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陳苦禪這番話太過震撼,太過慷慨,所以沒有一個人表達出疑問,但所有人望向盆地深處的目光已然變得火熱至極。顧清之那雙妖異瞳孔看著一眼望不到的平整盆地草原,不知在思索著什麼,顧清河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問道:“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顧清之面無表情回答道:“不會。”他沒有做出更多的解釋,因為他不需要解釋。顧清河顯然知道這位堂兄的習慣,不再繼續發問,靜靜站在一旁等候他的決定。

在另外一側站著的陳苦禪則向同行其他幾人投去詢問目光:“光陰似箭,時間寶貴,我們也選一條路出發,如何?”

李牧羊眨了眨眼睛問道:“我們不需要做點早餐吃麼?”這不是一句玩笑話。按照進入靈境的時間來計算,現在他們已經度過了一日一夜,而且沒有片刻休息。

陳苦禪一怔,然後認真回答道:“靈境戰場之淚,七日時光,外界不過數個時辰。在此期間,不過是靈境時間流速變慢,因此我們不會感覺到疲倦和飢餓,這也算是一個世間大修行者小世界的共同特色。這種時間差對修行之人,極為有利,就像是本來需要七天時間才能煉成一道術法,但若是進了小世界,幾個時辰足矣。所以,這裡的確不用吃飯不用睡覺。”陳苦禪師承鎮妖寺,博學多識,自然對這些尋常修士完全沒有聽說過的事物熟記於心,種種奇聞異事信手拈來。

李牧羊恍然大悟,面露敬佩之色:“你果然厲害,佩服佩服。”頓了一頓然後繼續道:“既然如此,不如就由你選一條路出發吧?怎麼樣?”

陳苦禪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此地地形詭異,以山川成海碗之勢,盛滿傀將傀兵無邊陰氣,不得半分洩露。基於這層濃郁陰氣,自然衍生天地大陣,以三百六十五座黑色石柱勾連演化。”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何辛甲:“天地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損有餘而補不足。有餘觀一脈,無盡歲月傳承,講究一個順應天意,天人合一。此地由小道士帶路闖陣,才是最合適不過。”話音剛落,數人的目光皆落在何辛甲身上。

何辛甲神情微驚,帶著一絲畏懼,彷彿想起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見眾人帶著好奇神情看著他,又浮現出一抹淡淡羞澀。

姜進酒冷漠道:“小道士,你有本事闖這法陣麼?要是沒本事就讓我來,你好好躲在後面就行了。”

何辛甲小脖子一梗,很不服氣:“你什麼意思啊?刻薄你自己就罷了,憑什麼來損我呀?”

姜進酒不置可否,露出淺淺的笑意:“因為我覺得你不行。”

何辛甲立時大怒:“誰說我不行?你們都跟著我,區區一座陰魂陣法,能奈我何?”話音剛落,小道士撩起長衫,一馬當先,隨意選了兩根黑色石柱,踏入其間大道。說來奇怪,石柱之後本身一望無際,視野無礙。但在小道士踏入的那一刻,他的身影便如一點雨滴落入大湖之上,再不見半分蹤跡。

李牧羊目光奇異:“原來法陣之外,一切皆是幻象。”

陳苦禪滿臉平靜:“走吧!跟著小道士,多加小心。”話畢,他沿著何辛甲小時的方向緩步踏

入,若仔細看來,每一處落腳幾乎全然重合。顧清之一直觀察著陳苦禪一行人的動向,此刻察覺這一細節,白色瞳孔立刻變化,升騰起濃烈的忌憚。

依然是李牧羊殿後,姜進酒、林青魚、夏侯兄妹居中而行,魚貫消失。細細算起來,如今他們這一方除了上官天門與上官沙白之外,已然盡數到場。也不知道到底是巧合還是陳苦禪提前的安排。

隨著陳苦禪一行人的出發,眾人終究選擇了相信他所說之言。開始商議究竟該走哪一條路。

顧清之回頭向袁紫金微微頷首道:“袁兄以為,我們該走哪一條路?”袁紫金宗族勢力比起衢江顧家,雖然略遜一籌,但其本人修為卻是極強,加上其看似風度翩翩背後的瘋狂之意,就連顧清之也一直心存忌憚。因此,他與此人素來平等相處。

袁紫金道:“無所謂,區區靈境,又能有什麼樣的法陣能值得你重視?況且今日還是你我聯手。”話語之間自有一股驕傲。

顧清之道:“好,那就出發吧。”

他的目光隨意放在左側最邊緣那條道路上,然後率先步入其中,顧清河連忙跟上,袁紫金紋絲不動,直到他們一行所有人都踏入後,這才掃視了一圈在場之人,施施然步入其中。歷來結伴而行,開路殿後者必是強者,諸如何辛甲、陳苦禪、李牧羊,便是如此。姜進酒雖然性格強勢、修為恐怖,但畢竟是個小姑娘,加上性情古怪,自然不會承擔起這種帶領小團隊的義務。

靈境戰場,雖然時光流速緩慢,卻珍貴無比。見陳苦禪、顧清之兩方人馬已經擇路而去,剩下的人自然不甘落後,很快按按照不同派系和商議結果,一批批進入法陣。原本人聲鼎沸的入口立刻變得冷寂起來。

到了最後,在角落處只剩下一名黑衣青年孤獨站著。

當其他所有人都緩緩消失在入口時,那人忽然抬起頭,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臉,這張臉和顧清之極為相似,屬於那種把他拋入人海便很難分辨出來的人。他身材不高不矮,一切彷彿都是為了不引人矚目而生。

他走到九根黑色石柱面前,目光在顧清之和陳苦禪兩方人馬消失的入口來回遊離,顯得很是猶豫。過了片刻,黑衣青年彷彿下定決心,盯著陳苦禪所選的那條路,一步踏入其中。

————

黑色石柱之後的道路很普通,方方正正的巨大青石被切割成塊,鋪成橫約兩三丈的寬闊路面,只是此處的路面顯得格外蒼老古樸,青石路的縫隙間生長著無數青苔葉野草,看似鬱鬱蒼蒼,實則盡是荒涼氣息。青石路的兩側,是茂密的野花叢,目光越過野花,遠處碧空如洗,竟是如赫爾沁草原一般的無雙風光。

李牧羊一行七人站在青石路上,看著四野風光,十分震驚,默然無語。

何辛甲緊緊皺起眉頭:“這裡的氣息不太對勁。”

李牧羊回答道:“我覺得外面的氣息也不對勁,有股蒼老衰敗的氣息意味一直存在,這裡也有。所謂靈境戰場,就是朱赤鱬大人的修行小世界,幾乎承載著他畢生修為,怎麼會允許這樣的氣息存在?”

夏侯轅門仔細觀察身邊的一切

,道:“修行者的本質基礎是天地靈氣,靈氣代表著生機,這樣的氣息絕對不算正常。”

姜進酒想了一下道:“我曾經在一位宗門長老的身上感受過這種氣息,不過當時他年事已高,壽元將盡。”

陳苦禪沉默良久道:“先不管這個,我們按計劃前進,先奪傀將機緣,再說其他。”

沒人表示異議,何辛甲肅容正色,向前緩步而行。

變化出現在踏出後的第一步,當何辛甲的腳步剛剛落下,三丈開外青石路上驟然生變,低沉轟鳴絡繹不絕,巨大青石簌簌而動,轉眼間,一座巨大的殘缺石碑自地下轟隆隆升起,攔在眾人面前。碑高五丈,寬兩丈,呈灰白之色,碑頂殘缺一角。隱約有無數碑文,密密麻麻仿若蟲蠅。石碑雖然高大,卻沒有一絲氣息外溢。但越是這樣,眾人神色越是凝重。

靜默許久,何辛甲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光華環繞,瑩白如玉,然後緩緩向石碑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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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丈距離,石碑紋風不動,仿若尋常之物。

小道士面色愈加凝重,指尖再進,及至一丈距離瞬間,整根手指忽然開始劇烈顫抖,彷彿遭遇到難以匹敵的強悍力量。小道士面色開始蒼白,轉而潮紅一片,紅白之間詭異莫名。

李牧羊忽而低聲喝道:“退。”

一字既出,聲震識海,這一聲飽含李牧羊八品巔峰修為,既振聾發聵,偏偏又柔和如風。

一字既出,小道士何辛甲指尖光華大作,輕輕在空中畫出一個小圈,光圈生出,無數光環隨之纏繞而來,高速旋轉中,來自石碑的神秘力量緩緩轉向。趁此機會,他足尖一點,翻身後退,遠遠離開石碑,臉色紅白轉換,盡是心有餘悸的模樣。

姜進酒盯著何辛甲,忽然拍出一掌,落向小道士胸口。眾人大驚,卻沒有人能攔住這一掌。因為這一掌的速度極快,就連何辛甲也沒有辦法避開。

掌落胸口,何辛甲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臉色卻不復之前詭異。

姜進酒目光銳利,原來早就瞧出了何辛甲體內有外力糾纏,這才出掌解圍搭救。

何辛甲長舒一口氣,苦笑一聲,對著姜進酒抱拳為禮:“多謝出手。”頓了一頓道:“這座石碑應該設有一道很強大的陣法,其中蘊藏的力量不是我們能夠抗衡的。按照慣例,要過這座石碑必然得按照相關規則破解,而不是強行衝過,而且,就算想強行過碑,恐怕我們也沒有那種力量。”

一丈為界,僅僅是碑文氣息逸散,就差點重傷何辛甲。

須知何辛甲出身有餘觀,雖然向來行事荒唐,但一身修為卻不容小覷,尤其在經歷過地脈神山機緣之後,實力更加強悍,這樣的人尚且如此,更別說其他人了。

“既然有石碑攔路,肯定不是讓我們以力破碑,先研究下怎麼破解。”

夏侯轅門如此建議。

“碑文之間似乎有很多奇妙的東西,說不出的感覺,但是特別奇妙。”

林青魚盯著那座石碑上的無數古文字,露出一絲惘然的神情。

李牧羊的目光緩緩掃過,視野之中,只見殘碑有一字曰: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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