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安然自得。

李牧羊抬頭向林青魚道:“你不必等我,速速登頂。”又補充一句:“此時此地,正是我鍛鍊軀體、打磨血肉的最佳時刻,估計很是消耗時間。”

林青魚猶豫片刻,見少年神態自得,毫無憂慮之色,便微微頷首,手持赤炎玲瓏塔,借異寶之力翩然登峰而去。

少年目光四掃,才發覺眼下除他一人,其他人都已遠遠步入神山。不禁面露一絲微笑,喃喃自語:“李晉棠啊,想不到你還是這麼的老奸巨猾,早早就料到了今日。既然如此,那我就聽你的安排,又有何妨?”

李牧羊索性盤坐於白色山巒之上,鬆開所有心防,讓那無窮威壓不斷侵入體內,碾壓骨骼血肉,將其擊為粉末。當破碎部分達到某種難以接受的程度時,白鹿行法訣嗡嗡吟誦,地脈靈氣如滔天洪流沖刷入體,瞬息將破損軀體修補,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碎裂和重生,重煥生機。

沉舟側畔,千帆竟過。

病樹前頭,萬木齊春。

梨花隨風潛入夜,春雨潤物細無聲。

反覆錘鍊十餘次,李牧羊只覺身軀如同千錘百煉的生鐵,光華流轉,此地威壓再無一絲作用。於是,身影一動,大步前行,繼續感受著神山威壓程度。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轉眼之間,李牧羊便已經追上之前六人,“好,就是此地。”時間有限,他不願浪費絲毫,立時盤膝端坐,再度施展白鹿行法訣,借神山威壓錘鍊軀體,引來眾人矚目。

“一介平民,毫無底蘊,也敢裝模作樣,哼!”

果然,越往高處,神山威壓越是強悍,對於軀體錘鍊便也更加有效。

李牧羊雖覺身軀劇痛,卻更有幾分圓潤堅硬之意。猶如璞玉一方,切琢無疵,磨勵發光,帶著盈盈光輝,迎風擊雪,輝耀春秋。

煉體之術,即為苦熬筋骨,視自身軀體為神兵,日夜錘鍊不休,素來艱難。但一旦大成,僅憑一拳一腳,便足以崩山裂地,錘殺頂級高手。

陳苦禪等人所求,是地脈神山中那絲絲縷縷的天地造化玄機,於未來修行道心大有裨益。因此,都是憑藉自身底蘊勻速前行,體悟其中玄妙。

而李牧羊,因為李晉棠安排,走得卻是神山煉體的強悍之路,藉助地脈神山修煉體魄。走一段,停一段,瞧著頗為古怪。

“神山威壓,幾乎每踏一步就有倍增。惟有抵達身軀所能承受的極限,此番煉體方有最大收穫。”

李牧羊打定主意,再度飛速前進。踏入某處之時,龐大氣息剎那間轟然湧來,隱約聽見一聲穿越天地的厲聲長嘯,震盪心神,瞬間碎裂體內數百塊骨骼,巨大的疼痛讓他嘴角溢位一抹鮮血。

“來得好!”

李牧羊本就是兇殘暴戾的狠絕性子,怒喝一聲,戰意更濃。

“淸曉騎鹿上天門。”

“白鹿行”終於在此刻進入另一種神妙層次,出現了某種明豔變化。靈氣如洪流沛然入體,衝擊洗刷經脈竅穴,化作無數湖泊、河流,奔流各方。無數條靈氣河流就像是枯水季節迎來一場暴雨,水漲船高,生機盎然。

神山怒嘯猶在耳畔,李牧羊擦去嘴角鮮血,站起身子,淵渟嶽峙。瞧著白色山巒巍峨永珍,忽然冷笑一聲,雙拳平擊,空氣中立時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一圈圈白色光芒劇烈震盪,最終在上空凝練為一隻昂首挺胸,仰天長嘯的白色鉅鹿。

“裂天玄妖鹿?”

少年正自疑惑,那頭由天地靈氣凝結而成的鉅鹿已經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他的身軀。

若是有餘觀三無道人、沈閥沈十三娘那等前輩高手在此,定然可以發覺:此鹿便是“白鹿行”的靈機所在。術法神通修煉大成,便有靈機化形而出。就像沈豹

突在小橋中央練拳取山溪氣運時的兇豹之形,蛟龍虞丘在古井擒拿水脈氣運所結的蛟龍之形,都是靈機化形。

白鹿入體,李牧羊定定望著白色山巒,雲遮霧繞,巔峰已可見。

嘴角突而裂開,露出一絲冷笑,然後橫向而行,朝著某處而去。

※ ※ ※

小灰驢雙耳豎立,四蹄如風,疾馳於白色山巒上。黑炭小道士何辛甲倒騎小灰驢,俯瞰天下,興高采烈著指點江山,絲毫不受神山威壓影響。

何辛甲瞧了半天,覺得索然無趣,便把目光放在了陳苦禪身上。遙遙望去,年輕僧人手託銅缽,神色堅毅,穩步前行。身披白色僧袍,彷彿與山巒融為一體。

兩人相距頗遠,不過小灰驢極為靈動迅疾,轉眼就載著何辛甲衝到陳苦禪面前。居高臨下,攔住陳苦禪去路。

黑炭小道士斜眼俯視陳苦禪,懶洋洋道:“陳苦禪,道爺我想問一個問題。”

陳苦禪沉默許久,語重心長道:“小黑炭,今天可不是平時,你莫要胡鬧。”

何辛甲劍眉豎起,大怒道:“道爺我只不過是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就讓我莫要胡鬧。嘿,你還真以為你是鹿城衛的大統領,鎮妖寺的大主持麼?”

陳苦禪口宣佛號,無奈道:“那你問吧。”

何辛甲眨了眨眼睛,面帶笑意,一字字道:“道爺我想試試,到底你厲害,還是我厲害。”最後一字出口,他倏然間蜷腿站起,立於小灰驢背上,如一隻大鳥直撲下來,單手握拳,憑空砸下。口中咬牙切齒著自言自語著諸如“憑什麼老道士一說起你就要嫌棄我”之類的話。

拳風呼嘯間,龍虎之氣縱橫。

陳苦禪皺起眉頭,欲言又止。

又見黑炭小道士來勢洶洶,不由得一陣氣惱,“黑炭頭啊,你可真是個煩人精。”說話之間,怡然不懼,雙足踏於山體,手託銅缽,紋風不動。

拳風及身不足數寸時刻,年輕僧人掌心瑩白如玉,光華流轉,倏然間輕輕一撥。凌厲霸道一拳立時斜斜飄散,橫衝直撞而來的萬鈞力道同時緩緩消退。

一僧一道,錯身而過。

一上一下,轉眼易位。

陳苦禪面無表情道:“何辛甲,今日不是你我切磋的時候,速速離去。”

何辛甲冷哼一聲:“休想。”

說話之間,黑炭小道士高高躍起。頭頂山巒,雙足朝天,手臂撐地,倒懸而立,掌心拍地,山巒如波浪般簌簌開裂。僅憑肉身之力,便是如此霸道兇悍。

何辛甲桀桀怪笑著,“雲篆太虛,浩劫之初。乍遐乍邇,或沉或浮。道爺我新學了一套‘玄蘊鎮神拳’,還請小禿驢你來指點一番。”

淨心神咒,淨口神咒,淨身神咒,安土地神咒,金光神咒,淨天地神咒,祝香神咒,玄蘊咒。是為道家八大神咒。

玄蘊鎮神拳,脫胎於玄蘊咒,容不得半分小覷。

陳苦禪輕宣佛號,目光炯炯,俯視天下。

既然你有餘觀要戰,我鎮妖寺又有何懼?

※ ※ ※

虞丘斜背金錘,悠悠橫行,眸間金光閃爍,似是在尋找某人。

古井之畔,那人挑釁於她,未曾酣戰轉身離去。

蛟龍騰海,最是睚眥必報,否則若成心結,不利於日後修行。今日恰逢其會,豈能錯過?少女安靜前行,卻自有一番威嚴莊重的肅殺氣息。

十來歲的小男孩沈豹突停下腳步,他眨了眨晶瑩剔透的眼睛,面色誠懇對少女笑道:“其實,我對姐姐沒有半點惡意,恰恰相反,心裡一直親近的很。至於那天,卻是沈十三娘逼我出手的,長輩有命,小弟也是無奈之下奉命行事。如果可以的話,姐姐可以去我家裡做客,咱們聯手把那沈十三娘殺掉,解您心頭怨

氣。您覺得怎麼樣?”

男童天真無邪,風輕雲淡,所說之話卻是大逆不道。須知沈十三娘,可是他沈豹突的親生姑姑!

虞丘站在沈豹突數丈開外,低眉垂首,忽然抬頭,“西荒沈閥,本是氣吞天下的一等一門閥。不過這群老頭子的眼光好像不怎樣,怎麼會選出一個心性多變、陰詭難測的傳人?千百年基業,一朝潰散,倒也挺可惜的。”

沈豹突愣了一愣,再度呵呵笑道:“姐姐您誤會了,沈閥後人多如牛毛,小弟我也不過是偶然之下,得了這個造化名額。什麼沈閥基業什麼千年傳承,與小弟我可不知隔了多遠呢。”

說話之間,沈豹突輕輕踏步前行,與少女的距離越來越近。

話音落下時刻,男童雙掌齊出化作鷹爪,撲向金錘少女,指風呼嘯成聲,鋒銳無雙猶如槍矛,直刺少女小腹部位。

金錘少女面色一冷,打了個哈欠。杏黃色長裙下袖長右腿倏然抬起,恍若一道閃電橫掃出來。腿如長鞭,勁風破空,凌厲非常。

對這名陰險詭詐的沈閥男童,她並沒有掉以輕心。

長腿,指風,蓬蓬相撞,發出叮叮噹噹的激越聲鳴。沈豹突那張生得粉雕玉琢的清秀臉龐突然猙獰起來,低聲怒吼道:“小娘皮,大長腿,細皮嫩肉的,剛好搶回家去當童養媳。”五官扭曲,戾氣纏綿。也不知這孩子究竟如何長大的,心中竟積聚如此之多怨氣。

鷹爪緊握成拳,轟隆隆砸來。力道爆裂,恍如鐵拳錘鼓,在空氣中砸出層層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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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丘面色一沉,板起臉來道:“沒有爹媽教你做人,今天姑奶奶我就當是做一回善事,教你做個乖孩子。”少女連掃數腿,一時間風聲呼嘯如刀。突然間,她雙目金光四射,猶如天降神人,威勢大增。

少女扭腰,踏腳,擺肘,翻腕,躍入高空,杏黃色長裙隨風招展。雙臂如兩根短矛,橫空當頭砸下。毫無術法痕跡,惟有沖天而起的霸道氣息。

若論肉身,世間誰能與蛟龍相抗?

若論霸道,世間誰能與蛟龍媲美?

天生蛟龍之軀,堅逾鋼鐵,當得起尋常修士數十年苦修錘鍊。

古井之戰,虞丘沖天而起,一舉壓制沈閥後人。今日之戰,同樣如此。只是沈豹突冷笑譏諷道:“那日不過是應付過關而已,你還真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壓制我?我可是沈豹突啊,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沈豹突。”大笑聲中,癲狂之意漸濃。

下一刻,少女雙臂呼嘯嘶鳴,已經攜帶著萬鈞沉重之力、無匹風雷之聲落下。

沈豹突腦袋一斜,微微避開,鐵臂立時落在肩頭,骨骼咯吱咯吱砰一聲碎裂。男童對此毫不在意,獰笑一聲,反手抓住少女手臂,緊緊按在左肩之上,以此為著力點,翻身而起,蹂身而上,五指如劍,直刺少女雙目。

小小年紀,竟然剛烈如此。

不避不退,選了同歸於盡的強悍打法。

少女虞丘雖然實力可怖,天生兇悍,可畢竟沒有經歷過這般兇殘暴戾的打法。心中立時有了一絲慌亂,奮力想擺脫少年鉗制,從而避免死纏爛打的局面。

以碎裂一個肩膀的代價換來近身搏戰的機會,沈豹突豈會浪費大好時機?五指如劍,連續刺出,一時間,兩人膠著近戰,稍不注意便是重傷之局,其中兇險令人心悸。

砰!

一聲巨響響起,少女、男童各退數丈,均是一臉陰沉之色。

沈豹突左肩塌陷,顯然已經被那鐵臂擊碎。五指低垂,鮮血緩緩滴落。

少女虞丘面色凝重,伸手摸了摸咽喉鎖骨,那裡有一道深深傷痕,血跡斑斑。如此要害部位,竟被那男童襲殺,實在太過兇險。

一招之下,兩敗俱傷。

依稀之間,蛟龍彷彿還落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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