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纓想轉過臉去,但是範縈懷卻呵斥道:“盯著它看,讓你練膽量,不看著怎麼行?”

回過頭來,看著這條兇狠的赤練蛇,看著它猙獰的模樣,體會著手心裡滑膩冰涼的噁心感,只不過六歲的伏纓簡直要崩潰了。

更讓他受不了的是,範縈懷還不斷抬起他的手臂,這條毒蛇的蛇信子都快要舔到自己鼻子上了,伏纓戰戰兢兢地問道:“師父,還要這樣拿著多久?”

範縈懷道:“多久?直到你不怕它為止!”

伏纓道:“師父,我現在已經不怕它了,能將它放下來麼?”

範縈懷道:“如果你不怕它,就一手拿著它,一手仔細地摸摸它,讓它纏上你的手臂……”

伏纓想著這毒蛇纏身的感覺,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他努力剋制對這條蛇的厭惡,用左手緊緊提著它,然後用另一只手去摸蛇的身子,因為過於緊張,又怕蛇從他手中扭出來,他的左手猛力一捏,只聽“啪”的一聲輕響,這條赤練蛇竟讓他給捏斷了骨頭,蛇頭還在掙扎,蛇尾卻軟軟地垂了下來。

範縈懷嘆道:“將蛇放回去吧,你已經將它捏死了,這說明你還是心存畏懼,否則不會這麼緊張。”

伏纓提著這條命不久矣的毒蛇,將它放回籠子,心中暗暗致歉,這蛇雖然惡毒,然而卻沒有得罪自己,只不過自己為了練功,才不小心將它害死。

接著範縈懷又拎出第二條蛇……

到了晚上,伏纓已經習慣了蛇身上冰涼凸凹的感覺,恐懼之心大減,其實這也並不奇怪,人天生畏懼有毒的蛇蟲,而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俚語,基本上的養蛇人,起初都是怕蛇的,後來和蛇接觸的久了,漸漸就會去了戒心。

這個恐怕有點和“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的道理相彷彿。

等到伏纓習慣了毒蛇後,範縈懷又訓練他身在高處的膽量,比如站在懸崖邊緣,看著下面等等,在盤蛇鎮的幾日,他終於透過各種辦法,將伏纓的膽子練得極大。

再之後便是訓練伏纓處變不驚的能力,和面對忽然出現的變化的應對能力。

伏纓在訓練時吃盡了苦頭,期間他問過範縈懷:“師父,這些本事慢慢練不行麼?為何非要在這幾日練好?”

範縈懷道:“前面就是古城長安,長安城中富戶極多,到了你一展身手的時候,不抓緊訓練怎麼行?”

伏纓道:“現在就讓我去富戶的家中偷東西?”

範縈懷點了點頭,他說道:“偷出來的金銀,大部分都要捐給窮人,但是若有你喜歡的寶物,你也可以留下。”

伏纓默然。

範縈懷問道:“怎麼,你怕了麼?”

伏纓搖了搖頭,他說道:“我不怕,我只擔心自己本事不夠,萬一弄砸了……”

範縈懷傲然道:“咱們金手門的人絕不會弄砸,我說你的本事夠了,就是夠了,不但夠了,而且比之其他小毛賊都要高明不少,若是你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還做什麼金手門的傳人?”

伏纓道:“是。”

範縈懷道:“以你的輕功,就連丐幫的堂主都自嘆弗如,你的內力也足夠,再加上咱們金手門的偷竊神技,你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這些人家裡偷東西,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只不過你道行尚淺,對於很多有錢人藏寶處的尋覓未必會很熟絡,不過這些都不要緊,隨著你以後經歷越多,你也會越來越有經驗的。”

伏纓問道:“如果真被人發覺了呢?”

範縈懷冷笑道:“只要你不是故意為之,如何能夠被人發覺?就算萬一出現意外,被人看到,以你的輕功,想要逃之夭夭,誰又能追得上你?”

伏纓點了點頭:“那也說的是。”有了偷不著就逃的想法,他緊張的心逐漸放鬆下來。

範縈懷道:“咱們要準備的東西還多著吶,比如要給你定做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方便在晚上出手,師父還要去買些草藥,配製無味粉,還要給你做一雙軟一點厚一點鞋底的鞋子,好讓你出手時更是落地無聲,還有繩索,軟鉤,現下這些東西都要預備著,以防萬一,等你有了一定的經驗後,這些東西都可以不用,你也可以做到來無影去無蹤。”

伏纓信心漸生,他給自己鼓勁道:“不用去想是去偷東西,而是去想是為了那些吃不上飯的窮人取錢,就當是去玩兒,找到值錢的東西拿出來就算贏。”

範縈懷摸了摸他的頭道:“不錯,你能這麼想,我想你將來一定會成為一位比師父更厲害的獨行大盜。”

這一日,範縈懷覺得伏纓準備得差不多了,兩人便一起進了長安。

雖說長安不做都城久矣,也有了一些頹廢勢頭,但畢竟底子厚,城中有錢人家極多,到處高牆大院,街道上也是摩肩接踵,行人如織,一副繁華景象。

伏纓從小在山村中生活,從沒來過像長安這麼大的城,一時說不出的好奇,他所經歷的幾年當中加起來的人,恐怕也不如這裡一條街上的人多,而且在寬闊的街市兩旁,擺滿了各種商品,布匹,糧食,珠玉古玩,糖人泥人,裁縫鋪,胭脂館等等,說不盡這許多,只讓伏纓有種眼界大開的感覺,他對這個也好奇,那個也感有趣,一個個看將過去,渾然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範縈懷並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因他喜歡一些玩具糖人之類而給他買,他看著伏纓站在一個賣魯班木等奇巧玩具的攤子前流連不已,便對他說:“你若有了錢,就可以自己去買,只不過等你真有了錢,恐怕對這些孩子的玩意又不感興趣了。”

伏纓點了點頭,對範縈懷道:“走吧。”

穿過街口的時候,從左手邊忽然傳來一陣混亂,範縈懷帶著伏纓走過去,只見幾個紈絝子弟正圍著一個賣書的年輕人毆打,旁邊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顯然這幾名紈絝子弟都是什麼達官貴人出身,飛揚跋扈慣了,普通百姓哪敢得罪他們?

伏纓見那名年輕人被打得可憐,在一邊喊道:“別打了,再打就打出人命了!”

一名打得正起勁的男子回過頭來,見說話的是名小孩子,便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少管老子的閒事!此人不懂規矩,老子正在教他知道,我們長安四少的威風,看看他下次還敢不敢這麼嘴硬!”

伏纓看著範縈懷,希望他能為年輕人出頭,畢竟在他眼裡,他的師父範縈懷簡直是俠義的化身,武功高強,對付這幾個人,那簡直比母雞啄米還要簡單。

只可惜範縈懷卻對這群什麼長安四少的惡行視若無睹,伏纓有心拉架,卻無奈人小力微。

幸而這些人打了一會也就住了手,賣書的年輕人雖被打得鼻青臉腫,卻沒什麼大礙,性命更是無憂,顯然這幾位長安四少的目的不過是立威,像他們這種身份,若是當街打死了人,也少不得一番麻煩。

長安四少每人都帶著一名隨從,這些人打了人後就像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後揚長而去。

走的時候正好經過伏纓身旁,其中一人還故意撞了伏纓一下,若不是伏纓輕功高明,下盤穩固,換做其他孩子,被這出其不意的一撞,恐怕早就跌倒了。

伏纓吃了這個暗虧,更是憤怒,剛想去理論,卻被範縈懷一把拉了回來。

因為師父這等懦弱的舉動,伏纓簡直對範縈懷失望極了。

直到長安四少走遠,圍觀的人才敢低聲指責這些人,那書生顯然並沒有什麼大礙,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副自認倒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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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纓看得氣憤填膺,他感到師父今日行為和平時口中所教導他的俠義舉止截然不同,既感到奇怪,又感到難過。

接著範縈懷更是做出了一個讓伏纓想不到的事,他來到賣書的年輕人的書攤前,仔細看了看這些書,最後挑了一本《俠義傳》,範縈懷問他:“這本書多少錢?”

年輕人一邊揉著自己身上疼痛之處,一邊對範縈懷道:“一貫錢。”

範縈懷遞給他一個五兩的小銀元寶道:“不用找了,多的錢拿去看看大夫吧。”

說完,他拿著書,拎著伏纓離開了這裡。

伏纓對他的舉動十分不解,不過走在路上又不方便問,只能將這一切悶在肚子裡。

兩人在一家麵館,範縈懷尋了一張角落裡的桌子,兩人點了麵食,然後範縈懷才開始跟伏纓說起剛才之事。

伏纓問道:“師父剛才怎麼不出手對付那幾個人?看得我氣得肚子疼。”

範縈懷道:“這些人若是在偏僻無人處做出這些事,我早就出手相助了,你我是什麼人?金手門的人,咱們身負重任,目的是為了劫富濟貧,卻不是在這種通衢大道路見不平,何況以為師的眼力,早就看出那位年輕人不會被打得怎麼樣,不值得咱們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出手相救。”

伏纓道:“不管怎麼說,不能教訓教訓這些人,我總覺得心中難受。”

範縈懷道:“教訓人有很多辦法,武力只不過是其中之一,你看這是什麼?”

伏纓看去,只見範縈懷從桌子下面伸出手,手中拿著兩個荷包,荷包鼓鼓的,顯然裡面裝著不少銀錢。

伏纓愕然:“這個難道是……”

範縈懷笑道:“他們從咱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被我順手取了來,剛才買這年輕人的一本書,就是那幾人幫咱們付的錢,這些人打了人,卻破了財,不算是受到教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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