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那嬌羞少女,眼中盡是痴迷。
“小妹妹你放心,翔翔哥是好人,絕對不會傷害你。”
他搓了搓手,嘿嘿笑道:“不過灑家還缺個壓寨夫人,小妹妹你看…”
“啪!”
話音未落,後方的一個馬賊照著張小翔的後腦勺就是一下。
“新來的,想女人想瘋了吧你。”
那人瞪眼道:“這娘們可是老大指名道姓要殺的人,你竟然還想收,老子看你是不知道怎麼死。”
“……”
被同伴這麼一拍,張小翔當即清醒過來,他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諸葛筠,十分洩氣地低下頭。
說起來也倒黴,張小翔本來在疆南一帶當馬賊頭領當得風生水起的,結果數月前突然被一幫同行給圍住,最後不僅所有兄弟全被拿下,就連他這個“風流銀槍”也落得個階下囚的下場。
張小翔原本以為是碰上了黑吃黑,不成想那幫人竟只是想收編他們。他雖十分不情願,但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自此,張小翔便從一夥小馬賊的大頭領,變成如今大馬賊中的小頭目。
幾個月來,張小翔以及他
的眾兄弟被馬賊中的老人各種花式操練,其間之辛苦,曾讓他們一度以為自己不是當馬賊而是投了軍。
除去沒日沒夜的操練以外,更奇怪的便是這夥馬賊的頭領。那個人終日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始至終便從來沒露面過,有什麼事向來都是用飛鴿傳書來吩咐,今日便是如此。
儘管始終不曾見過自己的老大,更不知道對方是何人,但張小翔卻是對其不敢有任何的不滿,在聽到同伴的話後,他便是再捨不得眼前的妹妹,也只得含淚放棄。
諸葛筠自是不會在乎張小翔的想法,她只注意到了一點。
聽新來這人的口氣,那張小翔顯然不是這群馬賊的首領,而且他們的老大似是對自己恨意頗深,指名要殺掉自己。
她腦子飛速地轉動著,一連想了好半天,終也沒能想起在這疆地與誰結過如此仇怨。
無奈之下,諸葛筠只得故技重施,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新來的那人,“這位哥哥,小筠…”
“哥尼瑪哥,少特麼跟老子來這套。”
她的話還沒等說完,便被那馬賊給打斷。
他滿臉嫌惡地瞪著諸葛筠,“別套近乎,老子這輩子最膈應的就是娘們,滾遠點!”
說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趕忙補上一句,“當然,大姐頭除外。”
“你…”
聽完馬賊的話,諸葛筠先是有些氣急敗壞,隨即整個人怔在原地。
大姐頭?
這幫子馬賊的首領,指揮他們擊潰自己的竟是個女人?
少女心頭一震,還不等她去想那人具體是誰,前方的馬賊們又是有了動靜。
數千人各自催動著那匹朝兩側挪動,在中央讓出一條寬敞的大道來。
“大姐頭!”
“大姐頭!”
“大姐頭!”
一聲聲“大姐頭”自這幫桀驁不馴的馬賊口中傳出,數千顆頭顱相繼低下。在這一刻,場中兩千餘名馬賊,皆是在用此舉來表達自己的忠誠。
聲聲呼喊中,身穿白裙的絕色女子騎著老黃馬,在馬賊們讓出的那條道路中緩緩向前。
女子的眉眼間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傲然,教人根本不敢直視她那絕美的容顏。對於馬賊們的舉動,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反而是十分坦然的接受著周遭數千人的臣服。
不同於往常的溫婉賢淑,也不是在某人面前獨有的嬌柔可愛,千騎簇擁之下,她冷傲,她高貴,她風華絕代,她舉世無雙,她就好似那腳踏萬人的女王。
她也該當如此,畢竟生來鳳命,本就註定要高高在上,即便命格有變,有些東西終究是與生俱來,蘊含在骨子裡難以磨滅。
迎著諸葛筠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女子勒住老黃馬,她唇角微勾,一雙桃花似的眸子看向正咬牙切齒的少女。
“早與你說過死局無解,怎的就不信。”
黃清笑得極美,她語氣柔和,卻又從中感受不出一絲一毫的溫度。
“大才女。”
她緩緩抽出短劍,輕笑一聲。
“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