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千年歷史,在壯闊浩瀚的無盡時光碎片中,鹿城就像一個異數存於世間。北荒與西荒以逐鹿山為界,但這座邊城卻位於山北,猶如孤軍深入,向北伸出一杆鋒利無雙的長槍,左右無援,孤懸境外。

更令人不解的是,近百年來,每逢春暖花開,赫爾沁草原邊緣部落必然集結軍團南侵鹿城,來去如風,四處劫掠,邊民苦不堪言。然而,帝族狼騎卻鮮有大肆南下的時候。

直到今年春末,先有帝族九皇子耶律長風率領狼騎圍攻鹿城,之後又有被譽為北荒十大神將之一的耶律金戈率長戈軍團駐紮赫爾沁草原北部,待機而動。兩大軍團南下的同時,鹿城內部發生異變,神秘黑袍人聯袂而來,成功謀劃鹿城的立身根本——地脈。徹底將這個異數打破。

陳苦禪神色莊重,將鹿城之變的前因後果緩緩道來:

“這批神秘黑袍人來歷極為神秘,目前可知的是,其中有一批高手是名門宗派的逆子叛徒,或是四荒城邦罪大惡極之人。然而,究竟誰是背後的組織者?目前沒有查探到半點蛛絲馬跡!能將如此之多桀驁不馴的頂級高手收入囊下,來頭之大,就連鎮妖寺也深感毛骨悚然。鹿城之事,以小僧推斷,乃是北荒帝族聯手這批黑衣人共同謀劃,烈火幫之流不過是後者棋子。兩者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拔掉鹿城這顆深入北荒的毒牙,打破這個本不該存在的異數。自此之後,北荒狼騎,雄視西荒平原,也可以隨時縱馬南下。”

“至於那個神秘組織,兩年之前,東荒江楓城大亂,背後隱約有他們的影子。今年除夕剛過,衢江城附近村落瘟疫爆發,所過之處,生靈塗炭。蘇子藥廬四處採藥,不少弟子途中被人狙殺。此事背後,隱約也有他們的行蹤軌跡。只是,這批人行事詭異,實力強悍,謀劃又是極盡周全,草蛇灰線,伏脈千里,很難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以小僧看來,這批人所謀者必然驚天動地,一旦徹底爆發,定是四荒矚目。”

蕭錦繡靜靜聽陳苦禪解讀此事,冷笑道:“他們圖謀什麼我懶得管,也管不了,天塌下來,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操心。不過鹿城這筆賬,一旦有了機會,還是要仔細算一算的。”

※ ※ ※

陳苦禪忽然想起師父教誨:

世間女子大多細膩有餘,氣概不足。一旦招惹,定是睚眥必報。因此,輕易莫要招惹那些看似溫柔婉約實則心眼極小的女子,才好免去一些無妄之災。

一念及此,陳苦禪心中凜然,斟酌詞語,開始回答蕭錦繡提出的第三個問題:

“至於大人您說的那名少年。今日清晨,小僧藉著拜訪有餘觀師徒二人的名義倒是去瞧了他一眼。當時,小僧先是提醒他要小心顧清河,然後用了一門本寺的神通術法。不過結果卻有些古怪,在這少年身上,似乎有高人故意設下一層封印,專門剋制小僧這類神

通術法。”

蕭錦繡面無表情,問道:“有餘觀的人也看出來了麼?”

“小僧此舉,做得十分隱秘,但應該逃不出三無道人的法眼。這位道長,哎,一言難盡。他們應該也瞧出了這少年的古怪,但沒有點明,耐人尋味。至於其他方面,小僧見識有限,並沒有發現有其他古怪之處。”

蕭錦繡輕輕皺眉嘀咕,“高唐李氏的封印麼?莫非是為了遮蓋什麼?所謂白鹿榜現,西荒大亂。究竟有何深意?神秘鐵劍來自何方?又有什麼玄機?莫非種種懸念最終都將落在那名牧羊少年的頭上?”諸多古怪,仿若縷縷細線,結成一張大網,籠罩在蕭錦繡、李牧羊等人身上,不知首尾何在,亦不知來龍去脈。即便是蕭錦繡,也是滿腹疑竇。

思考片刻,豁然驚醒,“六月初六天貺節,鹿城會有兩人參與。那名少年便是其中之一,你多多照看一些。沈閥、顧家,這種宗族門閥,我是半點好感都沒有。要不是看他們財大氣粗,那兩個名額怎麼也輪不到他們頭上。”

陳苦禪頷首答應,心中忽然閃過三個字:吃大戶。

只是這麼一來,自己和何辛甲在這名女子心中立時變成窮山僻壤走出的窮和尚窮道士。不過虞丘可不是窮姑娘,潛龍城富可敵國,應該也屬於大戶。

默唸佛號,斂去亂七八糟的想法,陳苦禪表情嚴肅,“如今,鎮妖寺與鹿城衛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今日小僧前來,一者便是向大人表示誠意。二者則是想確定鹿城暮秋的真正計劃。小僧也好提前安排,為大人分憂。”

蕭錦繡冷笑道:“是你師父那鬼和尚心裡尚有疑惑吧?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不過,今天你回答了我三個問題,我回答你一個問題,又有何妨?暮秋時分,地脈引爆,鹿城頃刻間山崩地裂,化為齏粉。屆時,守候已久的北荒狼騎必會選擇南下。”

她的聲音忽然轉冷:“屆時,我要去會會那位被譽為北荒十大神將之一的耶律金戈。”語氣森然,堅決無畏。

陳苦禪啊了一聲,沉默片刻,“小僧會按計劃前往重霄鎮,履行約定。”

※ ※ ※

李牧羊回到聽雨樓時,已是下午,即至黃昏。

他絲毫沒有因為一寸租金的獅子大開口而感到一絲內疚。相反,他很憤怒,他覺得三無道人騙了他那碗餃子。所以,他決定去找他們的麻煩。

推開木門時,小院裡只有黑炭小道士何辛甲和小灰驢。一人一驢正在打架,或者說在他們正在練武打拳。

小灰驢來去如風,在院子裡騰起陣陣煙塵。時而人立而起,前蹄交錯揮舞,帶起呼呼風聲。時而四蹄著地,低首橫衝直撞。黑炭小道士雙拳緊握,凝神對戰,拳法極為精妙,大開大闔之間迅如奔雷,卻很難擋住小灰驢一身怪力,多半時間都處於防禦狀態。而且即便全力防禦,時不時

還是被小灰驢擊中,本來就破破爛爛的道袍愈加髒爛,黑黝黝的臉龐上塵埃和汗水交織成一道道灰色痕跡,更顯狼狽不堪。

李牧羊站在門口,沒有打擾,只是靜靜觀察一人一驢打鬥。越看越是駭然,他們渾身上下都沒有元氣波動,也就是說他們純憑肉身之力在對戰。

不多時,小灰驢嘶鳴一聲閃身推開,似乎對虐打小道士失去了興趣,晃悠悠躺在樹蔭下開始打著盹兒。壓力陡然消失,小道士渾身一輕,登時癱倒地上,索性四腳拉叉,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躺著,大口喘氣。

黑炭小道士斜眼看了李牧羊一眼,幸災樂禍笑道:“發現自己的餃子被騙了吧?準備來找麻煩吧?不過,老道士早就去百花樓指點蒼生迷津去了,你來晚咯。”

李牧羊搖了搖頭,臨時改口,“無妨。叔父曾經說過,能坐在一起喝酒吃肉,算是天大的緣分,一碗餃子能有什麼大不了的?”滿嘴謊話,一本正經。

說起緣分兩個字,何辛甲眼睛一亮,“老道士說過,小居士和我緣分很深呢。不如,今日趁此機會,你帶我遊覽一番鹿城如何?”

李牧羊眨了眨眼睛,答非所問:“你剛才練得是什麼拳?”

何辛甲滿臉迷茫:“沒有名字,打小就練,不過還是打不過那家夥。”向小灰驢努了努嘴。“你想學麼?帶我逛逛鹿城,我就教你。”

李牧羊沒有半分猶豫,斬釘截鐵道:“好。”

※ ※ ※

鹿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要逛完,卻也不容易。不過黑炭小道士何辛甲早有打算,準備先去尋找師父三無道人,然後再去西南夜市吃肉喝酒。

李牧羊警覺問道:“你有銀子麼?”

何辛甲叉腰理直氣壯道:“小居士既然是此地東道主,哪有讓客人出錢的道理?聖賢雲,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更加沒有讓朋友出錢的道理。”小道士臉似鍋底,一片黢黑,也瞧不出說這話時究竟有沒有一絲臉紅。說話間,他已走出院門,回頭問了一句:“師兄,喝酒去?”小灰驢噗通一聲翻身而起,歡快嘶鳴,衝出院門。

李牧羊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師徒二人加上一頭小灰驢,皆是神神叨叨,古里古怪。哪怕某一天,小灰驢突然口出人言,化作偉岸男子,恐怕也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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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辛甲推了李牧羊一把,笑罵道:“百花樓在哪個方向?還不帶路。”又自言自語道:“老道士指點蒼生迷津,還真的是......是什麼來著?”

李牧羊順口接道:“捨己為人,不畏艱辛。”

何辛甲哈哈大笑:“心有靈犀,一點即通,正是這個理兒。有緣啊,有緣。”小道士隨手搭在李牧羊肩膀上,勾肩搭背闊步而行。身後跟著一頭小灰驢,昂首挺胸顧盼自雄。

像極了一對狐朋狗友,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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