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黃清再度出現在眼前的剎那,諸葛筠心頭一跳,一切事情都串連了起來。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前方拔出短劍的絕美女子,“收服疆地南境馬賊的那個人是你?”
“是。”
“數月前馬賊侵擾疆南是你的手筆?”
“對。”
“今夜他們會出現在這裡來也是出於你的授意?”
“不錯。”
諸葛筠眼中露出些恍然。
難怪方才黃清被圍住之後並不如何掙扎,也全然沒有要拼死一搏的意思,就那般待在原地。
原來她是故意為之,其目的只是要拖延時間。
本以為只是個見識淺薄的花瓶,未成想到最後走眼的竟是自己。
“竟敢以自己為餌,黃姑娘好膽識,本小姐自愧不如。”
諸葛筠看著黃清,臉色頗為複雜,“我尚且有一個問題,不知黃姑娘可否解惑。”
“問。”
“你怎的會知曉我在此地設伏?”
諸葛筠自忖自己這個局設得還算高明,她是如何都想不通黃清是怎樣看穿的。
“呵。”
聽得少女的話,黃清輕笑一聲,“不過是驅虎吞狼再加上調虎離山的粗淺把戲而已,有什麼難知道的,大才女真當自己有多了不起?”
“……”
諸葛筠的表情有些難堪。
“你手上的牌不多,所能用出的手段也就那麼幾種。自打從離開王城起,我便一直在等著你設這個局。但大才女你著實是不爭氣了些,竟然拖了這麼久才動手。”
黃清臉上的笑意愈濃,語氣雖是平淡,卻又極具嘲諷,“不過說來也是蠢人有蠢福,正因為大才女你的愚蠢,才能多活了些時日。”
少女的胸脯一陣起伏,顯然是被女子的這番話氣得不輕。
但縱然她百般不服氣,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場她確確實實的輸在了黃清的手中。
或許不僅僅是這次,早在疆南之時,她便已然落入到對方的算計之中。
不僅算好了她所走的每一步,還將計就計,藉著她的局來設局…
諸葛筠的心中驀地湧起陣挫敗感。
被稱之為蜀地才女的她向來自詡聰慧過人,胸有韜略。自打有生以來皆是過得順風順水,她一度以為這天下間沒有哪個女子能與自己比肩。
然而,眼前這個女子,無論美貌,還是智謀,乃至於音律,都要勝過她。她所有引以為豪的地方,在黃清的面前都是那般不堪一擊。
在黃清落入重圍中時,她還曾覺著對方可笑,卻不想真正可笑的,其實是自鳴得意的她。
不過…
諸葛筠垂下眸子。
雖是輸了這一陣,但最後的贏家卻未必真的就是她黃清。
“黃姑娘,你如此機關算盡,便是只為除掉我嗎?”想起先前那馬賊說黃清指名道姓要殺自己,諸葛筠不由得開口問道。
也不怪她如此問,弄出數千人這麼大的陣仗來,只為了對付一個她,著實是有些匪夷所思。
“是,也不是。”
黃清道:“本是打算就此機會一併殺掉你與完顏博,沒想到上鉤的竟只有你一人…”
說到這裡,她輕笑一聲,“本以為大才女你能說動完顏博出手的,倒是我高看了你。”
聞言,少女心思微動,眸中亦是亮起一道光彩。
聽黃清話裡的意思,她顯是不知道完顏博的去向。
如此想來,十有八九便是郭羽尋了個由頭與她分開,黃清壓根不知道那個色胚為了她正在同完顏博搏命。
諸葛筠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已然有了對策的她按捺住情緒,繼續問道:“除去今夜之前,我與黃姑娘如同陌路,未曾有過什麼仇怨,我實在不明為何會遭黃姑娘如此惦記…”
她強自扯開一個笑臉,“不過俗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若是先前我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便在此向黃姑娘賠個不是。在此還請高抬貴手,這樣日後黃姑娘若是有什麼難處,蜀中諸葛家也勢必會全力幫扶。”
“先是服軟,後又誘之以利,大才女倒是能屈能伸。”
黃清摩挲著掌中的劍柄,話語中帶著些玩味兒,“不過抱歉,換了別人我興許還會答應,但你不同。”
劍鋒在夜幕下泛著寒光,一如女子的眸色。
“你必須死。”
“為何?”
諸葛筠滿臉的錯愕。
“為何?大才女,與其問我,還不若問問你自己曾經做過什麼。”
不等少女回答,女子已然說道:“劉家村,你害得他重傷垂死;疆南城,你想要取他性命;眼下,你又在領兵伏於此地。前後三次,你都要致他於死地。”
諸葛筠問這些倒並非真的想知道答案,而是想拖延時間以期能等到某個人解決完事情後過來,然而在聽到這些話後,她還是不禁氣極反笑。
“就因為這些?”
“就因為這些。”
黃清臉上遍佈寒霜,冰冷的威勢從她的身上蔓延開來,壓得周遭的人一陣哆嗦。
“我捨不得傷害一絲一毫的人,又豈容得你幾次三番去覬覦的他性命!”
寒意自她微亮的劍鋒上升騰而起,女子那雙本應嫵媚多情的桃花眸子此刻格外凌厲。此刻的她已是殺意滿滿。
從未見過自家大姐頭如此的馬賊們,當下皆是不寒而慄。恐懼之下,他們不由得離中央的女子遠了些。
“他是惜花之人,可我不是。他因著與人約定而不肯殺你,那便由我來!”
黃清自馬背上一躍而起,如墨般的青絲兀自搖曳,雪白的裙襬隨風肆意飛舞,那明晃晃的劍鋒於夜幕中帶起大捧銀輝。
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她就好似那眉眼如畫身姿輕盈的雪中仙子。
她美得傾國傾城,她的劍光亦是璀璨瑰麗,但她的敵人卻已是無心欣賞。
劍光亮起的剎那,那十餘名鐵花親衛一同舉起了蠻刀。
若是往常,他們接下黃清的這一劍並不是什麼難事。然而在經過馬賊的圍殺後,倖存下來的親衛們也都已成了強弩之末,渾身是傷不說,氣力也不剩下多少。
是以,儘管眾親衛及時抬起蠻刀,但依舊於事無補。
血花於銀輝中綻放,劍鋒所至,鐵花親衛紛紛倒地。
黃清片刻不停,短劍向前,兩腳於雪中輕點,步步生蓮。
很快,少女身邊的鐵花親衛已然全數殞命,她看著那猶自向前的劍鋒,臉上首度露出驚恐之色。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的!
劍尖已是盡在咫尺,諸葛筠蒼白著臉連連後退的同時,張嘴便道:“等一…”
“且慢。”
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忽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聽到這稍顯熟悉的聲音,黃清秀眉微蹙,手中短劍毫不遲疑地往前方少女的胸膛遞去。
“啊啊啊!”
慘叫聲接連響起,一柄蠻刀裹著強橫的威勢,衝開馬賊的重圍,旋轉著飛入場中,正中黃清所遞出的劍鋒之上。
“鐺!”
火星四濺,短劍脫手而出,黃清全然不顧手腕處傳來的劇痛,她左手一抬,三根銀針登時向諸葛筠飛去。
“唰!”
寬大的衣袖於空中揚起,幾個銀針當即不見了蹤影。
驟然出現的老者擋在諸葛筠的身前,他鬚髮皆白,慈眉善目,身上披著一件鶴氅,自是給人股出塵之感。
哪怕數千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這仙風道骨的老者也是毫不在意。他抖了抖自己的袖子,將那幾根銀針甩出,旋即衝著黃清笑道:“小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
“諸葛知機?”
“爺爺?”
兩道情緒全然不同的聲音一齊響起,黃清眼中帶著些訝然,諸葛筠卻是滿臉的驚喜。
先前諸葛筠本是故意與黃清問東問西想要拖到完顏博趕來,沒想到最後出現的竟然會是她的爺爺諸葛知機。
當下安心不少的少女拽了拽老者的袖子,開口問道:“爺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諸葛知機沒有回答,他回過頭,朝著諸葛筠的頭上揉了揉,旋即又看向黃清,“先前在疆南時,姑娘與郭將軍曾答應老夫放過小筠一命,而眼下姑娘此舉,未免有失信之嫌。”
老者語氣平靜,聲音溫和,絲毫聽不出質問之感,教人如沐春風。
黃清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抬眼朝四周看去。
在場中立著一匹馬,顯然是諸葛知機的坐騎,而在那馬的後方,則是七扭八歪地躺著不少馬賊與馬匹。他們哀嚎連連,雖是未死,但一時間也是難以站起。
儘管不曾親眼看見,但黃清也知道,眼前這百十來個馬賊連人帶馬之所以會如此,全是方才那一刀所致。
黃清微微垂眸,揉了兩下自己的手腕。
一刀擊倒百餘人,且一人一馬不死,餘下之威還能磕飛她手中的短劍…
女子的眼中露出些凝重。
這等實力,少說也是宗師無疑。
雖然不知揮出這一刀的人是否是諸葛知機,但總歸不是站在她這邊的。
九州之上臥虎藏龍,會有不在武評上的武道宗師倒也不奇怪。不過眼下憑她以及她手下的兩千餘騎,對上完顏博倒是綽綽有餘,可對手若是換成宗師境的強者,那未免有些勉強。
黃清撿起落在雪地的短劍,繼而抬眸看向那面帶微笑的諸葛知機與被其護在身後的諸葛筠,心下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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